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香秀安抚了彩蝶，开始在内院不动声色的悄悄收拾东西。
张妈急匆匆的从后门回了宅子，连自己的屋子也没回，就急急的来求见李姨娘，虽然已经过了中秋，可她的脑门上还是顶了一脑门子的细汗。
看到了这个样子的张妈，正在收拾东西的李香秀的手就是一顿，“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回姨娘，”张妈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急急的说道，“不知道那宋福是不是听说了什么，这一次竟然盘问起了二小姐身边的几个丫头来了，还特别问了二小姐跟着先生启蒙的事情。”
“哦？”李香秀的神色一紧，随即又松弛了下来，慢条斯理的说道，“老爷就要接了我们母女入府了，刘氏提前打听二小姐身边的丫头，也是正常的，不用太过紧张了。”
这几年来，张妈的心一步步的向着沈灵萱靠拢，一直是她在巧妙的应付着宋福对柳条胡同的监视，让他以及他背后的刘氏夫人相信了沈灵萱早产之后先天不足，她们母女没有了沈老爷的接济，生活过的很拮据的事情，刘氏夫人才放心的任由她们在封津自生自灭的。
李香秀和沈灵萱都相信张妈，很多事情也就不再隐瞒她，对于她们早就知道了要去安平的事情，张妈也是知情的了。
可是，听了李香秀的解释，张妈的神色依旧慌张，“姨娘，这一次，那个宋福似乎对先生特别感兴趣，问先生最近又去了哪里？另外，他还提到了街坊绣庄和姊妹铺子呢，问姨娘是不是也常去那两间铺子？是不是常常带着二小姐一起过去逛？”
李香秀手里拿着的一件夹衣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关于默娘的去留问题，李香秀、沈灵萱和默娘也是认真的商量过的了。考虑到沈家的具体情况，刘氏即便是没有显赫的娘家撑腰，但是她依旧是沈府的掌家夫人，她是不会允许一个小小庶女的启蒙先生一起住进宅子里的。
而且，大家搬到一起住之后，默娘也不能像在封津的时候随便出入，只要走后门，小心一点，瞒住前院的沈旺一点问题也没有，默娘这段时间一是在外面奔波，沈旺还以为她因为脸上的伤不愿意出门，一直躲在后院的宅子里呢。
综合衡量之下，与其到时候为了这事和刘氏斗智斗勇，还不如直接以辞馆为由，让默娘彻底的隐于暗处呢。反正铺子里卖的绣品和胭脂，都是女人的东西，到时候大家想要联系还怕找不到理由嘛。
因此，她们几个商量好的说辞就是，沈二小姐只是一个闺阁小姐，能识字就算是启蒙了，也就不需要女先生教导了。本就是自由之身的默娘从柳条胡同辞馆离开，就是最好的借口了。
而且，这件事情单单等着打发沈旺去安平之后，李香秀只要在下人们面前稍稍的透露上一点，让大家知道默娘离开就可以了。
当然了，大家谁也没有忽略了住在高升客栈里的宋福。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费了这个劲给默娘的隐于暗处找一个合理的借口，更多的是为了给宋福看的，是为了让安平的刘氏夫人相信的。
所以，这件事情定下来之后，李香秀就特意嘱咐了张妈，时不时的就说上一两句女先生出门访友的事情，暗暗的透露她在另外的找女学生的意思。安平那边定下了搬家的消息之后，更是吩咐张妈，再见到宋福的时候就说默娘已经正式提出了辞馆，马上就离开柳条胡同了。
原本一起顺利，可是这个宋福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提到了街坊绣庄和姊妹胭脂，难道是他嗅到了什么？还是说他听到了什么风声？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李香秀告诉自己要冷静，精灵古怪的灵丫头没在，她也不能乱了阵脚。
“那你是怎么回答她的？”李香秀稳稳当当的问道。
“先生的事情，奴婢就按照姨娘吩咐的说的，说是姨娘觉得二小姐不需要启蒙了，女先生就另外走了人家辞馆走了。至于那两家铺子，”张妈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奴婢告诉宋福，自从封津开了姊妹胭脂铺子，姨娘也和言家、涂家人一样，时不时的打发了奴婢们去淘换一些物美价廉的胭脂，自己倒是不常去逛的。至于街坊绣庄，……”
张妈觑着李香秀的神色，又补充了一句，“奴婢琢磨着，咱们既然和沈管家说姨娘体贴家用的是绣了绣品拿出去卖换来的，奴婢干脆就说了咱们时常去街坊绣庄卖些绣活的话。奴婢擅自作主，请姨娘责罚。”
“好，很好，”李香秀却赞许的笑了起来，“你这样说也好，省得被有些人看到咱们常常出入绣庄，引起别的什么流言来。你这么说，也算是堵住了那些人的嘴了。”
忐忑不安的张妈终于彻底的放了心，“姨娘这么说，奴婢就放心了。奴婢没想到那个宋福突然提起了那两家铺子来，奴婢的心都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情急之下这么说了，没有给姨娘和二小姐惹麻烦就好。”
“你做的很好，”李香秀和颜悦色的说道，“不枉灵儿她一直相信你，在那样的情况下挑了你做她身边的掌事妈妈。这几年来，你为我们母女做的事情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了。”
“这些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张妈感慨的说道，“当初奴婢做了错事，是姨娘宽厚，二小姐纯善，给了奴婢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奴婢一辈子都记着二小姐和姨娘对奴婢的大恩的。”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李香秀的脸色更加的和善，“眼下，咱们要搬去安平，为了二小姐，你还的再受些委屈的。”
“请姨娘尽管吩咐，”张妈认真的说道，“只要是为二小姐好的事情，不管让奴婢做什么奴婢都没有怨言的。”
“是这样的，”李香秀缓缓的说道，“这几年来你一直给宋福传递一些不实的消息，如果跟着咱们去了安平，刘氏一旦发现你骗了她，怕是要对你不利的，我和二小姐去了那里，一时站不稳脚跟，怕是护不了你周全的。所以，灵儿的意思是让你先留在这柳条胡同。”
“二，二小姐她，她……”张妈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喃喃的说道，“二小姐一心为了老奴，老奴，老奴应该知足的，可是，可是，老奴舍不得二小姐，老奴舍不得二小姐啊，……”
看着真情流露的张妈，李香秀也不仅动容，她轻轻的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张妈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咱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二小姐的将来打算的。咱们去了沈府，二小姐身边没有得力的人怎么行呢，别的人二小姐信不着，所以得委屈张妈你了。”
张妈的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了，既然说是为了保护她，不让她跟着去安平，有说二小姐信任她，她去了安平之后需要有得力的人跟着，这，这，根本就是驴唇不对马嘴嘛，李姨娘这是说什么呢？
李香秀看着疑惑不解的张妈，终于不再卖关子里，径直说道，“是这样的，刘氏夫人疑心很重的人，如果咱们一开始就带了你去安平，她肯定会百般刁难，甚至会把你赶出府去的。可若是咱们压根就不带你去，她想起你这几年来给她打探的消息来，一定会把你招了过去，再安排在二小姐的身边，继续监视二小姐的一行一动的。”
“老奴明白了，”张妈恍然大悟，纠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二小姐和姨娘思量周详，老奴实在是佩服啊。”
“好了，这些年来你一心为了咱们母女打算，咱们怎么能弃你于不顾呢，”李香秀谦和的摆了摆手，“这件事情你心里有数就好，到时候我当众宣布把你留下的时候，你可不要露馅哦。”
“老奴记住了，老奴不会出了纰漏的。”张妈认真的应承到。
“好，”李香秀又吩咐了一句，“如果那宋福再找你的话，你不防再送他一个消息，二小姐她不再柳条胡同。”
“什么？！姨娘这是什么意思？”张妈惊的差跳起来，脸上顿时就浮上了一层忧色，“二小姐不在家的事情咱们不该是瞒着他们么？您怎么，怎么还要主动告诉他们呢？”
“张妈你先别着急嘛，”李香秀摆了摆手，按照她和沈灵萱商量好的借口，耐心的解释道，“既然他们都知道二小姐的身子不好，那我把她送到栊翠庵里去清净的听听师太讲讲经，也是为了二小姐的身体着想嘛。”
“可是，如果他们知道了二小姐的行踪对二小姐不利怎么办？”张妈忧心忡忡的说道。
其实，李香秀也有这样的担心。但是她是在拗不过沈灵萱的央求，为了能不被刘氏从别的地方发现端倪之后以此刁难，她们还是决定把这个消息对外宣布出去，同时也坐实了沈灵萱身体不好的传言，好让她暂时放心。
稍稍一顿，李香秀还是挺直了脊背，安抚张妈也是说给自己听，“放心好了，一切都安排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