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芳县西门菜市场的一间小小店面前头,一堆人吵吵嚷嚷,“说好了今天结账的,你们老板怎么还不来?”
“您放心,说好的今天结账,肯定会来的。”
看店的员工急得不行,一个劲地往庄国梁租房的家属院那边打电话,可始终没人接听。
“喂,别打了,我去看过了,那家子姓庄的家里没人。
说来也是怪事,这门开着,东西都不见了,该不会是欠了债卷款逃走了吧。”
电话亭的老头嘟囔着,“这年头,下海的那么多人,生意是那么容易做的吗?
年纪轻轻一个个辞了工作不干,就做着一夜发财的美梦,浮躁!”
“哎哎哎,你等等,我看见那姓庄的了。”
“嘿!庄国梁!这有你的电话!”
庄国梁恍若不闻,一个劲地往楼上走,等到了门口,却发现门虚掩着。
原本摆满家具的屋子里一片狼藉,只剩下几张废旧报纸,一个瘸腿的板凳翻在地上。
家里的沙发,电视,收音机,大立柜都不见了!
庄国梁不可置信,他进屋翻找了一通,却发现一无所获。
张巧慧这个贱女人跑了?
她拿着自己所有的积蓄,攒的金子,带着家里值钱的东西跑了?
老天爷啊,庄国梁泄愤似的大喊大叫,胸中的怒气要是再不发泄一些出来,他觉得自己能当场爆炸。
他视线落在外头围栏上头,五楼,跳下去能死个痛快吗?
“嘿,小庄!你店里给你打电话了,让你赶紧过去呢,说那边一竿子人等着你呢。”
电话亭的老大爷在门外露出个脑袋,打断了庄国梁飘忽的思绪。
庄国梁使劲擦了一把脸,沉默着跟着老头走出去。
“这门不锁了?”
“还有锁的必要了吗?屋里就剩四面墙了。”
庄国梁死到临头,居然生出来几分幽默感。
“小庄啊,其实我一早上就看见你那情人,不,就是那女人搬家了。
这人走到绝境别钻牛角尖,多想想牵挂,你有孩子吧,孩子多大啦?”
老头跟着庄国梁上楼,看着他在屋里崩溃大叫,癫狂得有些疯魔的样子。
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信念感劝劝他。
虽然说他看不上庄国梁这人,听说和他住一起那女人是他小蜜,典型的有了点钱就抛妻弃子丧德行。
可死在他们大院多不吉利啊,他家就住对面楼呢!
“知道了,大爷,谢谢您。”
庄国梁破天荒地想起庄小雨来,自从自己进城做生意,小雨说要跟来被自己拒绝,父女俩一年难得见上一次。
刚开始是手头不宽裕,租不起房子,后来是张巧慧搬来了,小雨再来不方便。
再说了,庄小雨还要上学呢,就留在乡下让江红梅看顾,他定期给点生活费让人捎回去。
自从小宝死后,他一心想要个男娃,可无论找了多少个女人,都没孩子。
庄国梁苦笑,没想到到了了,自己就剩小雨这一个血脉了。
那大爷说得对,自己还有孩子呢,怎么说,也得给孩子留条后路。
他急匆匆赶到菜市场,发现店里的唯一一个员工,还有一大群村里的供货村民,正和个男人说话。
“怎么样,你以后跟着我干吧?他庄国梁给你多少,我都翻一倍。”
“还有你们几位,都是乡里乡亲的,跟你们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我庄国庆话扔在这,你们把货卖给我,我给你们的价格,一定不比庄国梁低。
而且我还敢保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绝对不会像庄国梁一样压着你们这点子血汗钱不给。”
“这……国庆,你说的不是诓人的吧?”
“叔,我诓你做什么?我告诉你,我有路子,我有朋友是开货车的,专门收咱们山里的山货往外卖。
野山药,蘑菇干,果子,药材,野味,不拘什么,他都要。
你们要是抓到了,尽管带来给我,我统统都收。”
庄老大凑过去,给一圈的人散烟,又划着火柴给人点烟,压低声音道,“各位叔伯兄弟,我知道,你们和庄老四有口头协议了。
可这协议又没白纸黑字写着,你们不干,他庄老四能怎么办?”
“庄国庆,你这么做被庄老四发现了,到时候你们兄弟俩闹起来不好看吧?”
庄老大摆摆手,眼神里都是恨意,“那你们不管。是他庄国梁违约在先,你们卖了货,他没按约定给钱。
他没钱,我能给啊。
大家都是要养家糊口的人,也不能为了一这点子情义,把家里几张嘴都饿死吧。
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是!”
“国庆这话说得有理!”
“那成,以后我们在村里收了货,就给你送来。”
“我们大队的果干也卖给你!”
“好,叔伯们,今天我做东,请大家伙吃一顿。
这么冷的天,咱们喝点酒,好好暖暖身子。”
“走走……”
庄老大呼朋唤友,拉着人往外头走,正对上庄国梁的眼神。
他丝毫不怵,反而还狠狠撞了庄国梁一下,“借过啊!”
庄国梁扭住他的手臂,“老大,你别太过分了!”
“呦,这不是我们庄老板吗?好久不见啊,你怎么混成这副怂样啊?”
自从庄家兄弟俩放出来以后,因着大丫差点被送去童养媳的事儿,还有庄国梁对几个孩子不管不顾,庄家兄弟几个就彻底和庄国梁结仇了。
庄国梁开始做山货生意,庄老大和庄老二也有样学样。
庄国梁收什么货,他们就收什么货。庄国梁一出事,他就来撬他的供货商。
“别蹬鼻子上脸,你还有个大哥样子吗?”
“庄国梁你有脸说,当初我和老二把罪都揽在头上,求你出来以后看顾几个孩子。
你怎么干的,孩子大冬天吃不上一口热饭。
老二家的小的,生出来没两天,饿得直在炕上哭。
我家大丫,差点被卖了。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看不见,你是眼瞎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