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逸陪在书房安静地等了一会儿, 他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而他需要为此负一半的责任,因为当初是他建议司瑜挑只小狗回来养的, 或许事情从那会儿就开始偏轨了。

正如司瑜之前和戚闻说的那样,天域每年收购的大小企业不计其数, 这属实是一项庞杂的工作。好在司瑜的人很能干,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助手回拨来电话。

“司先生,我查到两年前华悦靠着一项核心专利风头正盛, 公司内部讨论一致认为确有潜力, 最后我们从确认收购到和对方谈判, 根据当时的负责人所述,交涉的过程意外的顺利, 对方并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抗拒情绪, 所以我们并没有采取别的行动, 没那个必要,奇怪的是没过多久便传出华悦董事长夫妇双双跳楼自杀的消息,外界一致认为是我们强行收购才酿成的悲剧, 想必阿闻少爷也是这样以为。”

助手言简意赅, 司瑜听完没有多大意外, 内心也没什么波动。天域这么一座森然的庞然大物摆在那里,俗话说树大招风,被人以恶意揣度没什么稀奇的。又因为绝对实力太过强悍,业界一边唾弃他,又一边仰仗他, 这感觉简直叫人心情愉悦,因此他不大在意在业界的口碑。

不论当年真相如何, 既然所有人都把这件事算在了他头上,那就由他来补偿一下戚闻也未尝不可。

“知道了,还有么?”

助手犹疑了一瞬:“还有一些关于阿闻少爷的私事。”

显然这是他职责以外的部分,司瑜这个助手向来办事周到。司瑜和卓逸对视一眼,对方眼里浓浓的好奇让他不悦。

他强忍住把自己的私人医生赶出去的冲动,继续通话:“说来听听。”

“阿闻少爷和父母的关系似乎并不亲厚,八岁就被父母孤身一人送出国,而戚董和夫人在经济上也十分苛待,连维持最基本的生活开销都很吃力。阿闻少爷大一点后课后所有的时间几乎都投入进了社会服务,帮邻居打理花园,替独居老人洗澡等等,以此可以获得一些津贴。如果说是为了培养接班人独立还可以理解,但从戚董立下的遗嘱来看——他们并不打算将家业交给阿闻少爷这个独子。”

“这份遗嘱我动了点关系才弄到,在戚董夫妇去世后并没有面世,所以阿闻少爷应该是还不知道的。”

助理严谨地汇报从自己的渠道里查到的所有信息,霎时间不要说司瑜,这下就连卓逸的脸色也不太好了。

难怪戚闻比起同龄人会更成熟能干,一切都能说得通了。没人不想慢一点长大,除非真的无能为力。

当生活像座大山一样压在一个未成年的男孩身上,他能做的只有拼命去学会如何当一个男人,咽下所有远在异国他乡无人能与之言说的孤独和苦楚。

一刻钟过去了,电话没有挂断,助手便停下手中所有事在另一头听候吩咐。

司瑜面色沉黑,眉头紧紧蹙起,一句话都没有说却让人觉得刚刚有人在他面前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

没想到顺藤摸瓜会查到这么多事,气氛压抑到了极致,卓逸心情十分复杂,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来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说话的腔调不再似之前那般开朗,嗓子也有点干哑:“戚闻挺不容易,以前应该吃了不少苦。”

真要说起来,戚闻跟司瑜走了之后的生活才真正得到了改善,不说别的,起码在司家没有短过他的吃穿用度,这里所有人还要喊他一声“阿闻少爷”。

人生总是戏剧性的,一心想要为其复仇的父母心思各异,而整日相对的仇人却带他脱离了苦海,不知道戚闻知道后会作何感想。

卓逸心里愈发不好受,便问司瑜:“你怎么想?”

司瑜久久沉默后终于出声,声音不大,说出的话却让人通体生寒:“他们应该感到庆幸,那时候选择自己了结。”

“便宜他们了。”

人都化作了两捧灰,卓逸欲言又止,最终把什么话都留在了肚子里。

戚闻是司瑜带回来的,是他用着最顺手的。能让戚闻难受的只有他,别人不太行,现在不行,以后不行,过去也不行。

傍晚,卓逸临时有事离开了,只剩司瑜和戚闻两个人在家吃晚餐。

这一顿晚餐过分地安静,更让戚闻感到非同寻常的是,司瑜阻止了他的侍候。

今日晚餐的餐单是西冷牛排。西冷牛排肉质紧实,极富韧性,切起来要费一番力气,所以司瑜通常是懒得自己动手的。戚闻和往常一样,将散发着果木与动物油脂混合香气的牛排在餐盘里切成完美条状,把餐盘要递给司瑜,却被他挡了回去。

本以为司瑜是没胃口,谁知居然百年难得一见地看他屈尊降贵地拿起刀叉处理盘中的食物:“你自己吃。”

戚闻顿了顿,将那盘熟练处理的食物放在自己面前,尝不出什么味道,最后形同嚼蜡般一点一点吃完,三星米其林的规制被他当成生命体征维持餐解决了。不成想,今日份反常到此还没有结束。

晚上司瑜沐浴时,戚闻半蹲在浴缸边为他擦拭身体,将才擦到手臂,司瑜忽然无端地问了戚闻一个问题。

“戚闻,有人替你擦过澡么?” 语气稀松得仿佛在问今晚的月亮怎么样。

戚闻有点脸热。

不是被热蒸汽熏得缺氧,而是作为一名成年男性耻于被问及一些私人问题,尤其是牵扯幼年记忆相关。

有点尬尴,又有点丢人。

可惜问这个问题的人是司瑜,戚闻含糊其辞回答,希望可以糊弄过去:“没印象记不清了,小时候或许有。”

司瑜不依不饶:“长大后呢?”

戚闻笃定地说:“没有。”

司瑜笑了笑,用挂着水珠的手拍了拍戚闻的脸颊:“去把衣服脱了,进来。”

没有揶揄,没有戏弄,也没有情欲。

在意识到司瑜要做什么的时候,戚闻如临大敌:“司先生,这不行。”

司瑜淡然地靠在浴缸边看着他:“有什么不行的?浴缸够大,装得下两个人。”

“司先生怎么能做这种事?”

这句话倒是不做作,戚闻潜意识里认为司瑜金尊玉贵,不应该干伺候人的活儿。

司瑜打定的主意不可能撤回,他耐心不好,手指在亮白的浴缸边缘叩了几下:“给你三分钟。”

事实上,戚闻只用了一分钟。

司瑜很满意,健壮的小麦色大腿沉进浴缸里后,让他背对自己转过去。看不见司瑜的脸,戚闻心里越发不踏实,双手死死扣着浴缸两边。

司瑜拿过浴花,挤了点儿沐浴露揉出泡泡,就在戚闻背上涮锅似的涮了起来。

洗了一会儿,司瑜忽然问:“什么感觉?”

戚闻沉默了一会儿,道:“不太习惯。”

戚闻猜得不错,司瑜没干过伺候人的活儿,也不会干,不消片刻,戚闻的背上红了几块,好像有点破皮。

不过这点小伤不及戚闻心里惶惶的千分之一。

戚闻并不是一个乐观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悲观,所以谨慎。当事情反常到极点时,他不得不往最坏的方向思考。

在他所见到的过往,司瑜会和床伴有如此温馨的时刻,往往是结束一段关系的前兆。

瞬息间,戚闻脑海中涌过无数念头,他不知道是不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在司瑜面前露了马脚。

一想到这里,他便再坐不住了。

他一把握住在他背后洗洗涮涮的手,强行叫了停。

他转过身,面向司瑜:“司先生,还是我自己来吧。”

司瑜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觉得十分没意思地把浴花扔给了戚闻:“算了。”

自己从水里起身,披上浴袍走进了淋浴间。

司瑜一边淋浴,一边想:刚刚他真是脑子坏掉了。

他做不来这么腻歪的事,显然戚闻也很受不了,根本不适合他们。至于对戚闻的补偿,总有别的法子。

司瑜走得直接,没看到身后戚闻凝住的眼神。

什么算了,又算了什么?

戚闻再次站到司瑜床边时,已经把自己从头到尾都收拾好了,来陪司瑜睡觉。

和以前唯一的不同,是从床下陪到了床上。

自从那天司瑜挤上戚闻的单人床后,就再没有一个人睡过觉。

他需要戚闻来保证他的睡眠质量。

这一夜,两人刚一躺下戚闻便环住了他的腰。

虽然两个人不是第一次在床上相拥而眠,但这是戚闻第一次如此主动。

司瑜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决定静观其变,紧接着戚闻的主动一次又一次地超出了他的预期。

戚闻重新漱了口从洗手间出来,司瑜还侧身躺在乱糟糟的被子里平复呼吸。

见他出来,司瑜红着眼尾喘得厉害,眼神凌厉得好似要吃人:“你要造反?”

第一次是享受,第二次第三次就是折磨了,可戚闻刚刚竟敢不听他的,司瑜属实有点恼了。

戚闻翻身上床,从背后拥司瑜,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司瑜后颈:“抱歉,司先生,没忍住。”

说着,隐匿在被子之下的手滑倒了司瑜腰间,司瑜呼吸一紧。

戚闻知道司瑜喜欢这样,但他没想到司瑜会直接将自己的手从他身上拉开。

“司先生?”

“今天不做了。闭眼,睡觉。”司瑜命令道。

虽然一开始司瑜把他带上床就是为了和他上床,看到戚闻会因为他的兴奋而兴奋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但他现在又觉得,他们也可以不止上床,还能做点别的。

比如像此刻这样,在戚闻闭上双眼后,定定地看着他。

这是司瑜不曾见过的景观,从前戚闻只能在他入睡后才能休息。

戚闻的脸庞越来越具有成熟男性的特点,坚硬的线条,立体的轮廓,睡着的时候很安静,连呼吸声都轻的可以忽略不计,很难想象他小时候过着那样的日子。

司瑜不会心疼人,他只是愤怒,自己收入囊中的私人珍藏以前居然吃过那样的苦,苍天无眼。

不知过了多久,戚闻闭着的眼睛之上,眼睫根部颤动了两下,但他没有睁眼,因为他知道在他闭眼后司瑜一直在看他。

司瑜从来没有这样认真地看过他,戚闻自嘲地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接下来看一眼,少一眼。

这样想着,手臂上被司瑜碰过的地方愈发冰凉,仿佛是在催促戚闻做一个决定。

翌日,司瑜醒来时精神还不错,戚闻陪他一块儿吃早餐,今早司瑜倒是没再执意不要戚闻伺候他。

“司先生,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出去走走,卓医生说多呼吸新鲜空气恢复得更快一些。”

司瑜整了整西装:“今天集团有一个必须要出席的会,一会儿就出门。”

戚闻点点头:“需要我陪同么?”

“不用,你留在家里,我下午就回来了。”

目送司瑜上了车,渐渐驶离庄园,戚闻站在原地,望着被汽车卷起的满地残叶,不禁想,他是去见谁呢?

司瑜的助手每天都会定时给他发当日行程安排,想知道司瑜的行程对戚闻来说易如反掌。

司瑜今天根本没有会要开,戚闻把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那他会是去见什么人?新欢么?

他的推断绝不是无理取闹。

司瑜从来不遮掩自己的行踪,因为他需要自己随传随到,甚至有时候还需要他有一点预见性。

但今天,就在刚刚,司瑜骗了他。

那么他是不是也可以不那么听话?

戚闻叛逆地想。

然而到了下午,司瑜还是没有回来。

戚闻和管家打了声招呼,取了车出门,一路向西疾驰,在萧瑟的秋风中停在了A市的西郊监狱门口——

程森被收监在这里。

戚闻在探监室和程森面对面而坐,程森的精神面貌出乎意料的不错,比上次在地下室见时要好。

程森的爱女抢回一条性命,他的确少了最大的一桩心事,而这一切,还要感谢戚闻。

“说真的,阿闻少爷,我这辈子值了,这得感谢你。非要说还有什么遗憾,就是没法看着女儿长大,以后也没法陪她走进婚姻殿堂了。”

程森被从重判了七年,错过了女儿成长的一大段时间,有过这样的历史,他出去以后恐怕也很难找到体面的工作,怎么有脸参加女儿未来的婚礼呢?不过这一切他都不奢求了,他知道人不能太贪婪。

戚闻坐在他对面,却说:“我们第一次交易还算愉快,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再来一次?”

程森愣在原地。

“不愿意?那我也不强迫您,今天就当我没来过。”戚闻倾了倾身体,准备起身。

“不,等等。”程森叫住他,毕竟戚闻对他有恩,“不是不愿意,只是不明白,我现在已经身在监狱,不知道我还有什么价值。”

“您有。”戚闻俯视着这位天域前市场主管,不再掩饰什么,目光里尽是野心,“天域体量这么大,我不信市场上没有漏洞,而您一定是最了解的人。”

“你……”程森仿佛被震慑到了,戚闻每说一个字都让他为之一颤。

眼前这个青年人,让他觉得非同一般的可怖,无论是胆量还是魄力,都让人提心吊胆,生怕他一个不注意坠落万丈深渊。

程森思考了几秒后,说:“我拒绝。”

“你对我有恩,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走向那一步,司先生的能力,说是一手遮天也不足够,你千万不能去以卵击石!”

戚闻重新坐了回去,希望可以让他安下心来。

“程叔,您先别忙着拒绝我。”跟程森认识了这么久,戚闻以“叔”相称不为过,但他确实存了点心思,希望可以和他拉近距离,“你不妨听听我开的条件,再做决定也不迟。”

“判决已经下来,我无能为力,但您服刑期间,我可以让人好好照顾令媛,您出来之后,我担保CVS集团会聘用您,职级和原来在天域相同,您考虑一下?”

待戚闻说完,程森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对戚闻的认识又加深了一层。他不仅敢和司先生、和天域对抗,还能代表H国资本巨头CVS集团话事,实在是深不可测。

程森将视线移到窗外,不得不说,戚闻很会谈判,哪个条件都让他无法拒绝。

“阿闻少爷不愧是司先生亲自带出来的人。”

戚闻看见程森很轻微的笑了一下,心中有了底,但还是假模假样地问了一下:“您这是同意了?”

一旦做出了决定,整个人反而轻松了起来,程森耸耸肩:“你也没给留给我拒绝的余地啊。”

“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司先生到底是你什么人?”

戚闻这一次没有丝毫犹豫,坚定不移地回答。

“司先生是我的仇人,是注定要永远留在我身边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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