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做事是影响不了人家，”默娘的脸色还不大好看，但是她已经控住了自己的情绪，缓缓地分析到，“可是，沈家的正房夫人刘氏出身于广恩伯刘府上，沈老爷的仕途也和刘家的兴衰有关。如果，广恩伯确实是被人盯上了，咱们这些人行事就要谨慎再谨慎，不能让人家抓住了什么把柄了。”
默娘想的又比沈灵萱更深了一层了，沈灵萱忽略了这个时代最常见的‘株连’，而这一点恰恰是这个时代整人最方便的手段。你一个人可以处处小心，不被人抓住把柄，可是你的亲戚朋友呢，只要有一个不小心的，你们这一大家子就彻底的完蛋了，这是株连这一刑罚的最可怕的地方。
沈灵萱看着明明是受了很大的打击，却仍然能够保持着一份清醒的默娘，佩服不已，她心中关于默娘的那种种揣测，突然间连她自己都觉得没有必要起来。不管默娘隐瞒了什么，但是此时此刻她的心是向着她们母女俩的，是为她们母女俩着想的，这就足够了。
沈灵萱为了自己对默娘的怀疑感觉到有些不大好意思，默娘却没有注意到她，还在继续的分析着，“……，当然了，这一切都是默娘的推测。可是，京中的事情真真假假的，这事又牵涉上了皇族，这种时候还是宜静不宜动，不要随随便便插手的好。”
“可是，”李香秀急的直搓手，“可是这事牵涉了刘夫人的娘家，有她在老爷身边，很多事情怕是由不得老爷啊。老爷在京城里还是有几个同乡、同科和故旧的，万一老爷被刘氏说的动了心，……”
“姨娘的担心也不无道理，”默娘点了点头，思量着说道，“即使沈老爷不想动，也怕刘氏在一旁撺掇呢。看来，是时候请沈管家回去一趟了。”
“让沈旺回去？”李香秀皱了皱眉，有些担忧的说道，“咱们就这么正大光明的派了沈旺回去，刘氏会不会，……”
李香秀虽然没有见过刘氏，但是她多年却来一直生活在她的阴影之下，对她的畏惧已经渗透到骨子里了，对于这样直接和她对上的事情，还是从心底里发憷的。
沈灵萱却已经明白了默娘的意思，刘氏虽然强悍，但是现在的她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呢，没看到连她苦心安插在封津县的宋福都叫了回去嘛。这个时候正是此消彼长的时候，如果她们母女想要争取在沈冠心目中的分量，派沈旺回去就是正是时候了。
虽然沈旺不一定能劝说的了什么，但是他回去本身就已经说明了柳条胡同李姨娘的意思，以实际行动提醒沈冠，沈家不仅仅是有一双嫡生的儿女，还有庶出的女儿呢，沈家只是刘家的旁支姻亲，沈家不是刘家的附庸。
之前，沈灵萱忽略了这个时代人们对于‘连坐’和‘诛连’的恐惧，而对于争取便宜爹心中那点可怜的位置也不大上心，因此她对于这件事情才抱着坐壁上观的态度的。
现在，经过了默娘的提醒，又听了李忠补充的情况，她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广恩伯不仅仅因为几句牢骚被御史抓了小辫子，而是切切实实的得罪了权贵，还不是一般的勋贵，而是皇帝的儿子们，这些可都是碰不得主儿，一不留神就会牵涉到夺嫡之争，那灭门之事就不再是多么遥不可及的可能了。
无论如何她也是姓沈的，名义上京中广恩伯刘家也是她名正言顺的外家，虽然那家人和她八竿子打不着，他们风光没她的份，但是他们倒霉却是连累她一起倒霉的。
这种局势之下，还是默娘考虑的周全，无论如何得先稳住便宜爹，别让他自己乱了阵脚，不分青红皂白的胡乱插手其中才是。
想的明白，沈灵萱奶声奶气的说道，“娘亲，沈旺离家这么久了，难道不要回家看看他的娘亲么？他娘亲不想他么？”
“二小姐说的对，”默娘笑着接了过去，“姨娘不是要派沈管家回去挑拨是非的，是姨娘体恤下人，让他回家看看他的老子娘的啊，沈旺是沈家的家生子，姨娘这么做也是替老爷体恤下人呢。那刘氏即使知道了，她又能说出什么来啊？再说了，沈旺回去也全是私事呢。”
说起了这些事情，默娘的脸色也一点点的好转了一些，她和缓的继续说道，“这段时间府里发生了不少的事情，姨娘给二小姐请了先生启蒙，二小姐的乳母无法分身伺候二小姐，张妈临时接了掌事妈妈，杏花街的喜乐糕点铺子重新签定了契约，这些事情都是需要老爷知道的嘛，沈管家替老爷照应着柳条胡同，他总要把事情当面和老爷禀告的啊。”
“对，对，对，”李香秀也恍然大悟，“你们说的对，咱们是正大光明的派了沈管家回去，让沈旺找个合适的机会，私下里跟老爷好好的说说京城里的那些事就好了，让劝老爷别听了刘氏的挑唆就不管不顾先冲上去。”
“姨娘，”默娘和沈灵萱的想法一样，她笑着劝到，“沈老爷久在官场，见识肯定不是咱们后宅妇人可比的，自然也就不需要咱们多嘴多舌的了，只要沈管家把二小姐和姨娘对老爷的惦记告诉老爷就行了，其他的事情老爷会有主意的，咱们要是乱说，没的惹了老爷的厌烦。”
李香秀不是蠢笨之人，经过了默娘的提醒，马上想通了事情的关键，她连连的点头，“对，就这么办，老爷是一家之主，自然是比咱们妇人见识广，不需要咱们拿主意，我这就让沈旺回去把柳条事情禀告一下，吩咐暂时留在老爷的身边，给老爷跑跑腿，也算是替二小姐在老爷面前尽心了。”
“姨娘这处置很恰当呢，”默娘赞许的点头，又转头对李忠嘱咐道，“你回去之后，把姨娘的决定和李老爷学说一番，好让李家老爷放心。”
“是，先生，”李忠对着默娘同样的恭敬，“小的临来之前，老爷嘱咐小的，要小的听先生的吩咐的。老爷说他不日就要上京，姨娘和先生有什么嘱咐的，让小的一字不差的都带回去。”
李忠这么说完全是因为李思远的吩咐，李思远通过探听来的消息，咂摸出了广恩伯被斥责这事不寻常，才把探听到消息都让李忠带回来。而且，他不仅仅是送消息回来，也是要听听她们的意见的，尤其是女先生默娘的见解。
李思远这么想，沈灵萱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默娘自称是出身落魄秀才之家，但是从她的谈吐、气质、本事以及见地来看，她怎么也不像是小门小户出身的。尤其是当默娘看了京中消息的失态以及听说了晋王府奶娘一家被大火烧死一事时候的不能自已，这些都让沈灵萱更加确信了默娘原本的身份不大一般。
如果默娘脸上的刀伤不是一年前的旧伤，时间上有些对不上的话，沈灵萱几乎都要怀疑晋王府奶娘一家的事情和默娘有着莫大的关联了。只是晋王府奶娘一家出事比默娘家出事晚了一年，她才没有让自己往那方面联想。
不过，虽然默娘和晋王府奶娘一家没有什么关联，但是从她的种种反应来开，她无疑是熟悉京中情况的，尤其是京中公卿勋贵圈子，她都很了解。
她在这些事情上的见解是值得参考的，甚至是他们处置这些事情的指路明灯一般。
应该说舅舅李思远有识人之明，嘱咐李忠听从妹妹李香秀的意见，不如说是他想听听默娘对于这件事情的看法。他虽然已经考中了举人，但是对于京中那个大官场而言却还是个门外汉，他就是有心打听，怕是也抓不住事情的关键。
因此，沈灵萱屏住了气息，认真的等着默娘指点这一迷局。
默娘并没有立即说话，而是闭着眼睛认真的思量了一番，才斟酌着说道，“这件事情，沈老爷不好插手，怕是也插不上手。李舅爷到了京中不妨多留意一下东宫太子府和修武候沈家的动静。”
“太子是晋王的大哥，是一国之储君，如果晋王要是和谁过不去，只有太子才能和他抗衡的，”李家是世代书香，李香秀也是跟着自家爹读过书的，她按照常理推断了太子和晋王两个皇子，又疑惑的说道，“可是，这里面又有修武候沈家的什么事呢？”
“姨娘有所不知，”默娘侃侃的说道，“晋王新近要娶的续王妃是定国公徐家的小姐，而徐家这几年之所以显赫，是沾了定国公夫人大、小沈氏的光的。现在的定国公夫人小沈氏是沈皇后的庶妹，先定国公夫人大沈氏更是沈皇后的胞妹，是她最疼爱的妹妹，在她仙逝之后，沈皇后尤其看顾定国公徐家，看顾小妹妹留下的子嗣——定国公的嫡长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