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锐,”宫惟平静道。

尉迟锐:“……”

“请问你现在还觉得鄙上天界‘遇事不决,先打曲獬’的原则有任何问题吗?”

“………………”

城再次迎来了黑夜,惨白月光照在空空荡荡的长街上,满地都是民众仓惶逃跑时留下的狼藉。两侧民居门户大敞,低矮的院门被风推动,不断发出“嘭”“嘭”的撞击声。

十来个活死人拖着蹒跚的脚步,漫无目的游荡在街角。

更远处黑暗中隐藏着难以计数的身影,只有此起彼伏的哀嚎和偶尔响起的惨叫随风传来,昭示着此刻城中正发生的一切。

尉迟锐怀疑道:“他这是在干什么?”

只见寺庙金殿,我是凭本事把徐霜策搞上手的!”

徐霜策:“……”

尉迟锐一脸毫无掩饰的不信任:“呵?”

“呵什么?呵什么?”宫惟如蒙奇冤,指天画地保证:“每年中秋‘全天界你最喜爱的神仙’评比大会哪次我不是榜首!连财神都是我的手下败将!像徐白这样的假正经,我想勾引他还用得着唱催眠曲?我勾勾小手指他就投降了!”

徐霜策:“…………”

尉迟锐斜觑宫惟,满眼怀疑,终于忍不住扭头问徐霜策:“真的?”

“假的。”徐霜策淡淡道,“他小时候有一年,恰逢宣静河刚飞升,票数力压他一头,拿了当年的魁首。气得他中秋夜宴整整少吃了两大碗饭。”

宫惟脸上一红,恼羞成怒:“没有的事!”

这时曲獬哼歌的声音一停,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头向虚空中望来。

他们三人是顺着姻缘线来到这里的,属于来自另一个时空的虚幻投影,按理说应该不可见――但曲獬作为成年天神,五感实在是太敏锐了,视线直直对准了半空中宫惟的方向,狐疑地皱起眉。

三人同时安静下来,不再说话也不动作,只有凄厉的风从他们与曲獬之间呼啸刮过。

“……”

曲獬一手撑瓦,似乎想站起来,但这时他怀里的宣静河突然动了动,微微睁开了眼睛。

“矩宗大人?”曲獬立刻变了脸色,面上完全是一派担忧混杂着欣喜的表情:“你醒了?”

宣静河受损的金丹并没有被修复,但昏迷前致命的剑伤已经完全愈合,连一丝伤痕都没有留,因此再次醒来时并没有剧痛感,只感觉全身上下都酸软乏力,那是虚脱过后正常的精疲力竭。

曲獬关切道:“您怎么样?”

宣静河枕在鬼太子臂弯中,怔怔地望着他。

诡异的秘术歌谣还盘旋在宣静河的潜意识中,让他的头脑一时清醒、一时恍惚,觉得眼前这少年人就像自己多年失散的故友,又像同生共死的伙伴,亲切和依赖从心底油然而生,情不自禁抬起手。

直到指尖触碰到什么,他才骤然恢复清醒,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抚上了曲獬的侧脸,慌忙立刻收回手:“我……”

曲獬适时抓住了他的手腕,紧紧握在掌中,眼圈似有些不易察觉的微红:“太好了,您终于醒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宣静河竭力张了张口,声音嘶哑至极:“发生了什么?”

“您不记得了吗?我们在山林中遇到赵家修士围杀,您带我御剑回到城,登上望塔,要通过传音阵去向岱山仙盟发出警示?”

关于这部分经历,宣静河还是残存一部分印象的,轻轻地“啊”了一声。

“赵家修士尾随而来,竭尽全力阻挠,但千钧一发之际您还是把令牌投进了传音阵中――法阵顿时发出强光,我们还听见对面传来了千里之外仙盟的钟声,想必总算把讯息传过去了,真是谢天谢地!”

宣静河的记忆就像被洗过一遍似地,茫然望着曲獬。

有这段经过吗?他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但曲獬直直地、耐心地看着他的眼睛,目光中似有一丝幽深难辨的魔力。

当宣静河触及他的目光时,脑海中突然无来由地浮现出零碎画面,甚至连自己亲手将令牌投入传音阵中的景象都异常清晰,历历在目。

“……然后呢?”他不由自主地沙哑问。

曲獬诚恳道:“赵氏修士一见罪行暴露,当场骇得心胆俱裂,有人走投无路之下想要劫持您作为人质,待仙盟赶到城后与他们谈判,但情急之下没有得手。”

宣静河脑海似有一丝眩晕,喃喃道:“我记得我好像受了很重的伤……”

曲獬俯下身。

他们两人原本就挨得很近,这样一来更是几乎额头相贴,只见鬼太子眼底闪烁着一丝诡异的血光,语调却很轻柔:“没事的,都已经过去了。”

“……”

宣静河闭上眼睛,恍惚道:“……是啊,都过去了。”

曲獬几不可见地一勾唇角,道:“赵家修士心知已无事于补,生怕再耽搁下去被仙盟抓到,当场立刻作鸟兽散。您本想留在望塔真会玩,神情却像一朵发抖的小白花,连声音都不稳了:“矩宗大人……”

宣静河脸色从来没有这么难看过,突然抬手示意他噤声,御剑凌空越过高高的府墙。落地后他连声都没出,拉着曲獬疾步闪身,瞬间便躲进了火光难以映照到的角落暗处。

“有人,”他沙哑道。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校场边缘矗立着一座高达十丈的塔楼,,下意识死死搂住曲獬,呼啸直坠而下!

砰――

其实撞击在地只有一声,却仿佛在耳膜深处震出了长长的、无尽的回响。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又好似只是短短瞬间,宣静河终于在剧烈眩晕中恢复意识,全身骨头的痛觉也终于慢慢地全部归位了。

周围十分昏暗,身下是坚硬的青砖地。

而他们进来的那道暗门,赫然在头完,尉迟锐早已蹲在曲獬面前,隔空啪啪左右开弓,扇得一头来劲。

宫惟说:“让开点,我也来我也来……”

这时曲獬却突然一动,垂在身侧的右手微微颤栗,无声无息抬了起来。

半空中的两人同时吓了一跳,徐霜策从身后一手一个,瞬间把他俩提到了数步以外,谨慎地站住脚。

却见曲獬的脸埋在宣静河肩头,阴影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深深吸了一口气,话音带着微许奇怪的颤栗,听不出是愤怒、失望还是古怪的喜悦:

“没关系的,宣宗师,你这么说我真的很高兴。”

然后他那只手在宣静河耳边,“啪!”地打了个响指。

“他又要干什么!”尉迟锐登时震惊。

在这个时空中,他们一共看到鬼太子打了三次响指。第一次是在猎户宅院中,操纵活死人去攻击玄成道长,最后玄成被咬感染变作了活尸;第二次是在望台传音阵边,强行扭曲时空打开地狱,把十多个赵家修士吊在深渊上空,被群尸啃食得骨头都没剩下。

现在他打了第三次响指,就在宣静河耳边。

这是想干什么?

宣静河似有所察,但还没来得及反应,猝不及防全身一定,紧接着无声地向前倾倒。

于是曲獬就着这个相拥的姿势,左臂弯托着他的身体,右手探入宣静河后脑,指尖从他脑海中勾出了一丝银色的微光。

那光亮清澈温暖至极,竟然还对曲獬十分亲近,被他拢成一小团收在了袖中。

“那是……”

“人的情绪。”徐霜策皱眉道。

尉迟锐不解:“怎么,他在收集宣宗师的情绪?”

虽然曲獬一贯行事诡秘,但此举也太过于诡异了,一时谁都没想明白其中的关窍。茫然片刻后还是宫惟最熟悉鬼太子的路数,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轻轻地“啊”了声:“原来如此,我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其余两人同时看向他。

宫惟抚掌不语,用一种全新的目光上下打量鬼太子片刻,终于叹了口气:“曲獬啊曲獬,你真是机关算尽……坏得让我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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