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的大人带着小孩一哄而散,只剩吴美丽站在桌边收拾碗筷。
“四弟妹,咱们家里像做饭和洗碗这样的活路都是轮着来的。
今天是你嫁过来第一天,为了让你轻省些,鸡和猪我早上都帮你喂过了,衣裳我也洗了,不过晚饭和洗碗就得你自己来了。”
“我饭都没吃,你还让我洗碗?”
赵香玉冷哼了一声,“咋的,就你金贵,别人能干的活路你干不了?”
“进了我们庄家就要守庄家的规矩,在这个家里我说了算,赶紧去!”
江红梅求助似的看向屋外的庄国梁,庄国梁却头也不回,进了屋倒头就睡。
半夜起床去屠宰场劈猪肉,今天一大早又去接江红梅,他累得要死。
泪水滴落在洗碗水里,肚子咕噜噜叫,江红梅红着眼洗碗,牙咬了一遍又一遍。
忍下去,等赵香玉死了,庄国梁发家了,到时候就可以名正言顺分家,搬出去过好日子了。
……
大树坪生产大队,江家。
王菊花被打得鼻青脸肿,躺在床上哎呦哎呦,却听见外头门响了,“妈,妈,我回来了。”
这不是她家天赐吗?王菊花顾不得身体的疼痛,翻身就起来迎了出去,“儿啊,你咋回来了?”
江天赐人高马大,背着一兜子脏衣服扔在王菊花怀里,“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儿子吗?
我在学校都快要饿死了,粮票和钱都用光了,你们也不来送。”
王菊花一拍大腿,心揪得跟麻花似的,想到她家天赐在学校缺衣少食,她就心痛。
“儿啊,妈忘了,是妈对不住你,妈的错。妈给你杀只鸡呀,炖上点土豆一起吃,再蒸点白面馒头,还是擀面条?”
江天赐一脸不耐烦,“擀面条吧,快点的,我饿了。”
“成成成,妈利索点,你先坐着喝口水。”
“饼干呢?”江天赐翻箱倒柜,柜子里的饼干盒早就空了。
想到这个王菊花就来气,“都怪江梨那个小娼妇,竟然去大队长那告状说我们虐待她,还把抚恤金也抢走了。
妈手里没钱,就没去供销社买饼干。”
“什么?她哪来的脸要钱,天天在我们家吃喝还不够?我去教训她!”
江天赐噌地一下站起来,身后的凳子也给带倒了,气势汹汹地冲到东厢房柴房,却发现里头空无一人。
“妈,江梨人呢?”
“那小娼妇勾搭了你红梅姐的未婚夫,今天嫁出去了。妈脸上这伤,就是齐少强家里一个老婆子给打的。”
“啥?那她的彩礼给了多少,彩礼呢?”江天赐急忙追问。
说到这个彩礼王菊花就生气,又气又心疼,跟割了她的肉一样,“彩礼给了188,还有三大件,都被江梨拉到她婆家去了。
丧了良心的丧门星,最好是嫁过去克死齐少强一家子才好呢!”
“她凭啥带走彩礼?要不是我们家养她,她能活这么大吗?
再说了,我是江家唯一的男丁,家里的东西都是我的。她拿走了彩礼,我以后娶媳妇咋办啊?”
江天赐撸了袖子就想去打人,“江莉她嫁到白露塘去了是吧,我今天非好好教训她不可。”
“儿啊,你可千万别去啊,那小娼妇现在有帮手了,那齐少强在白露塘一群人帮忙,你去了只有吃亏的份啊。”
“那也不能由着江梨这么猖狂吧!”
“你听妈的,现在不去闹。
现在村里大队长都被这死丫头买通了,都偏帮着她,等她三天以后回门,到时候咱们再教训她。”
“好歹这死丫头走了,东厢房空出来了,以后那就改成你的书房。”
王菊花拉着江天赐一顿稀罕,却被江天赐不耐烦地催促,“你赶紧下面条去吧,我饿了。”
江天赐呼啦啦吸着面条,王菊花一脸慈爱地给他撕鸡腿肉,“瞧你这小脸瘦的,在学校吃苦了。”
“妈,怎么这鸡腿就一只啊,这肉看着这么少”,江天赐的筷子在鸡汤里捞了好几下,有些不满。
“妈就做了半只,想着剩下半只给你晚上炒着吃”,王菊花有些局促,嗦了嗦手指头上的鸡油,又捡起江天赐没啃干净的骨头继续啃。
“就一只鸡也舍不得!”江天赐抱怨道,“晚上炖鸡多放点辣椒,我要吃白馒头。”
“哎哎哎,知道了。妈给做白馒头。”
“我这衣服你记得给我洗了,我明天回学校还要穿呢!”
“成”,王菊花捶了捶累得酸软的腰,不小心按到身上的淤青,又倒吸了口凉气。
江天赐也没关心,只呼啦啦喝着鸡汤。
院墙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王菊花探了身子出去,发现隔壁的西边院墙上站了层层叠叠的人,正在拆着自己家的院墙。
“赵金桂,你疯了,敢拆我们家院墙?”
江昌义闻声也跑了出来,“李有田,这么多年的邻居,好好地你拆我们家院墙,是要跟我们家结死仇吗?”
赵金桂越过一群叔伯侄子,走到江昌义面前,“江昌义,东边这两间房梨子已经卖给我们家了,大队长那边我们也过明路了。
我们拆的现在是自家的院墙,跟你有啥关系。”
“放你娘的屁,这屋子是我们家的,凭啥她江梨一个死丫头片子说卖就卖?”
王菊花扑上前去抢夺干活人手里的家伙,却被人一把推倒。
“王菊花,你怕是失忆了吧?
十多年前你们和二房就分家了。这两间青砖瓦房,可是梨子他爹和徐知青挣出来的,也是人家一手一脚建起来的。”
王菊花当然知道,当初徐淑珍嫁过来以后,周老太嫌弃她只生了江梨一个就没再开怀,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江昌盛一怒之下带着媳妇女儿跟老娘说要分家。
什么都没要,就要了两间原先是做厨房的破泥屋子,这院墙也是后头建起来的。
比起愤怒的王菊花,江昌义更冷静些,没看见赵金桂身后还站着这么多李家的本家侄子兄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