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瑜的注意力飘远了, 自然没注意到戚闻的不对劲,和那双频频扫向后视镜的深沉的眼睛。
回到庄园的别墅里,戚闻跟着司瑜上到三楼后就准备回自己的卧室。
“司先生, 先回房了。”
戚闻语气和眼神都没什么波澜,同时也没什么温度。
时间的指针像是被拨回了很久以前, 戚闻满是戒备地侍候在他左右,而戚闻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和他说过话了。
“站住。”司瑜一半身体藏在阴影中看着他,戚闻将衬衫袖子弯了三折卷上去,露出极具力量美感的小臂。
只有这样有力的手才能在他身上弄出那样的痕迹, 司瑜突然这样想。
“过来给我按按。”
司瑜转身趴在了床上, 戚闻盯着那个背影双手紧紧握成拳, 几秒后才舒展开,手背上青筋迭起。
戚闻双膝跨立在司瑜两侧, 越是靠近他, 那股凛冽的茶香便越是张扬地袭击他的嗅觉细胞, 提醒他眼前这个男人做过什么样的事情。
戚闻克制地压下所有情绪,中规中矩地替司瑜按摩背部,许是吹过雨天的凉风, 手掌也不如以往温暖。
戚闻无言地按了一会儿, 忽然一只泛着刚好的热度的手握上了他的手。常人再怎么保养, 手上也无可避免会有握笔茧或翻书茧,这只手却光净得宛如新生,湿润而细腻,带着略微潮意。
司瑜的手心出汗了。
他没出声,只是拉着戚闻干燥的手一路向下。
抵达深凹的腰线时, 戚闻快速地抽出自己的手,反将司瑜的手腕扣在腰后, 形成一个“拘束”的姿势。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两人皆是一滞。
司瑜挣了一下,带着些许怒意:“放手。”
戚闻应声放开他,正要后退,谁知司瑜翻身倾轧了上来。
司瑜伸手要去抓他,谁知戚闻再次躲开了。司瑜的手停在空中,目光森冷地看着戚闻。
戚闻知道要大事不好了,但他实在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条件反射。
无言片刻后,戚闻低声说:“司先生,我今天太累了。”
此时两个人的姿势已经完全颠倒,司瑜立在床上,面色阴沉:“太累了?呵呵。”
他向下俯身,用手碰了碰戚闻:“那你今晚最好别硬,知道吗?”
戚闻神色紧张地偏过头,而司瑜已经开始解自己的衬衫纽扣了。
解着解着,司瑜不耐烦了,想要暴力扯开,但衬衫工艺太精细,他没能一次成功。
忽然,他动了动鼻子,嗅到自己身上,也闻到了那股淡淡的异香,更烦躁了。
“这味道……”
戚闻闻言,突然猛地转过头:“司先生不喜欢吗?想必和那个茶艺师一样可心吧?”
司瑜还沉浸在撕扯着自己的衬衫当中,压根儿没注意到戚闻的变化:“别跟我提那个茶艺师,以后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在我身边焚香。”
戚闻好一会儿没动,之后他微微撑起身体,视线锁着司瑜的下巴:“……焚香”
“干什么?”司瑜的耐心在告罄边缘,不过警觉如他,不一会儿他就反应过来,从戚闻的话里觉出了别的味道,直接问他,“你以为是什么?”
戚闻的喉结滑了一下,一只手扶上司瑜的腰:“没什么。”
司瑜坐起来了一些,拉着戚闻的衣领一把粗鲁地将他也带了起来,凑到他面前,与他鼻尖相抵:“你以为我和他上床了是不是?”
戚闻垂眸,静默不答,只是暗暗将司瑜搂得更紧了些。
司瑜又一下猛地将他推倒,衬衫已经暴力破解了一半,松松垮垮地挂在上身,露出白皙的肩头。他单手按在戚闻的胸膛上,不准他起来,居高临下睥睨着他,眼神和过往每一次训话时一样凌厉,此情此景下,却莫名看得人眼热。
“你当我之前跟你说的话是废话么?”虽然看戚闻闹小脾气挺好玩的,但司瑜还是不高兴,他不喜欢一句话跟同一个人翻来覆去地说好几遍,显得两个人都像傻子,不过这次他还是破格同戚闻再强调了一遍,“戚闻,我说过,在司家,不允许乱搞多人关系,我是正儿八经的司家人,自然说到做到。”
司瑜这个姿势将受力点转移到了戚闻身上,戚闻顶着司瑜施予他的压力和两个人的重量,一只手撑坐了起来,另一只手稳稳扶着司瑜的腰。他慢慢贴近司瑜,而后,鼻尖在司瑜的锁骨上蹭了蹭。
“司先生一言九鼎。”
司瑜一只胳膊扼住戚闻的脖子,作势要收紧,冷笑一声:“小王八蛋,刚刚在心里骂我来着吧?”
“不敢。”
说着,戚闻垂眸看了眼司瑜脱了一半的衬衫,伸手过去帮他,只听见“嘶啦”一声,衬衫从中撕成了两半布片,被扔在一旁。
两人的喘息都重了些,戚闻想起今天在回来的路上司瑜问过的问题,拇指在司瑜的腰眼上摩挲了一下:“司先生想接吻么?”
司瑜自上而下睨他一眼:“不想。”
戚闻望着他,吞咽了一下:“那司先生接过吻么?”
司瑜眯起眸子,像只机警的狐狸:“干什么?想用这个取笑我?”
“有什么可取笑的呢?我也没有,先前告诉过司先生的。”
司瑜笑了笑:“那你以后可是会被人取笑的。”
司瑜坐在他身上,戚闻的眸色跟着就深了:“司先生,那怎么办?”
“凉拌。”
说完,司瑜眼神突然发了狠,照着戚闻的唇吻了下去。
戚闻没接过吻,但他好像天然觉得不该是他们这样的。
司瑜毫无章法地啃咬着他的唇,像是要将他的唇肉咬烂。
他好不容易从司瑜嘴下逃脱,一下一下抚摸着司瑜的后背。
“唔……司先生,请等一下。”
司瑜不耐烦地停下来,一缕鬓发垂在他泛红的脸庞,嘴唇亮晶晶地问:“做什么?”
“我觉得,好像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或许可以轻一点?”
司瑜撩了下头发:“轻不了,要轻的话那你去找别人。”
不知哪一个字起了效,戚闻忽然皱起眉头主动迎了上去,像刚刚司瑜对他那样,全数奉还。
嘴唇上忽然传来了一阵痛觉,司瑜感受了一会儿,这感觉并不令他讨厌,却也没有钟赫铭说的那样舒服,他觉得自己上当了。
这件事并没有什么非要尝试的必要。
忽然,戚闻停止了撕扯。
他轻轻吮着司瑜嘴唇上被咬破了的细小伤口,紧接着司瑜觉得自己的呼吸被侵占了。
更要命的是,他清晰地知道,那个进犯他的人是戚闻。
直到快要窒息的时候,氧气重新灌进他的身体,那一刻,司瑜从地狱到了天堂。
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戚闻边看着司瑜失神,大口大口呼吸,边用手指数着他的脊椎骨节。
“司先生,您还好么?”
司瑜深吸了一口气,盯着戚闻,嘴唇动了动。
“再吻我。”
戚闻倾身碾过去,他对司瑜,总是言听计从的。
两人的气息顿时再度交缠在一块儿,日积月累的按摩经验让戚闻了解司瑜身上的每一个兴奋点,而戚闻对司瑜每一个细小的指令更是铭记于心。
无需言语辅助,他们之间有最好的默契。
一周后,城南项目开标通知下达,意味着恒远高层的大换血。
FELE集团在凌云松的授意下,以高于恒远一块钱的标价成功拿下项目,恒远和CVS对赌失败,面临天价赔偿,陈方煦的所有个人资产全部被清算,目前已经出国失联了。
“我向陈煊提出过可以保留他在恒远的职位,不过他本人并没有太大兴趣。”戚闻汇报着。
“没有就没有吧。”司瑜搅拌着咖啡里的方糖,坐在花园里晒太阳,舒服地眯起眼睛,“本来也不是诚心邀请他的。”
戚闻端来果盘,轻轻笑了一声。
“笑什么?”司瑜放下咖啡杯,“他胆敢觊觎你给你下药,我不会原谅他的。”
戚闻收敛好笑意,附和他:“嗯,不原谅。”
进入雨季后,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司瑜的心情也跟着舒爽,他难得有闲情逸致关心一下戚闻的学习生活。
“最近学校有没有什么活动?”
戚闻想了想,说:“运动会算么?”
“当然,你参加什么项目没有?”
“篮球,不过只打上半场。”
司瑜听完不太高兴了:“谁安排的?”
戚闻知道他又要误会了,解释道:“我自己申请的。”
“怎么不打完?”
“我还有其他要紧的事情要做。”
司瑜不打算再过问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了:“好吧,你自己把握。”
说完,司瑜便不再开口,专心翻看手里的一本商业杂志。
戚闻站在司瑜身边,看他整个人都沐浴在和谐的阳光里。忽然,戚闻心里动了动,不知道司瑜有没有那个意思,他纠结了一小会儿,还是试探着开了口:“司先生会来看比赛么?”
司瑜停下翻动手里的杂志,偏头看他:“你是在邀请我?”
戚闻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没别的,他只是怕这种学校的活动司瑜会觉得无聊。而且好像自从进入秋天以后司瑜变得有点嗜睡,每天在车上都要眯一会儿。
然而司瑜却见不得那一秒不到的迟疑。戚闻求人都这么没有诚意,于是兴趣索然地说:“小孩儿玩的东西我不感兴趣,不必了。”
戚闻了然,心想果然如此。
他点点头:“好的,司先生。”
金秋十月,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大学的运动会开幕式正式拉开序幕。
所有领导在主席台上一一就坐,轮流讲话。
戚闻站在列队里,背着光,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主席台最中央的司瑜。
作为一丝不苟的方阵领队,他在无人知晓的角落轻轻勾了勾尾指。
操场里一声哨响,经管学院对战土木工程学院的男子篮球赛率先开局。
这时戚闻才将目光从不远处的看台移回到那颗被全场疯抢的篮球上。
司瑜已经在校领导的陪同下走到了观众席。这帮人从见到他起就一直打官腔,说场面话,说得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司瑜一抬手,打断了校长的长篇大论:“捐图书馆的事宜找我助手对接就行了,现在我只想安静地看篮球赛,可以么?”
校长那张脸当即笑得跟朵花似的:“啊,当然,当然,戚闻这孩子特别优秀,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可是学校的骄傲呀!那我们就不打扰司先生了,您请便?”
司瑜摆了摆手,视线的焦点终于如愿以偿回到球场上。
他原本还担心前面没盯住,后面会找不见戚闻的人,可是看往洒满金色阳光的球场的那一瞬间,他知道自己多虑了。
不管戚闻在哪儿,都是最亮眼的那一个。他总能第一时间看到他。
戚闻的爆发力是很强的,在球场上是最出风头的那一类。又一个扣篮,观众席上年轻的学生们掌声雷动,放声尖叫,他们肆意叫喊着戚闻的名字,感染力极强。
就连年逾三十的助手也忍不住激动起来,仿佛回到了青春期,回到了自己的学生时代,在旁边朝空气挥了一下拳:“阿闻少爷好样的!”
司瑜在某一瞬间居然萌生了加入他们的冲动。
但肢体是有记忆的,在某些情绪失控的时候,身体会告诉你怎么做才合适。
司瑜定定地站在最前排,什么过激出格的言行都没有,在群情激荡的人群中显得十分另类。
经管学院打出了碾压性的优势,眼看上半场的比赛就要结束,司瑜收回搭在栏杆上的手垂落在两侧,转身朝看台下走去,自然没注意到指缝里残留的红漆。
而在他刚刚离开的位置,在风雨里斑驳的旧栏杆上又多了五道深而长的指甲划痕。
戚闻只打半场,上半场他将比分拉得很开,下半场几乎没有悬念。
他下场后直奔观众席,视线在观众席上搜寻了一圈都没见到自己要找的人,反倒是惹得上面的观众一阵叫喊。
他正准备走到角落电话联络,一转头看见了站在场边树荫下的司瑜。
他没有任何停顿,拿了瓶水后径直朝司瑜走去。
“司先生,渴不渴?”
司瑜的脸其实已经有点晒红了,戚闻不知道他在底下站了多久,不过司瑜不常呆在户外,根据戚闻观察,他应该是不喜欢过度沐浴阳光的。
“有一点。”司瑜接过他拧开的水,发现只是常温,而他刚刚明明在那边看到有冰过的水,不是特别满意,“怎么不是冰的?”
“天气太热了,喝太冰对身体不好。”
司瑜用看老头儿的眼神看他。
没过多久,几个年轻漂亮的啦啦队女孩儿拿着水连蹦带跳地朝他们走去。
“戚闻!你今天太帅啦!连进四个三分球!”
戚闻看了她们一眼,面熟,但叫不上名字,应该是同专业的同学。
她们当中还有人盯着司瑜看,更有外向的直接问:“戚闻,这位是你叔叔吧?今天也是来看你比赛的么?”
戚闻脑子里的雷达响了一下,刚要出声,余光却瞥见司瑜眉间抽了一下。
“叔叔?我看上去有那么老么?”
问话那女孩儿也是个心直口快的,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不不不,当然不是,恰恰相反,您看上去非常年轻,而且长得很好看,我们都不敢确定呢。”
“是啊。”另一个人捧哏似的接腔,“只不过我们看见之前校领导对您前呼后拥的,所以猜测您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这里不愧是校园,就连学生们拍出来的马屁都要比那些社会人士拍出来的更清新。
司瑜一挑眉:“小丫头,算你会说话,原谅你了。”
几人嘻嘻哈哈了一阵,准备道别,司瑜忽然勾起唇,朝戚闻一招手:“好了戚闻,跟叔叔回家。”
戚闻愣了一下,跟了上去。
这是个不妙的信号。
司机来之前被司瑜打发走了,需要他的时候司瑜会给他打电话,此时两人都上了车,司瑜却没有要打电话叫人来的意思,摆明了是给两个人留空间。
戚闻十分自觉地挪到司瑜旁边:“司先生今天怎么过来了?”
“还能怎么过来,当然是你们学校董事会三催四请八抬大轿请我过来的。”
不像你那么没有诚意。
戚闻点点头,他猜也是这样。
司瑜也不可能专门为了看比赛过来一趟,毕竟司先生日理万机。
不过想了又想,他还是觉得应该和司瑜道个歉。
“司先生,我想她们应该不是故意的,我替她们向您道歉。”
“嗯?”司瑜拨弄着自己的发尾,语气刻意地说,“叔叔怎么会和你们几个小孩儿一般见识呢?”
戚闻有点无奈:“司先生……”
他是真的想道歉,司瑜却不配合。
话音刚落,司瑜忽然翻身跨坐在了戚闻腿上,神色严肃,有点儿严刑逼供的意思,而美丽就是他最称手的刑具。
“戚闻,你说,我老了么?”
车顶不够一个一米八的男人抻直身体,司瑜上半身压得很低,发丝扫到戚闻颈侧,诱发一阵痒意。
从这个角度可以更直观地感受司瑜优越容貌的毁灭性冲击,而在这个距离直视他,则会眩晕。
这当然不是夸张的说法。我们在看一个人的相貌时总是会有五官侧重点的,越是优秀的部分越能抢夺人们的眼球,而像司瑜这样眼睛眉毛,嘴巴鼻子同等漂亮的脸,是会让人目不暇接的。
人的视角可视度只有124度,装不下司瑜180度无死角的漂亮脸蛋。
戚闻不是圣人,也不是盲人,他克服不了眩晕,只能低垂着视线:“怎么会?司先生还年轻得很。”
司瑜这样养尊处优的人,看着本就比一般人要年轻,更何况造物主还如此偏爱他,三十岁了眼角连一条纹路都没有,皮肤状态也秒杀一众酗酒熬夜打游戏的大学生,就算和人说司瑜只有二十五岁也是毫无违和感的。
司瑜不是涉世未深的小伙子,一两句漂亮话的杀伤力对他来说是免疫的,不过从戚闻这个闷葫芦口中说出来,杀伤力似乎翻了个倍。
司瑜像个玩弄蛊术的蛊师,他趴在戚闻的肩头,说话带着诱导性:“我比你大十二岁,戚闻,就算你觉得我老了,也是人之常情,小孩儿,跟我说实话,你知道我只喜欢说真话的孩子。”
戚闻面露纠结之色,好一会儿心中才有了答案。
他亲吻着司瑜的耳垂:“司先生,我说的就是实话,在我看来,您很年轻,岁月从没在您身上留下过痕迹。”
司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松开了他。
“算你聪明。”
“刚刚你要是敢说一个‘老’字,我就把你从车上扔出去。”语落,他又补充说明,“在汽车发动以后。”
戚闻背上的汗倒了回去。
他知道,他又一次通过了司瑜的考验。
其实司瑜会在意这个问题在他意料之外。
人们都说一个人越有什么,他越不在乎什么。此前据他了解,司瑜是从来不把自己的外貌或年龄当回事的,今天他好像过度关注了。
“不过其实这副皮囊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没了年轻和貌美,我还有无尽的财富和智慧。”
“戚闻,你觉得谁还能和我比。”
司瑜坐在戚闻身上,辖制着戚闻,他身上散发着与生俱来的自信与傲慢的光芒,万分耀眼。
戚闻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从前他认为浮夸至极的形容词——
举世无双。
戚闻按下身体里所有不平静的部分,有力的双臂紧紧环绕着司瑜的腰,沉眸道:“司先生,这世上没人能和您作比。”
即便这份光芒让他不可一世,罔顾其他黯淡又平凡的存在,即便这份光芒吸引来无数狂蜂浪蝶,招致人为他飞蛾扑火。
但他还是想独占这束光辉,将他困在极夜。
司瑜笑了几声,猝然拿捏着戚闻的下巴问:“戚闻,这就是你不打下半场比赛的原因么?”
答案司瑜已经了然于心,他看着戚闻的皮肤下渐渐涌起血色,笑意愈发明朗,故意贴在他耳边道:“难不成你说的要紧事,就是和年长的叔叔厮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