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大殿,李泰才伸了个懒腰,就被李承乾拍了一下。

“青雀啊,商量个事如何?”

面对李承乾的询问,李泰没好气道:“什么商量不商量的,你的要求,我什么时候拒绝过?说吧,有啥事儿需要兄弟赴汤蹈火的?”

李承乾不好意思道:“赴汤蹈火不至于,就是想跟你要两三....一两件饰品,最好是跟你交给父皇,让他送给母后的那一件差不多的,可以不?”

跟金项链差不多的?

李泰顿时就来了兴致,按理说,当做赏赐的东西,随便什么东西都行。像是皇帝,用过的御笔赐给某个读书人都能让他浑身打摆子。

李承乾虽然是储君,但也是未来的皇帝,如此郑重其事的送东西,还送饰品,不用想也是给异性送了。

不过....

李泰轻咳一声道:“大哥啊,不是兄弟不帮你忙,你先说说,你要送谁?别拿阿娘出来顶数,你要说不清楚,我可不给你。你一旦偷偷找了个相好的,出了事儿咋办?”

李承乾本来还打算拿长孙当借口的,听到李泰这么说,索性也不找借口了,挥挥手把随从斥退,这才小声说:

“还能送谁?送你未来的嫂子呗。前两天她在信里面赞叹了阿娘的项链,虽然没明说,但哪个女人不好美?所以啊,该给她弄一件还是该的。”

“咦?你俩通书信?该死的,你是不是也让丽质给你当信使了?”

“嘿嘿,咱这也是依葫芦画瓢不是?再说,就许你偷着给未婚妻送猫,就不许我送饰品了?”

“啊这....”

见自己的事情都败露了,李泰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下来。

“好说,不过跟阿娘一个等级的还是别想了,怎么也得次一个等级,而且,最多给你两件,不能再多了。”

“多少是多啊,两件我已经很知足了,再说,你拿跟阿娘一样的来,我也不敢送啊。”

月光下,兄弟俩的身影在甬道里拉的很长,不过伴随着火把的靠近,拉长的影子也消失不见。

这里虽然是皇宫,但李郁仁等人却依然不会放松护卫。

夏州发生的事情,他们可不想再经历一次。因此避嫌可以,但时间不能太久。

有外人跟着,一些私密的话题就不能说了,所以一直回到崇教殿,李泰才重新打开话匣子:

“说真的,我不在长安这段时间,你和嫂子进展到哪一步了?见面了没?”

李承乾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板着脸道:“只是见了一面而已,说真的,你找丽质当中间人这个手段,真的是便利啊!”

看到李承乾的表情,李泰就知道只是见面的话就是扯淡。更进一步的事情,这家伙还没这个胆子,但是牵牵手什么的肯定是做了。

在这个婚前不允许双方有丝毫沟通的年代,哪怕只是见面都是大事件,更别说挨挨碰碰了。

只是,自己建立的地下通道,结果被别人也分享了,这种情绪还真是有点复杂。

“警告你昂,通过丽质,有书信来往,偶尔见一面也就罢了,可别更进一步了。你以为,咱们现在的动作,阿耶阿娘能不知道?”

“咱们做的这么隐蔽,他们怎么可能知道啊。”

瞥了李承乾一眼,李泰无语道:“啧,你现在也就是没出格,等你要出格的时候试试,指定有人出来阻止的。”

李承乾这家伙现在虽然学会了小心机,但说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李世民和长孙是什么人?这个时代唯二的两个boss,别的不说,要是一点眼线没有,长孙怎么放心让李丽质上蹿下跳的?

有些时候,做点贼偷的事情可以,但是想当强盗就过分了。

作为皇子,胡作非为是应该的,李世民和长孙得知也只会一笑而过,但若是突破他俩的底线太多,一定会死的很惨的。

见李泰说的严肃,李承乾也不再嘚瑟,坐下来询问道:“那你的意思是,咱们得小心点?”

“当然得小心点,记住,要当正人君子,可别,咳咳嗯。”

李承乾也经受过那方面的教育了,虽然没经历仪式,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见李泰似笑非笑的表情,便也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你放心,大哥也不是不知道报恩的人,你这俩首饰不白送,明天丽质要去自己的店铺玩耍,言尽于此,明天我要上课,就不作陪了。”

“啊?”

李泰震惊的看向李承乾,谁知道这家伙丢下一个炸弹以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丽质明天要去自己的店铺玩耍?难道是....

啧,去不去呢,真是个问题。

带着纠结,李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子时过后】

才结束宴席的李世民,并没有烂醉如泥,反而精神愈发的旺盛,送走了长孙无忌等人以后,就一步两晃的来到了立政殿。

喝了酒,他便很自觉的没有到卧室,而是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等着长孙把孩子哄睡着。

过了好久,就在他也要顶不住要睡着的时候,长孙才走了出来。

“睡着了?”

“可算是睡着了,今天倾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是哭闹,一直到您回来,才消停了一会儿,现在吃饱了奶睡了。”

“请孙道长看了没?”

“开宴前孙道长来过,说孩子没大事,多半是有一点受凉,不打紧。”

说着,长孙也坐到了李世民的旁边,帮他揉捏肩膀,一边捏一边说:

“明日丽质要出宫,只说去自己的店铺看看,不过她提前给阎婉也送了信儿,依妾身看啊,估计青雀也要走一遍承乾的老路。当初承乾偷偷见自己的未婚妻,您还说没什么,现在可好,上梁不正下梁歪,青雀也跟着学坏了。”

可能是长孙按到了痛处,李世民嗯了一声,才开口道:“小孩子玩闹而已,不妨事,承乾都能守礼,你还怕青雀闹出什么事情来?说真的,朕倒想看看,这两个孩子,究竟能不能管住自己。

若是管住了,说明他们都是有大毅力之辈,哪怕管不住,咱们让他们赶紧成婚也就是了,闹不出丑闻来。之前朕倒是让那个艺女进了王府呢,青雀不也没跟她闹出点什么?”

用力的按了两下,长孙没好气的道:“您也是,怎么就这么喜欢试探这两个孩子。青雀的边境之行结束了,您也看到了,这孩子对兵权没有一点想法;承乾也被你派去了芙蓉园,结果这孩子一点也没乱插手,唯一的变故,就是把自己的院子往大了丈量一些。要妾身说啊,您啊,真是枉做小人。”

难得从皇后口里听到这么尖锐的话,李世民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随即笑道:“朕又不是一肚子坏水,担不得枉做小人这词儿吧,朕只是想看看这俩孩子关系有多好而已。现在根本不用试了,你看那梁师都,都被承乾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承乾不就是抽了他一顿嘛?怎么?他又去了?”

“去是去了,不过看到梁师都的惨样,没下去手。朕这么说,是因为方雳查出来,真正给丽质出主意的其实是承乾,不然,丽质怎么会有那样的心眼,干得出收买御医的事情?”

“啊?给丽质出招的是承乾?”

“是啊,朕才发现,承乾这孩子也是一肚子的坏水儿.....”

夫妻俩人说了一会儿的家常话以后,不用长孙驱赶,李世民就很自觉的去了别的妃子那里过夜。

第二天一大早,李泰完成了自己的功课以后,就换上了正装,准备到李承乾的书房见见魏征。

这段时间他躲在崇教殿,并没有度假,而是将《群书政要》给看了一遍,如今既然看完,怎么也该还书了。

魏征现在成了尚书右丞,同时兼任着秘书监的官职,校定古籍。

在这两个官职之中,尚书右丞官位虽然高,但只是让他专门获得参与朝政的权能而已,魏征这段时间主要的工作还是校定古籍。

从这一点来看,这家伙还是很得李世民的看重的,毕竟,皇帝完全可以让他专门呆在秘书监,来个眼不见为净。

如今还专门给他保持了参与朝政的权利,足见李世民心里还是有点ac数的,知道自己想要做好皇帝,离不开魏征的约束。

来到书房,让闫鹤进去通报了一声,进了门,才发现李承乾正趴在桌子上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而魏征却是一脸坏笑。

这情况不太对啊!

心里惊觉的李泰,送还《群书政要》,表达了一下感谢以后就想开溜。

谁知道,才转身,就被李承乾叫住了。

“青雀你别急着走,皇兄有话问你。”

“啊?这个....”

不等李泰拒绝,李承乾便拿出一张纸道:“是这么个事儿,濮州刺史庞相寿,因为贪污被解职,然后他便上表陈情自己曾供职于秦王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父皇念旧,怜惜庞相寿,想让他官复原职,你怎么看这件事?”

怎么看?我不想看。

无语的看了魏征一眼,李泰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大概始末。

不用说,这个陈情表肯定是被萧瑀给截住了,并没有下放大理寺,然后被魏征以“用来教导”太子为由,拿到了李承乾的面前。

只是,这家伙可能是一番好心,让太子知晓应该赏罚分明,不宜偏私,但是,现在的情况是,李承乾就是明知道皇帝老爹做的不对,也不可能亲自拿着奏折去反对啊,这不是找崴嘛。

不对,别说反对了,就是表达“不对”都不行,因为子不言父过!

轻咳一声,李泰道:“之前在夏州的时候,我被梁师都挟持,铁牛作为首罪,最后被罚了六十军棍,打了个半死。说真的,要不是我的庇护,单单这六十军棍就把铁牛给打废了。”

见李泰不回答问题,而是说起往事,李承乾不解道:“青雀,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作为上位者,该怜悯包庇部下的时候,必须要怜悯包庇,毕竟没有一个体恤下属的上司,谁还愿意卖命?

庞相寿上的是陈情表,不是奏折,所以它能直达父皇的案头,交由父皇直接定夺。父皇作为秦王府曾经的掌管者,必须得念旧,必须得包庇一番。这一点,虽然于法不合,但是却合乎情理。”

“这么说,父皇是对的了?”

见李承乾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再看看魏征一脸的憋闷,李泰实在是演不下去了,直接开口道:“皇兄啊,你不敢非议父皇,难道我就敢了?别想着坑我了,还有魏征,这里面的门道,皇兄我俩都清楚,你想要劝阻父皇,还是趁早些进宫,别在这里试探皇兄了,累不累得慌?”

见李泰居然掀了桌子,李承乾和魏征愣了一下,随即都笑了出来。

“咳咳,郑公,既然青雀选择了明说,孤也就不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你想要刺激孤背黑锅,跟父皇理论这件事,还是多想了。这件事上,就算父皇做错了,也不该是孤去劝阻,反倒该是你的差事吧。”

魏征笑道:“太子殿下,微臣现在已经不是谏议大夫了,而是秘书监,管的是书籍,因为这件事面圣,与常理不合吧!”

面对魏征的耍无赖,李泰实在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道:“郑公,本王记得,你曾经向父皇跪言说:‘希望陛下让臣做良臣,不要让臣做忠臣。’还说自己想要做良臣,如今一个为君王纠正过失的机会就在眼前,你怎么能因为官职的原因,就不敢进谏了呢?”

见越王连自己的话都拿出来用了,魏征无奈的笑笑,只好拿起陈情表,拱手告辞。

等到魏征走了以后,李承乾不满道:“魏征也是,拿着这么大一个黑锅过来让我背,也不看看我背不背得动。”

李泰笑道:“其实啊,他就是想看看你的态度,看你知不知道功不补过的道理。你要是真的要去劝阻阿耶,他不拦着才怪。

庞相寿确实有些苦劳,但也得看看犯的是什么罪过,如果是寻常贪污,怎么可能闹到解职的程度,定然是大贪,这样的情况下,岂能饶恕他?

阿耶是旧主,必然得怜悯下属。所以啊,就需要有一个人出来阻拦。庞家虽然不是世家大族,但在南安郡还是有点实力的,别人不愿意得罪人,只能魏征站出来了。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他现在任职秘书监,还保留着参与朝政的职权?”

李承乾点点头,随即不满道:“这道理我都知道,你就不必再给我讲一遍了,昨晚拜托你的事情,你不会忘记了吧!”

李泰撇撇嘴,拿出了一个礼盒,交到了李承乾的手里。

看到礼盒,李承乾立马换了表情,拿到案子上就开始欣赏。

看着李承乾欣喜的模样,李泰知道,这家伙现在也有自己的小骄傲了,有些时候已经不能明显的教他做事了。

说白了,这家伙未来一段时间,可能会变得有点叛逆。

不过,只要他这个“叛逆”的情绪,是向着独立方面的,也就不必多管了。

后世叛逆的孩子多了,也不是所有人都变成了大坏蛋啊。

只要三观树立的正确,就不怕长歪。

这一刻,李泰发现自己的心态,有点像是老父亲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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