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清不好做抉择,吕氏一个妇道人家,又蠢,这时候让她来上不得台面。

他心里苦啊。

曾经宠溺的小女儿为了自己的荣耀,不管不顾侯府的死活,硬要侯府最后的希望消失得一干二净。

楚明清本来把希望放在楚晚晚身上,希望这个温柔可人的小女儿能嫁个好夫婿,生个天才,给侯府增加一点荣光。

这一切都乱了!

替嫁那一日,他不应该推出不亲近的大女儿去替嫁。

更没料到一向顺从听话的大女儿在替嫁那一日公然反抗,丢尽了脸面。

差点让他们犯了欺君之罪,落下把柄,丢了脸面。

本来顺从没主见的大女儿越来越厉害,甚至站在了太子的身后,他又重新见到希望,没想到一切都是陷阱。

楚家府邸仿佛坐落在高耸的山峰之上,周围除了凛冽的寒风,便是深不见底的深谷。

孤立无援。

侯府在他手中,仿佛一夜之间没落了一样。

楚明清最在乎名声,除却英年早逝的天才长兄之外,更想获得楚老侯爷的夸赞,以及由心地一句。

你已经和你兄长一样厉害了。

一切都是妄想罢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

老侯爷再也没回过燕京,带着小儿子一同在漠城守卫着。

没想到灭顶之灾随之而来。

楚明清只道一声,时也命也。

院落之中,哪怕齐管家再敬佩眼前之人,他也不能乱了规矩。

当务之急,是得替七皇子把事情办好,如果真能迎娶楚宁,这楚家绝代双姝被七皇子收入手中,外加侯府的助力。

王爷这是潜龙在渊,一飞冲天的节奏。

花甲老人正在细细品茗着新茶,仿佛一点都不着急。

他有什么着急的,年轻人的事情,就让年轻人自己放手去做。

那些情啊爱啊,到了老年,已然变成了追忆。

王鸣眼露怀念之色。

这一考虑,时间有些久了。

楚明清考虑得思绪越来越乱。

太子是个病秧子,却拥有西南世家在身后撑腰。

七皇子是圣上近日看上眼的皇子,圣上对他的宠溺比当初的太子更甚。

但是七皇子身后没有任何世家撑腰,崛起的时间显得可疑。

此时,一道声音从远至近,在客厅响起。

“如果要嫁,我只愿嫁给太子!”

楚宁知道这件事。

她方才知道自己把酒当成水喝了,昨夜清酒几杯,便让她醉得不省人事。

不过,楚宁是醉了,不是傻了。

南宫冥的心思,她早就看透,前世知道得一清二楚。

在嘲弄之余,楚宁心中只剩下苦涩。

她知道了楚晚晚的下场。

对于南宫冥来说,女人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的抛弃品,即便前世没有她牺牲,自然也有会楚晚晚牺牲,只有留到最后的人才能拥有那至高无上的皇位,去摸鎏金雕刻的龙椅。

既然南宫冥不愿意放过她。

楚宁选择了主动出击,她投靠了太子,借用太子的力量,以计谋换取地位,如今表面嫁给太子,实际上仍然是君臣。

或者说,两人有着共同的目标。

楚宁不是傻子,她知道怎么选。

楚明清在楚宁投靠南宫夜遥之后很少管她,或者说,他压根儿管不了楚宁。

无论是让护卫守在房门,禁足楚宁,还是要求她顺从他。

楚宁不听他的话,仿佛一瞬间,她成长了。

楚明清有时候看着楚宁的脸,觉得眼前的大女儿像极了曾经的兄长。

那如出一辙的坚毅神情和倔强的性格。

有时候,他看着楚宁会不自觉地失神。

如果当初大哥在,侯府是不是不会变成这样,他也不会守在这宛若空巢一般的府邸里,被洛水的族老们指指点点。

说他偏心小女儿,以后迟早会被反噬业力,没想到业力来得如此之快。

楚宁出落得亭亭玉立,和大哥极为相似的神情容貌,让他仿佛回到了那一天。

让他和老侯爷不愿想起的那一天。

楚明清尚在失神之时。

楚宁站在客厅之中,做出了决定,她眼神看向了齐管家,知道眼前这忠心耿耿的管家曾经是皇宫之中曾经没落的太监总管。

她要斩断南宫冥的羽翼,自然要从做掉眼前这个人开始。

他不仅是南宫冥的左膀右臂,更是南宫冥亦师亦父的存在。

楚宁早就把目标盯在他身上了。

不知道,在皇宫之内的那个太监把事情完成得怎么样呢?

毕竟这个世界不缺乏缺少野心的人。

自然向上爬才会成为人上人。

这是在黄金的囚笼之中人尽皆知的事情。

等向太监把齐管家资料都查到手,也是南宫冥缺少一大助力的时候。

楚宁看向齐管家的眼神算不上友好。

齐管家这个老人精怎么会察觉不出来,他是在宫中混过的,脸上一片笑意,问道:“楚小姐,既然你已经做出了决定,那我便回府告诉七皇子。”

“这件事本是七皇妃强烈建议七皇子这样做,你若不愿,自然不强求,还望日后见面,楚小姐能同七皇妃多多交流交流,毕竟同为姐妹,哪有隔夜仇。”

齐管家说话看似无意,实际上在疯狂给一旁的王鸣上眼药,不动声色抹黑楚宁。

让王鸣知道太子要娶的人到底是什么货色。

坑害亲妹,冷血无情,不敬尊长,甚至眼高于顶。

方法虽土,但是管用。

可惜,这是分人。

大家都是千年的老狐狸,搁这里装什么纯洁的大尾巴狼。

王鸣当做没听到。

他可不相信自己从小教到大的小子会看上这样一个人。

他培养的可是未来的储君!

王鸣傲气,若是他看不上眼的人,仅仅提点一二,听得进去便是对方的造化,听不进去,那便是时局所在,逃脱不了自己的禁锢圈。

南宫夜遥是除了圣上之外,他最为满意的弟子。

无论是姿色、才智、容貌、才情处于顶尖。

只可惜身子骨弱了点,他暂且不知道自己这个最狡猾的小子在想什么,但知道,这可能关乎于国家生死大事,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王鸣此时还没有把怀疑的目光放在南宫冥头上。

毕竟眼下的七皇子虽说被圣上宠爱,但更多的是故意被圣上拉出来当做靶子的存在。

想利用七皇子钓出身后的前朝余孽。

几人心思各异。

楚宁毫不留情下了逐客令。

如今变成这样,何必再看南宫冥的脸色。

她重来一世,是上天的馈赠,待她报仇之后,归隐田园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皇朝之间的恩恩怨怨随风消散,既然太子提亲,为何不答应。

不仅洛水的族老们满意,爹娘都满意。

总比重新被南宫冥盯上,强迫嫁给自己最恨的人好。

王鸣笑呵呵道:“原来你这小女娃便是太子中意的人,不错不错,既然你今日同意了这门亲事,那老朽便亲自出面,同圣上为太子说这门亲事。”

他又意味深长道:“小女娃,既然嫁了人,那便是一生一世的事情了,千万莫要做让自己后悔莫及之事,不然余下的日子会悔恨终生,不得往生。”

楚宁仿佛被他充满了智慧洞穿了灵魂一般,穿透了她的所思所想。

她诧异抬头,等细细看到这人之后,这才惊觉,眼前这人居然是在告老还乡,归隐田园的王老先生。

楚宁先是行礼,“多谢老先生指点,恕小女子失礼了。”

王鸣赫赫威名,在整个南越国流传,没人不知道眼前这位大儒,他曾是圣师,也是最懂得百姓疾苦的人。

他看过扒皮萱草,见过人间百态,知道人性善恶,偏生这样一个人。

和善到所有人都愿意亲近。

无论好坏,他都愿意好为人师,把人朝美好的样子教导。

民间流传,若有一师,宛若王鸣,那便是百年修来的福分。

楚宁第一次看见王鸣,前世她没有机会看到这样的人物,在百姓们暴乱之后,王鸣仿佛彻底归隐田园,了无音讯。

没想到王鸣收回了喝茶的手,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轻轻敲了敲楚宁的额头。

“你这小女娃,如此苦大深仇干甚,年纪轻轻竟然和那些翰林院的老学究一样古板,少想点事,多去外面走动走动,看看人间疾苦。”

“想必你会找到愿意做的事情。”

王鸣好似楚宁的恩师一般,一见面就冲她说了推心置腹的话,那慈祥温和的神情,儒雅气质。

仿佛无论身份高低贵贱的人在他面前都是一个样。

在他的眼中,所有人都有影子,所有人都是一条活生生、珍贵至极的性命。

楚宁知道为何觉得眼前这位大儒见面竟让人如此眼熟。

太子经常带着温和的笑意,就连嘴畔的弧度同眼前的老者一模一样,却少了这股难以模仿的亲和力。

和太子在一起,哪怕对面再温和,她未曾卸下心防。

不料太子竟是眼前这人的学生,难怪学得如此之像。

楚宁心觉奇怪,她也不知为何,见到王鸣之后,轻而易举卸下了心房。

她抬眸看着带着和蔼笑意看着她的小老头,明明鬓角早已花白,无论是看向她还是楚明清,或者是任何一个下人的眼睛里,都带着平易近人。

无论好人,还是坏人,在他眼中并无区分。

他却每见一人,都会提点一番。

楚宁低头,鼻尖一瞬酸涩,眼底染起雾气,不知为何,这一瞬间,她居然想到了远在漠城的祖父。

不知祖父过得好不好,在漠城冻得冷不冷,她托太子运送过去的衣物和粮草尚能御寒否?

楚明清没发话。

待王鸣留下太子留下的聘礼离去后,楚明清换了一张表情,跟以往的漠视、不理不睬的样子不同,他显得慈爱了许多。

“宁儿,既然你选择了太子,那就一定要站到最后,侯爵之位,我会传给你弟弟,之后你莫要回到楚侯府了。”

楚明清这句话无外乎是觉得尘埃落定,楚宁没什么未来了。

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子是个病痨鬼。

她自己选择了太子,就不要祸及家族,就像当初的楚晚晚一样,她名声尽毁,不知何时走漏了风声,传到洛水一脉族亲那边。

本来在燕京花天酒地的楚明清不得不焦虑起来,想着怎么摆平这件事。

不料楚晚晚不但蠢,而且坏,居然把矛头指向了楚宁,损害家族的利益。

楚宁淡然地说了一声,算是知道了他的意思。

太子病逝,绝然不可能。

她早已找到了医治太子的办法,一开始就把药方全盘托出,这才换来了成为太子谋士的机会。

南宫冥不过是跳梁小丑,站在他身后的前朝势力才是颠覆一切的罪魁祸首。

前朝能把南宫冥推上皇位,自然也有实力让整个南越国覆灭。

太子娶亲的消息传的仓促。

王老先生亲自送聘礼到楚侯府,同时,七皇子也派人送来聘礼。

楚宁选择了太子。

短短半天时间,事情已经发酵,不少人说的绘声绘色,就像是在现场一般,时而说王鸣,时而说楚宁。

茶楼说书人精神奕奕,神情兴奋,说得嘴皮子翻了出来,唾沫乱飞,台下的听客听得一清二楚。

南宫冥被拒绝,一点反应也没有,他暗中给前朝传递消息。

北堂封的事情尚未完成,他一时失手,失去了把南宫夜遥一击必杀的机会。

他对迎娶楚宁的时候不是非常看重,毕竟他身边站队的人越来越多,仿佛大数人都指认南宫冥是下一任储君。

这一切落实,都要等南宫夜遥病死之后才能坐稳如今的位置。

南宫冥宴会上失去了唯一的机会,放跑了北堂封,没办法完成前朝交代的任务。

本想勾起两国的战火,无论南越国的百姓,还是北国百姓的死活与他无关。

他想要的,从来都是至高无上,说一不二的权利。

圣上那边知道这件事,在厌恶太子的次月,他居然亲自下旨,定下了婚书。

三日后,便是楚宁和南宫夜遥的成婚日。

凤冠霞帔都是连夜赶制出来的。

楚宁没想到时间这么快,她刚安顿好城南那边的人手,得到消息渠道之后,知道如今漠城还算安稳,不过最近有一些人不知听闻了什么风向。

信上祖父说了不下几次,漠城来了一些陌生人。

漠城这个镇守的地方不太安稳。

楚宁知道,想必战火要开始了。

若不是她这几日听闻施然已经听从太子的命令把人救走了,想必北国王上勃然大怒。

南越国内风起云涌,这场巨大的风暴已经卷席到全部世家。

不仅是官员,不少人都被南宫冥逼迫着站队,他好似没有任何一样储君的风范。

暴戾、冷血、功利、喜怒无常。

任何一样拎出来都是暴君的配置。

偏偏是这样,大半的官员却都愿意站在南宫冥的身后,其余皇子要么被排挤,要么被圣上派去偏远的地方赈灾,或者其余的地方。

大婚当日。

楚宁穿着凤冠霞帔,有种恍如昨日的既视感。

今生又出嫁。

这次不是被迫逼着替嫁,而是自己选择的未来。

可这何尝又不是另一种逼迫?

她不知道自己喜欢人。

或许,她早就失去了喜欢人的能力。

新桃在一旁默不作声,没有叽叽喳喳地说话。

那双漂亮的杏眼水润。

“小姐,你会一直开心幸福下去吗?”

新桃哽咽着发问。

楚宁头上的凤冠沉重,她猛地转头,“新桃,你在说什么?”

一直开心幸福。

她有这么可能性吗,自从选择了复仇这条路,早就与情爱毫不沾边,周围的一切都是阴谋诡计。

女子对女子的迫害,男人对女子的迫害。

哪有她什么出头之日。

幸福,一直是一种奢望。

“小姐不开心,新桃一直都知道。”

新桃作为陪嫁丫鬟站在她的身边,仿佛这个在楚宁庇护下长大的身影,不再那样稚嫩。

“新桃会一直在小姐的身边,陪伴着你,小姐能不能不要丢下我?”

她擦了擦眼泪,坚定的说着,那张脸都哭成小花猫了。

楚宁哭笑不得,用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

“新桃,又在乱想了,我不会丢下你的。”

是啊,她不会丢下新桃的。

她已经失去过一回了,不想再品尝第二次失去的滋味。

楚宁淡然地坐上了出嫁的轿子,她没有看轿子外,坐在垫子上闭目养神。

出嫁这种大日子,她仿佛没有知觉一般,失去了正常人的三情六欲,置身之外般。

似乎,出嫁的人不是她一样。

秋日快过去了,十里红妆,路途上的唢呐铜锣的喜庆声响彻整个燕京城。

不知在马车上坐了多久,终于抵达了。

她头上披着红盖头,看不清楚眼前的人,只瞧见一双比女人还漂亮的纤纤玉手扶住了她。

“楚姑娘,多有得罪。”

是南宫夜遥的声音。

他宛若圣人一般克己复礼,明明今日是两人的成婚之日,他的动作带着小心翼翼和不易察觉的颤抖。

楚宁没发现这一丝颤抖。

她垂眸,低低叫了一声:“夫君,日后多多担待。”

两人说话,客气极了。

仿佛坚冰一样的壁垒在逐渐融化,两人略显亲昵起来。

那张骨节分明的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

好软。

南宫夜遥心一跳,耳尖染了红,他知道自己是乘机而入,可谁能容忍自己喜欢的人被当做物件一般落入别人的掌中。

他不是君子,心胸狭隘,不然前世在意外下同楚宁缠绵,慌乱逃走,不敢出头。

他一介病弱之身,如此懦弱,敢做不敢当,偏生又活不久,害了楚姑娘。

明明前世那日荒唐后,一直在关注楚宁,本想说出真相,不料身上的病突然爆发,命不久矣,带着未曾说出口的秘密死去。

重来一次,他还是想说。

“孤,欢喜你。”

楚宁脚步一顿,拜堂的身影僵硬了一瞬。

周围安静无比,圣上圣后坐在高位,邀请而来的都是高官。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礼成——”

接下来是入洞房的时间。

圣上没发话,周围的官员也不敢动。

南宫夜遥温和一笑,毫不在意一般,他亲自拉着楚宁的手走向了自己的寝宫,明明天色未晚,殿外的人在圣上的威压下瑟瑟发抖。

没人敢动,也没人敢闹事。

圣上轻叹一声。

“朕的太子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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