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枝枝刚回到自己的院子。

王氏就同疯了一般进来,抬手就要打人,只是却被陈女官抓住了手腕,还用力一折。

最后王氏惨叫了一声:“啊……”

陈女官面无表情地后退一步,一脸公事公办地道:“夫人,妾身早就说过了,自己略通一些拳脚,谁若是对县主不敬,妾身定是不会客气。”

王氏的脸色难看之极,她抱着自己疼得要命的胳膊,看着陈女官道:“你还当真敢对我动手?”

她本以为,对方只是过来装模作样一番,说着吓唬自己罢了,现在她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这手骨怕是都折了!

陈女官提醒道:“夫人,妾身是天子使臣!”

王氏横眉冷对:“那你可知道,我女儿姣姣要嫁给相爷了,你如今得罪我,你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陈女官不卑不亢地道:“那便祝愿夫人真的能叫我死。”

王氏:“你……”

她恼恨地收回了看陈女官的眼神,拼命地叫自己冷静几分,陈女官是陛下的乳母,陛下亲政在即,是不该轻易得罪的。

王氏扭头看向容枝枝,沉着脸道:

“乾王妃叫你过去了不起吗?乾王府这样的人家还能要你过门不成?你莫要以为你去了一趟乾王府,我就会对你另眼相看!”

“你就是要逼死我,你才开心是不是?你真是有本事得很,你这样害我,日后什么事都别来求我!”

话说完,王氏便拂袖而去。

容枝枝觉得,王氏说话当真是越发没个头尾章程,说得好似自己从前求成了她给自己办什么事似的。

还叫自己别求她。

陈女官道:“夫人这一通火,发得十分莫名。”

容枝枝淡淡道:“想来是挨骂了吧。”

玉嬷嬷也果然道:“姑娘,老奴照着您的意思,将那些画像送到了主君那里,主君很是生气,便将夫人叫过去骂了一顿。”

容枝枝轻嗤:“果然。”

……

隔日。

容太傅遣人将容枝枝叫了过去。

将一幅画像,放在了容枝枝跟前,开口道:“这是为父亲让徐喆为你挑的人选,工部主簿陆于新。”

“虽然并不是多高的职位,但你如今和离之身,也难以匹配到更好的人家。”

“且他祖上也是贵族,家底还算是殷实,容貌也出挑。他母亲早逝,你嫁过去之后,便能在府上直接做主。”

容枝枝盯着那画像看了看,并没出声。

她其实并不想嫁人。

容太傅以为她是看不上对方的门第,接着道:“看人不能只看当下,陆于新才弱冠之年,便做了工部主簿,前程不可限量。”

“为父昨晚已经叫他过来谈过了,他很是愿意。”

容枝枝淡声道:“如果女儿不愿意呢?”

容太傅沉默了一瞬,因为这个女儿,虽然一贯十分有主见,但少有忤逆自己这个父亲的时候。

他本是想动怒,可想想先前也就是自己非要她嫁给齐子赋,才生出许多事端来。

便是开口道:“为父不逼你,左右孝期还长,你有一段时间考虑。但你要相信一件事,为父从来没想过要害你。”

这一点容枝枝是相信的,父亲虽然对子女感情都很淡薄,但说厌恶自己,恨自己,故意害自己,那真谈不上。

她也没有说得太强硬,便只是道:“女儿会听父亲的好好考虑的。”

容太傅的脸色缓和了一些,点点头道:“去吧!你母亲糊涂了些,但她到底生你一场,你也不要与她计较了!”

他这话,半分没出容枝枝的预料。

父亲是最讲孝心的人,这也是为什么,她至今没与父亲说过,自己与王氏早就闹到断绝情分的地步了。

若是说了,王氏会挨骂,自己却说不定要挨打。

容枝枝:“女儿告退。”

容太傅点点头,她出去后,他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若是女儿能老实嫁给陆于新,日后好好过日子,自己也算是对母亲有一个交代了。

……

出了书房,回自己的院子,容枝枝遇见了容世泽。

她看都没看他一眼,更无打招呼的意思。

如此作态,叫容世泽一阵气闷:“容枝枝,你没看见我吗?”

容枝枝就当没听到。

容世泽更恼火了,容枝枝关心他,或者是骂他,都比眼下这样看都不愿意看一眼要强多了!

他没好气地看着她的背影,怒道:“听说母亲给你选的夫婿你不满意,我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可不满的!”

“你自己如今在世人眼里是个什么样子,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你能嫁出去就不错了,还轮得到你挑三拣四?”

他骂了好半晌。

结果容枝枝就跟没听到似的,直直地将他给忽视了个彻底,让容世泽更生气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只费尽心思,跳起来想引起容枝枝注意的吗喽,可人家连一个眼神都不稀罕给。

……

吏部。

这几日吏部的左右两位侍郎将明年官员的任免、调派名单,都拿给沈砚书过目了,一直到这会儿,沈砚书才处理完公务。

相爷虽然依旧还是十分严格,挑出了几个人,叫他们重新斟酌一番。

但两位侍郎还是察觉到,相爷这几日心情极好。

与他们说话的语气,都多了几分温度。

两位侍郎嘀咕着,走出了屋子:“感觉这几日,相爷比从前多了几分人气。”

“可不是!甚至都有笑脸了,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可也没听说啊!不然我们还能准备个席面,给相爷庆祝庆祝。”

申鹤刚好进来,心里默默地想,那还不是因为相爷打算求婚了?但是这事儿,只有自己知道。

自己未来的老丈人,虽然已经贵为吏部左侍郎,照样不清楚。

他与他们打完招呼,到了沈砚书跟前,得意地将手里的厚厚的计策,放到了沈砚书面前的桌案上。

接着挺胸,还微微扬起下巴,一副等着夸奖的模样。

沈砚书翻看了几页,是先前说好的求亲策论,倒也知道申鹤用了不少心思。

乘风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接着轻嗤了一声:“这玩意儿用不上了,悄悄跟你说,容太傅已经答应许婚了!”

申鹤:“啊?那先前怎么没人告诉我?”

沈砚书面色一顿,脸上倒是难得多了一分歉意,他这两日太高兴,竟是忘了叫乘风提醒申鹤,不必钻研了。

看着相爷的神色,申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捂着自己受创的胸口:“好好好……”

沈砚书刚想宽慰他几句,没想到申鹤自责地道:“都怪我这几日没跟在恩相身边,没能察觉恩相的愉悦,不然我早就知情了!”

乘风:“……”

你是懂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的。

这下沈砚书都沉默了,便只是道:“辛苦了,我那里有一方千金难求的墨,晚些时候叫人送去给你。”

申鹤再次提胸扬下巴,笑出一口大白牙:“多谢恩相!”

还挑衅地看了一眼乘风。

乘风:“?”

有的时候都觉得申鹤是不是有病,虽然大家一直在明里暗里争夺相爷身边第一人的位置,但是这人总是闹得仿佛后院争宠的女人一般。

实在令人胃寒。

见着沈砚书还是在看那些策论,乘风有些奇怪:“相爷,这还有什么可看的?”

沈砚书淡声道:“看看,日后也知道如何与她说话。”

这几回见她,总是找不到话题。

或者说是因为担心他的话题,她不感兴趣,是以总是沉默得过分。

而申鹤提供的三百条策论,虽然是围绕求婚展开,但若是撇开了求婚不谈,这般她说一句什么,自己如何接才不会令她厌恶,倒是可以举一反三。

乘风觉得相爷实在是有点儿过于谨慎了,便在心里悄悄翻了一个白眼。

下值之后。

申鹤长吁短叹地离开了吏部官署,心里多少是有点郁闷的,他甚至怀疑,乘风也是故意不提前告诉自己策论可以不写了。

恩相是太高兴了忘了,那乘风呢?哼,这个狗东西,他以为把自己累死了,恩相身边就只有他乘风一个了吗?

做梦!

暗骂的他心情不佳,便去了自家姐姐开的茶楼,到雅间坐着品茶。

却是隐约听到了隔壁房间,两个人的议论:“陆兄,那真是恭喜了,能娶容家的嫡长女。”

因着两个房间外头,都有一处阳台,若是不压低了声音,也没关上阳台这边的门,声音就会传过来。

申鹤一愣,啥……啥玩意儿?容家的嫡长女?哪个容家?

总不能是容太傅家吧?容太傅还能做出一个女儿许配两家的离谱事?

他竖起了耳朵。

接着就听到另外一个声音,颇为不好意思地道:“容大姑娘还在孝期,定亲的事情也不宜大肆宣扬,且婚事也并没有板上钉钉,王兄你要为我保密!”

另一人哈哈笑道:“自然,自然!没正式定亲之前,传出去了容家或许会不快。”

“虽然容家大姑娘的名声,并不怎么好。可她那样的美人,世间罕见,陆兄无论如何都是不吃亏的!”

那个被称为陆兄的人,忙是笑道:“正是因为如此,我也很是高兴,且此事我只告诉了我最好的兄弟你!”

申鹤听得眉头都皱起来了。

容家,守孝,名声不好,还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这……

当真这么巧,京城还有另外一个容家的姑娘,这些特征都与容枝枝一模一样?

他还想再听,但是隔壁没再说此事了。

申鹤叫来了掌柜的,低声问了一句:“隔壁雅间是谁?”

掌柜也小声道:“工部主簿陆于新陆大人,还有他的好友,如今在鸿胪寺当值的王新阳王大人。”

回了自己的府上。

申鹤越想越是觉得,这事儿会不会有点儿太巧了。

这令他晚上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了半个时辰都睡不着,他猛地坐起来就穿衣服起身,他决定直接去问问陆于新好了。

他作为恩相的门生,他非要知道,他不相信陆于新敢不说!

虽然如此就暴露了自己偷听别人说话的事实,可是为了相爷的幸福,他顾不得这许多了。

然而坐着马车出门不久,仆人说,瞧见了陆府的马车。

申鹤想了想,便叫人跟了上去。

却见对方竟然去了青楼。

正打算要不改天再说,结果却看见骁郡王的轿子,也落在门口,陆于新毕恭毕敬地到了骁郡王跟前见礼。

申鹤觉得事情不简单,便悄悄跟进去了。

老鸨过来笑道:“这位公子,不知您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奴家来为您安排……”

申鹤沉眸道:“我想知道那两个人来谈什么。”

老鸨脸上的笑一僵:“公子说笑了,其他的客人们谈什么,您怎么可能知道,要不还是让奴家给您安排几个……”

申鹤将一张银票递给了她:“这是一千两,你只管带我去听,不管听到什么,在下都不会在此地闹事,也不会出卖这家青楼。”

老鸨当即笑颜如花:“那好,公子跟奴家来。”

申鹤被安排到了陆于新隔壁的房间。

老鸨对着申鹤比了一个手势,叫他不要发出声音,因为两个房间中间的墙很薄,都能听见双方那边的声音。

申鹤颔首表示明白。

老鸨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而那边,两个人已经聊了一会儿了。

这会儿是骁郡王开口道:“如何?容枝枝不过就是个和离的弃妇,你要她又有什么用?”

“只要你肯在婚后,将她送到本王榻上,本王保管你连升三级!”

申鹤一听,懵了,还真是容枝枝!

陆于新十分犹豫:“这,这……”

骁郡王:“你犹豫什么?我知道你是徐喆的门生,可徐喆与容太傅一脉相承,都古板得很,不会轻易为了你在官场走动。”

“你还不如投靠本王,送你直上青云!”

“若不是本王年纪大了,自知容太傅不会同意将容枝枝嫁给本王做续弦,还犯得上来求你?”

“说来,若不是本王的外甥,你的好兄弟王新阳,告知本王此事,本王都不知道容太傅打算把女儿许给你!”

陆于新:“可……可若是太傅知道了,下官这条命怕是都保不住!”

骁郡王:“他如何会知道?难道容枝枝失了清白,还敢回去告诉她父亲自己成了烂货不成?本王大可以说她是蓄意勾引本王,到时候谁说得清楚?”

陆于新短暂的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开口道:“那就依王爷之意!只是容枝枝还没答应嫁我,若她答应了,她便是王爷的人了!”

骁郡王大喜:“好好好,真是后生可畏!你会前途无量的!”

申鹤听到这里,半分坐不住了,起身就去了相府。

黄管家还很奇怪,申大人怎么这个时辰来了?这都快子时了!

申鹤:“快去禀报恩相,说我有十万火急的事与他说!”

黄管家哪里还敢犹豫,立刻进去通报。

沈砚书也起身见了申鹤。

申鹤到了沈砚书跟前,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恩相,学生怀疑,您订错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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