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瑜阴沉着脸独自回到房间, 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借着暖气的热度迟缓地活动着冻僵的手指。

半小时后,戚闻也回到了房间内, 他看也没看司瑜,然后一言不发地将外套和西装挂到衣架上, 取下腕表,换上拖鞋,始终和司瑜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司瑜的视线紧密地贴着他的动作,一秒不落地将戚闻的一切行为尽收眼底, 最后一无所获地收好目光。

接着, 他拧开自己的药瓶, 对准垃圾桶,形形色色的药片稀里哗啦地排队跳进去。

戚闻总算投来了一个眼神, 司瑜拿出十分充分的理由:“我不吃来路不明的药。”

他说完停顿了一下, 继续道:“以后少管我的事。”

戚闻扫了一眼那些药片, 眉头都没皱一下就收回了视线,语气波澜不惊地说:“司先生不想吃就不吃了吧。”

仿佛这些事情再与他无关。

司瑜其实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但并没有他想象中愉悦。

以及, 他察觉到胸腔里有一小团气体乱窜, 好似在叫嚣着上去给戚闻一拳。

当然他不会那样做, 否则和神经病有什么区别,一边高呼挣扎反抗,一边因为对方的冷淡而歇斯底里。

他一直坚持忧郁症患者和疯子是有质的区别的。

司瑜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甚至怀疑之前卓逸诊断有误,其实他患上的不是单极的抑郁症, 而是可能会转入狂躁症的双相。

洗漱完毕后,两人躺在床上, 中间好像隔着楚河汉界,泾渭分明。司瑜一如既往贴着床沿,誓要和戚闻拉开最远距离,戚闻却不似昨夜那般,强硬地将长手长腿挤过去进犯。

只是十分规矩地平躺着,闭着眼睛,老实得像一具离世不久还有余温的尸体。司瑜很笃定他没睡着。

眼不见为净,司瑜转过身去,背对着戚闻,视野里只剩窗前一片冷白色的月光。过了一会儿,他察觉身旁传来动静,戚闻也侧着背过了身去。

司瑜被月色浸染得同样清浅冰冷的眉眼紧凑起来,这个时间点真要闹起来恐怕不到天亮不能消停,他按耐住一脚将那人踢下床的冲动,攥紧胸前的羽绒被,强迫自己睡去。

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司瑜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譬如十六岁的戚闻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让人将戚闻赶开了,最后听从卓逸的建议去繁育基地抱了一只真正的小狗。

没多久他就和小狗一块儿死了。

掉进湖里淹死的,他不会去抓救命的浮木,小狗也拉不住他。

一觉醒来后,没有小狗,手边也没有戚闻。

司瑜的生活开始发生了一些变化。

不过与其说是变化,不如说是回归初始状态。

司瑜又过上了从前在司家时那种自由、散漫、放纵的生活。

想几点起床就几点起床,想几点睡觉就几点睡觉,没有人逼他吃饭,逼他吃药。

戚闻整个白天几乎都是人间蒸发状态,只有在晚上临睡觉时才会出现在他眼前,而且看样子十分疲惫,睡前也不再没话找话。

两人竟然相安无事了很多天。

出现在司瑜眼前的活人渐渐多了起来,其中有几张面孔司瑜还觉得有些面熟,好像是司家庄园里的园丁,应该是被戚闻弄到这儿来的,他们正按照从前在家那边弄的那样修剪这里的绿植。

司瑜有时午睡起来会有几份恍惚,分不清是在家里还是度假山庄。

愈发熟悉的生活环境,一连数天的充足睡眠,司瑜的精神状态肉眼可见地好了一点,有时候也愿意出门走动,虽然就在他房间附近,但这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偶尔还会和那几个园林工作人员聊聊天,认认草木什么的。

一切都是这么岁月静好,至少表面看上去是这样。

“东湖那边在冰面开洞冰钓!”

午休时间过后,司瑜出门活动,听见有人这么喊了一句,那人边喊边跑,看到司瑜生生止住步伐。

“司,司先生好!”

司瑜摆摆手,随口问道:“在哪?”

“在西嘴那儿,戚先生带了挺多人去的。”

东湖除了盛产鲤鱼外,还以形状奇特著称,四个鱼嘴状的出水口分别指向东南西北。

西嘴不太远,司瑜慢慢踱步过去,果然看见围了一圈人,被围着的那个人司瑜不认识。

他隔着段距离看了会儿,很快便觉得无聊,沿着前路继续在山庄里转悠。

一不留神转远了,走到一处园景山时,看见前方不远处,戚闻站在廊亭下和人说话。

司瑜一提脚,脚边一块石子滚到了一边,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那头,戚闻和另一个人停止交谈,一同望了过来,司瑜头也没抬地往反方向走去,刚走出两步便被人拉住了手腕。

他没抬眸去看戚闻的表情,视线只盯着扯着他的手,过了一会儿,那只手慢慢自动松开,垂在身体两侧。

戚闻刚刚和人说话时的声音只是低沉,这会儿听上去还有点紧。

“司先生有事?”

“没有,有点无聊,随便转转。”

司瑜身体转过来,漫不经心地扫视周遭植物,有好几种他前些天才认识。

司瑜本来也不是来找戚闻闲聊的,他们谁都不是会做这种无聊事情的人。戚闻没接话,司瑜也没什么要说的了,继续呆在这里也无济于事,他说:“你忙吧,我走了。”

说罢要绕开石山。

“等等。”戚闻出声叫住司瑜,司瑜回头看他,他却只是站在原地,“司先生晚饭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安排。”

司瑜和戚闻之间的氛围变得异常神奇。前几天两人还针锋相对,不出三句话就要开火,现在居然能发展出一段称得上有礼有度的对话。

司瑜一时半会想不出来,于是问:“你吃什么?”

司瑜许久没有表露出对食物的兴趣了,今天大概是心情还不错。

戚闻紧绷的表情松了一些,不过他低头看了看表,又说:“我有点事要出门一趟。”

“哦。”

司瑜脸色冷下来,冷漠地应了一声就走了,没有一秒钟停留。

半下午到了备菜的时间,餐厅的人去问司先生晚上想吃什么,只得了一句“不吃”,很是为难,于是原话转达给了戚先生。

谁知戚先生表示:“知道了,随司先生开心吧。”

晚上司瑜空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十一点了,戚闻还没回来。

这段日子虽然和戚闻相处的时间不多,不像以前那样朝夕相对,但晚上戚闻是一定要回来过夜的。

况且他白天睡太多,被戚闻软性强制地要求一起入睡,每当他要自己先睡过去的时候,戚闻就会拉着他做点精神的事。

由此,司瑜养成了一个诡异的生物钟——什么时候起床无所谓,但一定得是和戚闻一起入睡。

今晚窗外的月亮格外的圆,漫漫长夜格外地难熬。

司瑜睁着眼睛不知等到了几点,突然,他从床上坐起,披上外套拉开门,叫了一个值夜的工作人员近前。

工作人员不敢怠慢,快步走上前:“司先生有什么事?”

更深露重,屋外冷空气肆虐,司瑜皱着眉心拢了一下外套,问:“你们戚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工作人员诧异地答:“司先生,戚先生回A市了呀,今晚应该是不回来了,您早些休息吧。”

司瑜关上门,躺进被子里,身边一片冰凉。

这一夜不知是怎么挨过去的,只是不久后,司瑜发现那人提供给他的信息不准确。戚闻不是那一晚不回来了,在接下来的数个夜晚里,戚闻也都没有回来。

司瑜彻底获得了自由。

日子照常一天一天过着,司瑜在山庄里待着,享受着贵宾的最高级礼遇,说是呼风唤雨也不为过。

无人再提及戚闻后,他甚至出现了一种之前发生的种种都是做梦的错觉。

仿佛他出现在这里,不过是好友邀约。

而不是被人“偷”出来的。

“司先生,水放好了。”

这几天负责司瑜饮食起居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姓黄,专业家政人员,很专业,也很利索。

“知道了,你去忙吧。”

司瑜走进一间烟雾缭绕的房间,这是山庄的特色桑拿房,配上当地木桶浴,很出名。

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泡澡了,自从戚闻离开以后。

司瑜擦洗着自己的身体,太久没有自己亲自动手,动作都有些生疏了。

半小时后,司瑜费了好一番力气清洗干净,热水泡得皮肤都起皱了才从水中出来。

不料桶边有溅出的水花,司瑜又心不在焉,一个不注意脚下打滑,腰磕在木桶边缘,撞出一道血活的痕迹,不一会儿变成了青紫色。

片刻后,司瑜一拳重重砸进木桶里,溅起无数水花,脸色才稍好了点。

仿佛这一拳砸在了戚闻脸上,毕竟他早就不止一次想这么做。

“司先生?”

约莫是听见了里面的动静,黄姐在外头略显焦急地询问。

谁不知道这位司先生是她们老板的捧在手心的宝贝疙瘩,真要在出了什么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没事。”

司瑜扶着木桶缓了会儿,动作滞缓地穿好衣服回到自己房间,腰间隐隐作痛,于是叫了黄姐进来。

“司先生有什么需要?”

“给我拿瓶白兰地。”

“酒?”听黄姐的口吻有点惊讶,不知道是不是戚闻交代过什么。

司瑜嫌麻烦,趁黄姐反应的间隙改口道:“算了,泡杯咖啡进来吧。”

“好的司先生。”

黄姐不知道上哪儿折腾去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端着杯咖啡进来放在司瑜手边。

“司先生还有什么需要再吩咐我。”

黄姐停留了一会儿,见司瑜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很有分寸地退了出去,刚要关上房门——

“慢着。”

黄姐被司瑜叫住,疑惑回头,只见司先生喝了一口咖啡,好看的眉眼便凝在了一块儿。

“戚闻在哪儿”

黄姐愣了一下:“戚先生在A市。”

司瑜声音和脸色同时沉下来:“别让我把这里翻过来。”

黄姐纠结了一下,这位司先生的性子她早有耳闻,觉得这事儿可能不止是说说,只好苦着脸坦白:“在悠然居。”

司瑜起身穿外套,衣领遮住了大半张脸,只剩一双锐利的眼睛露在外面,却能让人一眼就认出来。

“这几天都在?”

“……嗯。”

黄姐话音才落,就见司先生风风火火地出门了。

走之前只留下一句话。

“不准通风报信。”

黄姐长叹了一声气,只能在心里愿戚先生自求多福了。

悠然居是山庄的一处客房,跟司瑜住的地方隔着一个东湖。

戚闻是会挑位置的,知道待在那儿跟司瑜绝对碰不着。

司瑜出门后拦下了辆巡逻车。

他拉开车门径直坐进了后座:“去悠然居。”

“好、好的。”巡逻的保安队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见来人是司瑜,看表情像是去杀人的,便知大事不妙,火速改变了巡逻路线。只求神仙打架,别让小鬼遭殃。

司瑜坐在巡逻车里行进,司机仗着熟门熟路,夜间又没车,把巡逻车开出了赛车的感觉,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不够快。

他迫不及待地要赶到悠然居,看看那个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自己却悄悄躲起来的混账过得是有多畅快。

在这寒气逼人的严冬里,戚闻胆敢让他独自睡在冰冷的被窝,让他亲自动手沐浴,用餐。

简直放肆。

在一声声无声的咒骂当中,司瑜抵达了悠然居门口,庭院外还残留着咖啡豆的香气。

司瑜走路的脚步一直很轻,鬼魅似地靠近,视线谨慎地往里探查。悠然居的院子里头很空旷,冲过咖啡的法压壶和滤杯还摊在桌上,戚闻正站在水池边,寒冬腊月用冷水仔细地清洗用具,却丝毫不会冷。

司瑜知道那双手有多炽热。

戚闻做事永远井井有条,粗中有细,这曾是司瑜最欣赏他的地方。只是偶尔也难免有疏忽,否则他也不会有机会找到这儿来。

戚闻放好洁具,打算进屋,一抬头看见了门口站着的人,双手闲适地抱臂,月光下乌黑的长发散发着温润盈盈的光泽,唯有那双眼睛里的眼神——

仿佛有杀气。

戚闻停下手中一切事情,确实有点措手不及,站在原地佯装镇定地问:“司先生怎么过来了?”

司瑜踱步走进一片死寂的院子里,一步一声,再轻的步子此刻也格外明显。

他略微一抬眼,不答反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司瑜又走近几步,跟戚闻隔着一张石台面对面:“今天怎么有空来?”

短短几秒钟,戚闻已经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想好的措辞在心里流转几轮,最后选择如实坦白。

“每晚都在。”他自觉补充道,“白天去了A市,晚上就回了。”

“为什么?”

为什么每晚都要回来,回来却又藏在这里不露面?

戚闻也想过这个问题,但答案确实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千言万语化作简单粗暴的一句:“司先生不是不愿意见我?”

这句答案称得上四两拨千斤,无可辩驳。

司瑜表示赞同地点点头:“确实,赶紧滚。”

说完,他转身要走,身后那人终于站不住了,面上的冷静和矜持碎了一地。

“但司先生来找我了。”戚闻从后面拉住司瑜,见他没挣扎才小心翼翼地把人拥进怀里,高大的身躯将司瑜完全裹住,轻声道,“我就当司先生愿意见我。”

久违的温度惑人,司瑜忘了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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