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梨被接出去,来接亲的人就开始陆陆续续抬嫁妆了,三床棉花被子,两床薄得像纸片。
其中一床特别厚实的,花样也喜庆,整套的被面,是金桂婶子攒的。
本来是打算给李春兰做嫁妆的,江梨先结婚,就给江梨了。
然后就是房里的大衣柜,书桌,洗脸架子,热水壶,零零碎碎的江梨都招呼人搬走,不留一点东西便宜江昌义和王菊花。
朱霞眼都红了,这床棉花被子的被面她太眼熟了。
刚嫁过来的时候她想要,她婆婆藏得严严实实不让自己用,反倒给了江梨。
她拉着李进步嘀咕,“你妈这什么意思,家里的东西不紧着给自己大孙子用,居然给了个外人,有这么不分里外的人吗?”
李进步很不耐烦,他今早就听说了江梨把房子便宜卖给自家的事情,心里正感激江梨呢。
“今天是我干妹子大喜的日子,你别逼我在这抽你啊!”
李进步性子温和,难得放狠话。
朱霞听了心里特别来气,“你啥意思?这还没分家呢,家里的东西都有咱们的一份。
她平白无故给了人,我说都不能说了?”
“李进步,我还怀着你的孩子呢,你对我就这么个态度?”
朱霞越说越委屈,结婚这么多年,李进步都没对自己说过一句狠话,现在为了这个狐狸精竟然这样!
李进步看她咧嘴要哭,沉下脸来,“你要敢在这里胡闹,丢了家里的脸,你就给我回娘家去。”
朱霞整个人都呆住了,张开的嘴嚎丧也不是,不嚎丧也不是,他来真的?
想起自己嫁进李家这么多年,虽然嘴上不停抱怨,可婆婆能干,男人也温和。
小姑子嘴上厉害,干起活来也不含糊,她实在是没受过什么苦的。
真要是休回娘家,她还能找这么好的人家吗?
朱霞不自觉气势矮了一截,捧着肚子重重哼了一声,抓了一大把瓜子走开了。
江梨小狐狸精的东西,不吃白不吃。
听说齐家接亲的人来了,江昌义搓着手出来准备点彩礼,地方他都想好了。
江梨嫁出去东厢房就腾空了,到时候就摆在那。天赐娶媳妇的时候也不用换地方,把东厢房收拾收拾。
那边屋子大,生了孩子也能住下。
江昌义上前指挥,“自行车摆东屋,手表和收音机直接给我拿着就行。”
守着彩礼的是齐家一个远房堂弟,有些诧异道,“新娘子说彩礼不用卸车,直接拉到白露塘。”
另一个脑子更灵活的堂弟露出了鄙夷的表情,感情这大伯还把彩礼当自己家的了,这都安排好了。
“胡说,你去问梨子,这彩礼当然是给娘家人,哪有带到婆家去的!”
江昌义急得拳头捏紧了,他上手就去扒拉自行车,“你们给我卸下来。”
“这位大伯, 你还要点脸不要?
人家是你侄女,又不是你闺女。彩礼要收也是人家爹娘收,轮得上你个八杆子打不着的大伯吗?”
“兄弟们,今个是齐哥的好日子,咱们得把东西给大嫂看好喽。”
表弟一声招呼,四五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就围了上来,把彩礼围得严严实实,江昌义连个自行车轮子都没摸着。
他急了,眼珠子一转,就去屋里把王菊花拽出来。
王菊花向来是个滚刀肉,立刻往牛车前头一躺,“今天不把彩礼留下,这婚你们别结了。”
有人想去拉她,她就尖着嗓子挺着胸往男人身上撞,哭丧一样,“耍流氓啊,你往哪摸呢你这个流氓!”
“老天爷啊,快来看看啊,从小养大的白眼狼啊。
嫁了人就不管娘家人死活,没良心的东西啊!”
“抢堂姐男人的狐狸精啊,不要脸!生孩子没屁眼!”
一大帮男人面面相觑,动手吧,她一个女人家。
不动手吧,难道由着她在这撒泼吗?
“你个不要脸的老泼皮,一张嘴就是喷粪,我侄孙子结婚你在这给我找晦气,老太太我撕了你的狗嘴。”
人群里钻出个壮硕的圆脸老太太,她提起王菊花的领子就拖到一边,双手拉住王菊花的嘴皮上下一拉,然后扇了她十多个巴掌。
耳光声清脆作响,王菊花的脸一下青红交加,口水直流,话都说不出来了。
见了老太太这十八般武艺,一众齐家男丁齐齐打了个摆子,规规矩矩道,“大姑奶。”
“大姨姥姥。”
齐家大姑奶奶齐胜男挥了挥手,脸上是怒其不争的表情,“一个泼妇就把你们一帮大男人拿住了,没出息!
算了算了,你们好好看着新娘子的东西,少了一件老太太我饶不了你们。”
齐家男丁们个个皮子紧了紧,应道,“是!”
江昌义在边上被两个汉子钳住手臂,两条腿抖得跟筛子似的,他瞅了一眼躺在地上哀嚎的王菊花,又瞅了一眼虎视眈眈的老太太。
最终还是没胆量去扶,缩着脖子躲回屋里去了。
江梨隔着人群看到了王菊花挨打,悄悄在齐少强耳边道,“你安排的?”
齐少强笑了笑,“嗯,以防万一嘛!”
“老太太是我们村辈分最高的,动手能力极强!打仗从来没输过。还是我奶奶出马才请来的。”
江梨噗嗤笑出了声,“看出来了。等找机会好好谢谢老太太。”
江红梅在屋里左等右等,发现该来接亲的庄国梁还没音信,反倒是齐少强先来了。
一大帮人热热闹闹的骑着新自行车来接新娘子,后头还拉了几车的彩礼,喜糖喜烟都是顶好的,排场面子都拉满了。
围观的人得了实惠,好话那是不要钱一样往外抛。
一会儿说新郎官有钱大方,一会儿说新郎新娘郎才女貌般配得不得了,一会儿说还是江梨命好。
江红梅咬着嘴唇躲在窗户后头看,心里火烧火燎,嫉妒得滴血!不过转念又给自己安抚好了。
庄国梁手里有钱,今天来接亲的排场应该也不会差!
“呦,庄家小子来咯。”
江红梅听了这话惊喜万分,连忙整理整理了衣服,就挺胸走了出去。
结果发现偌大的院里,就庄国梁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那,再一问,他居然是走路来的。
庄国梁穿着身破衣裳,面色沉沉,表情跟死了妈一样,看着不像是要结婚,反倒是来奔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