戒指。
戒指！
线索，全部串联起来——
克里斯察觉了。
克里斯意识到自己马甲掉了，意识到自己年轻气盛时期犯下的错误开始反噬，意识到自己以为天衣无缝的犯罪计划终究出现破绽，意识到自己蔑视鄙夷的警察已经抓住他的尾巴，意识到自己已经走投无路。
于是，他慌了。
然而，柯克却慢了一步。
柯克，如坠冰窖，一种刺骨的寒冷从脚底板蹿升到头顶，一阵酥麻，整个世界的景象和声响开始微微共振，在一片嗡嗡涌动之中视野里的一切失去焦点，心脏和血液都放缓下来，短暂地停留在原地。
不，他还错过了什么。
一种恐惧而慌乱的直觉宛若巨人之手一般狠狠抓住喉咙，无法呼吸也无法言语，柯克非常肯定自己错过了一些细节，但短短时间之内的信息一股脑爆炸，脑袋几乎就要炸开，混乱之中难以理清。
冷静，他需要冷静。
否认。愤怒。迷茫。绝望。接受。
然后，柯克冷静了下来。
“柯克……”瑞凡看着满脸清冷的柯克，五脏六腑都在焚烧，如果他早点告诉柯克，如果他不要犹豫不决，柯克是否就能够理清思绪然后阻止克里斯？
柯克看了瑞凡一眼，眼睛里波澜不惊，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展露一个微笑，一如既往，慵懒而闲散，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随性，就好像不曾受伤一般。
瑞凡僵硬在了原地，五脏六腑正在焚烧，却发不出声音。
柯克转头看向旁边，“亨德森夫人，具体怎么回事，可以说得详细一些吗？克里斯什么时候找到你，当时又是什么情况？任何信息都可能有帮助。”
简－亨德森非常慌乱，眼神乱飞，蜷缩起来的指尖还是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
博－亨德森拘谨而忐忑地站在旁边，低垂着脑袋，眼神偷偷摸摸地打量四周，竭尽全力消灭自己的存在感，唯恐暴露自己，自己就会成为攻击对象。
柯克能够明白那种恐惧——
博害怕自己成为父亲，害怕自己的喜好曝光之后就成为过街老鼠，害怕自己泄漏任何一丝缝隙就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闭口不言，是一种否认，只要否认父亲是连环杀手，他也就不会成为连环杀手；同时也是一种自救，只要继续否认下去，他就不会坠入黑暗之中。
“博。”
柯克开口了。
“你不是你父亲，你也不会成为他。”
一直隐藏在母亲身后的博－亨德森，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柯克，那双如同小鹿一般的眼睛惶恐不安地搜索着柯克眼睛里的神色，那贪婪而迫切的慌乱带着一种绝望，试图寻找任何能够拯救自己的浮木。
博嘴巴蠕动了一下，但这不容易，他已经懦弱了太久，也已经逃避了太久，那些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真相已经演变为毒素，并且成为灵魂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博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恐惧而慌乱地开始后退，好像是逃跑又好像是踉跄，他举起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
“博……博，不要这样。”简－亨德森连忙抱住了儿子。
前一秒，焦点还在简的身上。
下一秒，博就站在聚光灯下。
柯克注视着博。
“博，你不是唯一一个害怕自己成为父亲的孩子。”
“你应该睁开眼睛看看你的父亲，他的懦弱他的窝囊他的傲慢他的丑陋，他根本就不想承担父亲的责任，恨不得尽快把你甩掉，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唯一原因就是试图弄明白警察正在调查什么。”
猛地一下，博就抬起眼睛来，震惊而错愕地看向柯克——
柯克猜对了，这才是克里斯时隔多年找到博的原因。
在柯克看来，克里斯应该准备栽赃博，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当作替罪羔羊。
但是，现在这不是重点。
“然后，当他意识到警察正在靠近甚至可能已经发现他的小秘密的时候，他逃跑了，如同懦夫一样。”
“他不像自己声称的那样勇敢，他甚至不敢正面面对警察，更不要说对抗了，他只敢隐藏在自己的阴沟里，依靠想象来描绘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世界。”
“但是，博。”
话语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博也意识到柯克话语的停顿，抬起头看向柯克。
柯克眼底流淌出一抹温暖的笑意。
“你和他不一样。”
“你一直在抗争，不仅和心理医生合作，而且配合我们的调查，你已经过来警察广场一号几次了？这次甚至没有律师的陪伴，对吧？”
“博，你渴望成为一个不一样的人，现在就是你的机会。”
博－亨德森看着柯克，那双眼睛传递出来的能量是如此坚韧又如此温暖，他的恐惧和不安慢慢沉淀下来。
然后，柯克看向简－亨德森，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你的母亲依旧爱你。”
简－亨德森马上反应过来，张开双臂紧紧抱着儿子，“当然，博，我爱你，不管什么情况我都爱你。”
博的恐惧，是担心自己成为连环杀手，同时也是担心母亲的排斥，童年回忆所带来的冲击已经成为烙印，并且成为博一辈子不算否定自己的枷锁。
保守而正派的简，才是打开一切死结的关键钥匙。
博依偎在母亲的怀抱里，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泪流满面，“妈妈，我怕，我真的害怕，我不想……我不想成为他……我害怕自己也成为杀人凶手。”
简紧紧地紧紧地抱住博，“不会的，博，你不会的，我们一起面对，好吗？”
其实，字母圈只是一种喜好而已，并不意味着黑暗、冷酷、血腥、残忍、杀戮，如果遇到情投意合的小伙伴，他们一样能够享受美满幸福的生活。
不过，简也好，博也罢，还是不习惯公开讨论这样的问题，也许这件事交给心理医生，会更加合适。
所以，柯克只是恰到好处地补充一句，“博，相信我，邪恶，不会遗传。”
的确，邪恶不会遗传，一切都是来自于后天影响，它们并不存在基因里，而是来自家庭来自学校来自社会的教育。
博深呼吸，再次深呼吸，终于找回了一些理智。
“是他。”
“1999年八月，劳拉－约翰逊（Laura－Johnson）……”
那是两起弓虽女干案之中的第一位受害者。
“还有，乔伊斯－霍华德（Joyce－Howard）……”
这是两起案件之中的第二位受害者。
没有想到，博居然两起案件都知道，着实难以想象，克里斯当年到底在想什么，居然带着儿子外出行凶？
这是愚蠢，还是狂妄？
“我，我在车里发现了一张照片，劳拉的照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