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救命恩人开口,受清认为自己理应鼎力相助。

他挽起袖子去帮忙,却因平生第一次干这种事,不熟练,没帮多久便被胡玉玉数落了。

“那玩意不值钱,拿它无用,需拿走那些值钱的。”

受清大窘,急忙有样学样,专挑些看起来值钱的东西拿走。

不多时,马都头便仅剩一身皮毛没被扒走了。

“好东西不少哩,比熊都头还要富裕,许是因为他带了许多行囊,但如今都便宜咱们了。”

江流儿将一件件值钱物品收入须弥戒。

这一手本领惊呆了受清,他已忘却擦拭身上因摸尸沾染的血液。

不禁瞠目结舌:“袖里乾坤?”

这是仙人本事呀!

“是须弥戒。”江流儿说道:“我若有那袖里乾坤的本领,哪儿需要先解决这些小妖怪?我都可直奔狼无忌而去了。”

“狼无忌是狼涧洞的大王吧?”想起马都头险些杀了自己,受清弱弱问道:“那狼无忌又是甚么个道行?”

江流儿道:“三百来年道行吧!”

受清险些吓昏过去。

初出茅庐下山历练,便盯上这等妖怪,自己也是胆大包天呀!

江流儿指着受清背着的大猪头,道:“这猪妖我在狼无忌的大婚宴上见到过,他还给狼无忌随礼了。你能杀了这猪妖,也是挺有本事,就是比我差了许多。”

“不过……你背着这猪妖脑袋到处跑作甚?”江流儿很好奇。

受清解释道:“这是要给官府换盘缠的。”

江流儿:“???”

“怎么个说法?”江流儿穷怕了,否则也不会摸尸。如今一听有盘缠,他立马打起精神。

受清回答道:“当今陛下登基之时,得知大唐境内多有妖邪作祟,于是便颁布一道圣旨——凡大唐子民杀恶妖者,取其妖首到各地官府,皆可换取赏钱。一个恶妖可换一贯钱。”

“一贯钱虽不多,却也让妖怪本无大用的尸体勉强有了点用处,至少可以用它来换盘缠。”

听罢,胡玉玉张了张嘴,她急忙数着手指。

江流儿也呆了呆。

“恩公,我们亏了一百三十五贯钱,一贯钱一千文,便是……便是……”胎教毕业的狐狸精,已经有点算不过来了。

江流儿心算一番,语气僵硬:“一共是十三万五千个铜板,估摸得有近千斤重。”

江流儿沉默了。

胡玉玉摸马都头尸体大丰收的兴奋劲没了,她苦着小脸惆怅不已:“想象不出是多少。”

江流儿叹了口气道:“大约能买两千多只鸡。”

“呜呜,恩公别说了,这已超出我理解范围了。”胡玉玉无精打采,两只耳朵耷拉下来。

江流儿打起精神:“今后不能再亏一文钱了,日后杀了妖怪,便取下他们的首及去换钱!”

他取出浑天镇海剑割下马都头的头颅。

……

次日。

附近一座县城便出现这般奇景——两个少年郎与一个少女并肩而行。少年郎身上各背着个大脑袋,一个是磨盘大的马头、一个是砧板大的猪头,且俩大脑袋还有几分“人样”。

有点见识的老人惊呼道:“那是妖怪脑袋哩!马头准是马妖,猪头则是猪妖!”

一众百姓这才哗然大惊。

他们聚在江流儿三人身后看个新奇,有大胆一点的,甚至揪了揪马都头脑袋上的鬃毛,或是摸了摸猪妖那胖墩墩的脸。

当江流儿来到县衙,他记起自己曾伤过人,金光寺住持也因此报过官。

“不对,我不能进去。”

江流儿道:“胡玉玉,你拎着马头去拿赏钱。”

“好嘞恩公。”胡玉玉欣然应下。

县衙守门官差见外边聚有数以百计的百姓,吓得还以为有谁要谋逆造反了。

一听竟是有人拎着俩妖怪脑袋来换赏钱了……

他们这更是吓一大跳。

他们将胡玉玉、受清请入县衙,知县老爷亲自出来接待。

收下妖怪脑袋后,知县又命人从账库取出两贯钱。

分别交给一人一狐。

“恩公,钱到手哩!我数了数,确实是一千文,没有缺一枚铜板。”

胡玉玉拎着一贯钱走出,将其交给江流儿。

胡玉玉问道:“恩公,如今狼涧洞就剩一个妖怪了,我们接下来是要杀了那狼无忌吗?”

江流儿点头:“不杀他,法明长老处境便会不安全。”

“不过……”

江流儿道:“我修为还是欠缺些许,我能杀得两百年道行的熊都头,但对上三百年道行的狼无忌,却有点勉强我了。”

于是,江流儿决定闭关潜心修炼一段时间。

至少要让自己实力更上一层楼。

受清在一旁插嘴:“若道友降妖除魔需要协助,小道可豁上这条性命相助。”

胡玉玉警惕瞥了眼这个白白净净的小道士。

她脚步轻轻一挪更接近江流儿。

彰显自己与恩公的关系非常好。

……

与此同时,金光寺。

金光寺老住持来到佛堂主殿,便见法明和尚在佛前闭目念经,念的是《本师释迦牟尼佛赞颂祈请闻》。

“师弟,你每日为一个伤人的贼子念经颂佛,妄图佛祖庇佑他渡过难关,这是何苦来哉?”

老住持道:“你心有挂念,念此经时不能心无旁骛,导致这经呀,你念了也不灵。”

法明和尚睁开双眸。

他缓缓转过头,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位师兄。

法明和尚发现,师兄已是垂垂老矣了。

不……

十几年前,师兄他就已垂垂老矣,十几年过去,师兄没甚么变化,容貌仿若定格住了,没有变得更老,精气神也如以往一模一样。

但今日不同,他敏锐发现师兄多了不少皱纹。

他更老了,皱纹多了,声音显得更苍老了。

“师兄,岁月不饶人。我们老了,总得有些观念牵系在年轻人身上。”法明和尚双手合十。

他仅是撂下这句话,便不再理会老住持了,也不再念经为江流儿祈福,因为已念完了。

寺中僧人皆知,这一对师兄弟是有旧怨的。

老住持面色一僵。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老住持抬头看着佛像,一语不发,静静伫立良久。

随后。

老住持撑着禅杖,披着袈裟。

独自一人走到后门。

“咦?住持!”寺院后门的小沙弥见到老住持,吓了一大跳,连忙道:“慧镜见过住持。”

老住持凝视慧镜。

他和蔼一笑:“慧镜,你今年几岁了?”

慧镜老实应答:“十一岁。”

“十一岁……好年龄呀!不似我,老成这样了。”老住持感慨一声,语气似有几分艳羡。

慧镜只是个小沙弥,听不出甚子不太对劲,只觉住持在夸自己,他还不好意思挠挠头。

“慧镜,老衲要去后山一趟,你随我同去罢。”

老住持说道。

慧镜不敢拒绝,连连点头:“是,住持。”

一老一少来到后山。

又翻过后山。

慧镜累得够呛,也心中疑惑,怎好像已经离开后山了?却又不敢问,只好默默跟着。

复行十里,又途径一片果林,停下歇息一番,吃些果子,又继续上路。

慧镜心中叫苦不迭。

走这么久,脚底都生泡了,痛得龇牙咧嘴。

复行三里,见一荒山耸立,这才停了下来。

慧镜终于是松口气。

老住持道:“慧镜,老衲带你拜访一位老友。”

慧镜好奇道:“住持,有人会住这种地方吗?”

“是呀!”

老住持道:“‘人’还非常多哩。”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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