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京·清水·悠闲的一天
周天，中午十一点。
午间的阳光照耀着京都，清水寺的轮廓在金辉下愈加清晰。
萤生沿清水路一路朝仁王门而去，在颇为熙攘的人群中，举着手机和小兰打电话。
“我刚到，走的海上，出发晚了点。”
“我在纪念品商店看到同学了，你们就在三年坂吗？我马上过来。”
沿左边上百级青石阶梯而下，就是山坡上的购物区，余光瞥见买纪念品的同学露出八卦的兴奋眼神，萤生又道：
“小哀的妈妈也一起过来了，她这些年都被组织幽禁，我让她出来散散心。”
“不是的……”
一旁的艾莲娜刚刚开口，萤生便抬手止住，继续道：“我看到你们了，是在三年庵排队吗？拜托帮我们也带一份吧。”
“这里的和菓子很有名呢，你们要什么口……味……”
小兰的话语顿住了。
萤生说已经看到了她，她自然也朝不远处青石阶梯看去，视线根本不需要上下搜寻，轻而易举就锁定了目标。
阶梯上行人匆匆，却在一瞬间，所有的喧嚣都归于寂静。
萤生穿着只是简单的浅蓝牛仔裤加白T恤，他身边人也仅是一袭素雅的白色连衣裙。
但两人行过之处，一切欢声笑语都按下暂停键，周围行人纷纷自动让开，原本熙攘的阶梯上生生为他们辟出一条道路。
无论男女老少，无论此时在做什么，周遭的视线全部都被吸引。
这世界中心的两人，容貌都是何其精致完美，凝脂般的肌肤毫无瑕疵，在阳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他神情轻松。
她颇有一些局促。
但两人并肩拾级而下，仿佛一阵古风自那千年前的平安京袭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青涩与典雅，周围人恍惚间，只觉看到了古时在青石街上出行的贵族。
“我要抹茶大福、甘纳豆和红豆馅的今川烧，拜托了。”萤生对电话里道，又看向旁边，“艾莲娜你要什么？”
“草莓大福……和金平糖，可以吗？”艾莲娜声音很小。
“兰，店里有吗？”萤生帮她转述了一遍，问道。
“应该有吧……”小兰说话也有些底气不足的样子，而后压低声音，“小哀的妈妈这么年轻吗？难道是银色子弹。”
“对，具体我稍后给你说，我们在旁边咖啡馆等你们，要什么咖啡吗？”萤生问。
“不用了，我们之前买了抹茶。”
小兰也想到当着别人的面讨论她的年龄实在不礼貌，待萤生从横着的排队队伍旁走过，向她双手合十拜托时，便挂断电话。
“兰，那个人是谁啊？”
待萤生两人身形消失在隔壁咖啡馆的玻璃门后，园子终于忍不住问。
“嗯……一位研究员小姐。”
小兰不知道萤生是否会隐藏艾莲娜的身份，模棱两可道。
“诶……”
园子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看到的只有路人和空气。
她挽着小兰的手，颇有些瓮声瓮气道：“这家伙异性缘还真是好。”
“因为萤自己本身就非常优秀呢。”
小兰看向街道上的众人，过去了这么久，他们依旧不少人都在定定看着咖啡馆方向，完全可以说是被勾魂摄魄了。
“园子你有没有发现，萤今天比前几天更加引人注目一些。”小兰说。
“好像是诶，奇怪。”园子皱眉，“我觉得现在这种才是正常状况，那对比他昨晚在我姐姐的订婚仪式现场，还有之前他在学校里的表现，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安室先生问时，萤不是说了吗，他会控制自己的气场。”虽然小兰觉得是魔法的功劳，但还是打着圆场，“现在不去控制，大概是因为他身边的人也很漂亮吧。”
“还有可能是他昨晚太过接近死亡了，后面虽然活了下来，但药物改造对容貌的加成反而又提升了。”
“嗯……有道理。”园子想到了今天凌晨被火化的那两位，“贝尔摩德和清子都是超级漂亮，这个药物改造好神奇。”
“……”
小兰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园子本来就很好看，不需要考虑那个吧。”
“我当然不会做那种事，但和她们比起来，我的确差太多了吧。”园子微微嘟嘴，脸颊贴上小兰的脸颊，“嘻嘻，不过我家小兰不嫌弃我就好了，我只喜欢做自己。”
小兰沿着队伍向前迈步，“如果我说，我很抱歉，你会怎样想？”
“还能怎么想，你被流萤给传染了呗。”园子轻哼一声，“不管怎样，至少我们是最好的闺蜜这件事，是永远不会变的吧。”
“……当然不会。”小兰轻叹，“我只是担心，会给你造成不好的影响。”
“兰是特殊的嘛，我才不会变得奇怪。”园子凑到小兰耳边，小声道，“那个……昨晚我们都没有休息，只在车上睡了一小会儿，稍后要去酒店午休吗？”
“……”
小兰偏头看向园子。
园子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啊……”小兰一脸生无可恋，“果然完蛋了呢。”
“人家是为了你好嘛，一夜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你的心理压力绝对更大吧。”园子指向左边不远处的一户古建筑，“清水三年坂公寓，我已经定好房间了哦。”
“……什么时候的事啊？”
“在东京刚出发的时候呀。”
“哦，原来你早有预谋。”
“……兰你有问题。”
这对奇怪的家伙随意闲聊着，不多时就排到，购买了和菓子后，去到隔壁的丹羽咖啡馆。
这里同样有许多人，但空气非常安静，除了辛勤工作的店员外，其他人或隐晦或直接的视线全部都集中在一处。
最靠里的一张实木圆桌，萤生和艾莲娜正对坐小声聊天。
艾莲娜不时点头或是露出思索的神情，配上她那太超过的颜值，总是能牵动众人的心弦，好奇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小兰朝那边走去，将打包的和菓子放在桌上，“萤之后有什么安排吗？”
“班级有什么活动吗？”萤生问。
“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不过晚上八点清水寺有点灯活动，朱蒂老师说希望我们大家都能参加。”小兰说。
“这样啊，那我稍后应该会先去京都中央殡仪馆，再去找本地黑帮的麻烦，晚上八点前一定赶回清水寺。”
萤生其实蛮想和小兰一起行动加旅游的。
但有艾莲娜在，小兰的问话也明显露出各行其是的态度，就只能等下一次了。
“拜托不要闹太大哦，如果京都戒严，我们的修学旅行就会减分了。”小兰说，“如果有需要协助的地方，请一定告诉我。”
“绝对会的。”萤生夹起一枚抹茶大福，“稍后要一起吃饭吗？”
“肚子已经快饱了，这附近有好多小吃。”小兰提起印有梨花的购物袋向萤生晃了晃，“我和园子继续逛街去了哦。”
“嗯，晚上见。”
萤生又夹起一枚草莓大福。
他没有介绍艾莲娜，小兰也没有问，主要原因是有园子在。
但这种事落到园子和艾莲娜眼中，反而显得奇怪起来，让她们两人莫名奇妙地看向彼此，然后在视线接触的第一时间连忙偏开。
为什么会莫名感到一阵心虚呢？
两人想法又是奇妙同频。
而有悄悄跟过来吃瓜的同班同学，看到小兰才进入咖啡馆不久，就继续和园子手挽手离去，都是眼神发光。
再偷偷瞥见萤生忍俊不禁，抽纸给那位超漂亮的姐姐擦嘴时……
“原来是这样啊。”
咖啡馆外路口，吃瓜头目秋山惠奈露出一脸“过来人”的萧索表情，明明是清纯的少女JK，气质却和颓废大叔一样。
“到底是哪样？”身后有人问。
“听说过形婚吗？”秋山惠奈说，“意思就是，水月君和小兰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彼此，在一起不过只是一种形式而已……”
手被同伴轻戳，秋山惠奈转头看去，就见到同伴正面色僵硬地和她使眼色。
秋山惠奈心里“咯噔”一下，之前听到的那个声音……
是谁的？！
“不要那么紧张，我也很好奇旁观者的视角是怎样。”青柳千素按住秋山惠奈的肩膀，另一只手端着一盒超大份章鱼烧从侧边伸到她面前，“要来一点吗，味道还不错。”
“不……不用了。”秋山惠奈额角流下一滴冷汗，“青柳同学也在这里啊。”
之前班级里出现萤生和小兰的流言时，青柳千素暴力出手教训了好几个人，其中一个人的鼻梁骨就是断在秋山惠奈的桌子上，给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可不敢乱说。
“都说了放轻松，实话告诉你吧。”
青柳千素嚼着章鱼烧，声音含混道：“我也觉得他们对彼此不是真爱，只是出于感激和报恩之类的感情在一起，然后向外做出一副情侣的样子，你们觉得呢？”
“啊咧？”秋山惠奈愣住，而后小心翼翼地道：“这该不会是钓鱼执法吧？”
“……我风评怎么也变得这么差了？”
“……”
“……”
秋山惠奈两人相顾无语，您老人家其实是只大白鲨，之前却一直都在班级里装小丑鱼，这难道还不够恶劣吗？ 青柳千素看着他们的眼神，恍然过来，“哦，我其实是和萤学习的来着，他不是也有过一次明显的转变吗。”
“……所以这是为什么呢？”
秋山惠奈感觉青柳千素好像的确变得好说话的样子，壮着胆问。
当然是因为他们只继承了皮囊，芯子已经换了呀，而且穿着画皮的人演都不想好好演，其他人就全部自适应了。
青柳千素又叉起一枚章鱼烧，嚼了两口忽然想到一个理由。
“你看过《理想国》吗？”
秋山惠奈愣愣摇头，看向同伴。
“是柏拉图的著作吗？”戴着黑框眼镜的原野熏小声问。
“对，那本书里提出了一个哲人王的概念。”青柳千素说，“为了培育哲人王，候选者从年轻时就要开始接受各种严格的教育，学习数学、哲学、音乐等科目。”
“这过程中会不断考核，优中选优。”
“在通过初步选拔后，候选者需要参与各种社会事务，以不同的社会身份，从各个角度观察世界，建立起立体的认知体系。”
“萤以前告诉我，想要成为强者，就必须对弱者的世界足够了解。”
“我们之前就是在践行这个道理。”
她这是胡扯。
但也不完全是。
据她所知，自己的师父，天枢，就是接受了类似于哲人王的培养，被玄天从难以计数的候选者中筛选出来，接受了神启。
天枢的人生履历丰富到常人根本无法想象，所以他才能面对任何状况都游刃有余。
当然这是以前的他。
在这个世界，青柳千素切实发现了自家师父好几次的心绪波动，貌似是被人类的身躯所影响，理性下降了。
但她毕竟没有接受过玄天的亲自教导，也无法肯定，先让自己的位格下降，是不是成神道路上必要的步骤。
“喂，回神，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青柳千素在两位愣住的女生眼前打了个响指，“是觉得中二对吧，的确，我们……”
“才没有！”
“绝不是！”
两位女生同时开口，眼中都是亮起小星星，觉得这种事简直帅呆了好吧！
“难怪，你和水月君都这么优秀，原来是从小就这样严格要求自己！”秋山惠奈激动到恨不得当场拜师。
“……我是混子来着，说回之前，你觉得萤和毛利兰到底是什么关系？”青柳千素问。
“他们啊，就是各取所需啊。”
秋山惠奈摊手道：“水月君很久以前给我说过，他想找的女朋友是大和抚子类型，能允许他在外面流连花丛的那种。小兰现在虽然改变了很多，但也依旧算符合标准吧。”
“而小兰这边，水月君无疑帮她成为了更好的自己，变得独立自强起来，之后再也不用傻傻地等待工藤新一。”
“然后……嗯……你也知道的吧，她和园子的关系……很不一般。”
“小兰大概怀有报恩心理，以及想拿与水月君交往这件事来证明什么，而刚好水月君也需要这样一个人，双方就一拍即合。”
“这么看，他们两个与其说是情侣，不如说是合作伙伴。”
秋山惠奈对很多事情了解有限，结论自然也不会准确。
但这正是青柳千素想要的旁观者视角，点了点头，向她叉起一枚章鱼烧。
“啊~~”
“……”
秋山惠奈觉得好奇怪，但还是张口咬住，咀嚼了两下，味道还不错，而且超多千岛酱，甜度翻倍超nice。
“萤连自己的理想型都和你说过，没有和你交往吗？”青柳千素问。
“唉，我也蛮遗憾的，但谁叫我们是在公园里认识的呢。”
“公园有什么不好的吗？”
“环境倒是还行，主要是我们当时在做的事。”秋山惠奈语气悠悠，“当时他在凉亭一边打太极拳，我在另一边抽陀螺。凉亭里一个看棋的老大爷忽然心梗，我们一起跑过去帮忙，才发现是对方。”
青柳千素：“……”
原野熏：“……”
您二位这爱好的确有些超龄。
秋山惠奈叹了口气，“反正就这样，之后我也没在公园里再见到水月君了。新加坡的武道会开幕后，我才知道他原来还有那种身份，大概是认识的女孩子越来越多，没有时间去公园了吧。”
青柳千素又给她叉起一枚章鱼烧，“的确是这样，萤到处都在沾花惹草。”
“嗯？仔细说说。”
秋山惠奈一口吞，眼睛亮起。
“也没什么好说的吧，萤对所有人都很温柔体贴，相貌又好，与他接触很难让人不产生好感呢。”青柳千素耸了耸肩，“全自动中央空调，说的就是他了。”
秋山惠奈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不说话。
“我是例外好吧，你邮箱多少，送你们一个东西。”青柳千素片刻后给秋山惠奈转发了一封预约确认邮件，“吉兆岚山本店，位置早就订好了，也不用你们付钱。”
“原本萤打算和毛利兰一起去的，结果你也看到了。”
“诶？？？”秋山惠奈确定了邮件内容，双眼圆瞪，“米其林三星诶，水月君不和现在那位小姐一起过去吗？”
“既然之前他想的是和毛利兰一起，中午就算还是去那里吃饭，也会重新订位置，这可是对人最基本的尊重。”青柳千素给原野熏也投喂了一枚章鱼烧，“祝你们用餐愉快。”
言罢，她汇入人流，很快便消失了。
人群阻隔了原野熏追寻的视线，她感受着口腔中的甜意，忍不住感叹道：“青柳同学果然非常帅气呀，人也超好。”
“的确呀。”
秋山惠奈又看了眼邮件，“真是幸运，我都还没吃过米其林诶，位置好像还蛮远的，现在就出发吧。”
她拉住原野熏的手向青石阶梯走去，偷偷看了眼咖啡馆内的萤生，见他正和对面人聊的热络，回头小声道：
“青柳同学转发我的邮件竟然是一手，也就是说，要么位置是她帮忙预定的，要么就是她和水月君有公用邮箱。”
“不管是哪种，关系绝对都超级亲密。”
“而且水月君大概率是刚刚才邀请小兰，然后被小兰拒绝的，不然要是提前就被拒绝，他根本不用过来这边。”
“内个……”原野熏弱弱道，“男友忽然带一个比自己还漂亮的女性，然后邀请自己吃饭什么的，拒绝也很正常吧。”
“……虽然我也觉得水月君脑回路有些清奇，但重点不是这个。”秋山惠奈扬了扬手机，“重点是小兰走后，水月君根本没有和青柳同学联系，她就代水月君做主了诶。”
“水月君不在乎钱，还好吧。”原野熏说，“嗯，这也算他受女孩子欢迎的一个原因。”
“主要是青柳同学对他很了解啦，你说他们是什么关系？”秋山惠奈眼中燃起八卦之火。
“……又一个前女友？”
能成为挚友，这边毕竟也超爱八卦呢。
“很有趣的路人视角。”
青柳千素躺在灰瓦屋檐上吃着章鱼烧，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心中响起萤生的声音。
“我不是很明白，千素，你为什么会突然关注起这些？”
“随便问问而已，师父，现在有多少人给你提供爱意呀？”青柳千素问。
“不清楚，这个不好统计。”
“……渣男过头了吧。”
“……闲的无聊就帮忙去找一下当地黑帮的麻烦吧，虽然清子对这件事乐见其成，但她母亲毕竟也姓雪松。”
“OK，祝你约会愉快。”
青柳千素翻身而起，如柳絮般轻飘飘落地，将超大号纸盒扔进垃圾桶，拦住一个路人，加价买他手里的水信玄饼。
“这不是约会。”萤生语气无奈。
“是是是，师父对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嘛，但艾莲娜小姐可不会这样想。”
青柳千素感觉水信玄饼就是红糖味的冰粉，吃了一个又把其他的送了回去，去拦另一个刚买完和菓子的路人。
“这倒也不至于，待最初的冲动沉淀后，顶多算是友情。”萤生说。
“总感觉师父你有些过于高估人类的理性了呢，就我观察，这种感情间的转变非常自然且迅速，普通人很难界定。”
青柳千素捧着一个大袋子边吃边说，觉得铜锣烧味道也一般，就只是豆沙包嘛，也不知道哆啦A梦为什么这么喜欢。
“那大不了我切换清子的人格，到时候我们直接做姐妹。”萤生随意道。
“……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去酒店了，我没有跟踪，只是刚刚在屋顶上不小心看到了，她们还特意绕了一个圈子。”
“所以呢？”
“所以我很抱歉，另外，你知道有什么糕点是麻辣的吗？”青柳千素把铜锣烧全给了一只路过的三花猫。
“嗯……豆腐脑？”
“……这里没卖的。”
萤生同时与面前、心里两个人闲聊着，喝完咖啡再去逛街，觉得这种程度的多线程恰到好处，今天是很悠闲的一天。
直到晚上八点，萤生接到东京方面传来一个坏消息。
一个叫做白马探的家伙，找到了水月夫妇的部分遗骨，在上面检测出了萤生的DN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