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就任的行星总督，正在听从新任行星总管的汇报。
戴蒙是一颗没有什么特色的星球，其上只有零散的几座巢都，历史还得追溯到大远征初期。再加上时不时从荒野里冒出来的绿皮大军，和来掠夺人口的黑暗灵族，让本就贫瘠的星球更加雪上加霜。
与其说戴蒙是一颗人类殖民地，不如说是流放所，更恰当一些。
也因此，帝国对于戴蒙的要求就是：只要不叛乱，能够按时向帝国上缴什一税，那爱咋咋。至于什一税，这或许是帝国对戴蒙唯一的仁慈了。只有三等初级，就这，还在不久前，把上一任总督逼到吞枪自尽了呢！
也因此，秦崖总管的汇报非常简短，只是大致介绍了一下各座巢都的情况和行星上势力的分布，便没有更多汇报的内容量的。
“或许我们需要跟星球上的贵族们谈谈。”
新任总督这样说着。在帝国的各个世界闯荡了几十年，他可太清楚帝国贵族了，那可是绝对的神鬼二象性。
甚至于，这所谓的神鬼只是针对帝国，乃至针对帝皇而言的。而对于他们管辖的平民？哈，听说过猎爵吗？不是针对底巢的猎爵，而是下巢的哦？
“一点小小的技巧，一些适当的力量炫耀。除此之外，我们还需要和帝国各个部门搞好关系，或许能够要到更多的资源与补助……”
行星总督和伙伴们商量起计划。
他有着雄心壮志，也有实现雄心壮志的能力。几十年的闯荡生活让他拥有的足够的人脉与见识，而神皇的赐福也让他的承诺与保证，拥有一定的可信度。
时间一点点流逝，在新来的总督，和他的伙伴们的努力下，戴蒙的情况一天天好转起来。他似乎真的兑现了自己的承诺，让戴蒙重获新生。
只不过，有一些事情的走向，和先前出现了分歧。
铁卫军并没有成立，行星总督信不过这些面对屁精都不敢反抗的家伙。
取而代之的是由各地贵族主持训练的私兵与行星防卫部队，伴随着越来越多权利的让渡。
那些贵族在戴蒙上的特权并没有被取缔。兽人的清剿并不彻底。至于黑暗灵族的威胁，用另一种类似交易的方式平息了下来。
戴蒙并没有成为荣耀之盾的征兵母星，在某次争执之后，荣耀之盾的战团长与戴蒙总督若即若离的友谊彻底破碎了。
“你曾经承诺过一视同仁，可看看如今的你，和我们曾经遇到的那些贵族有什么不同！懒惰，享受，不思进取，甚至……”
“但是我履行了对陛下效忠的义务，也从来没有拖欠过什一税款。甚至我还让戴蒙的税收等级再提高了一级，而这一切的代价仅仅是下巢和底巢人的付出——反正他们现在的生活，已经比曾经好太多了不是吗？维萨里，你没有资格指责我，我所做的一切都堪称帝国贵族的典范！”
行星总督冷漠而疲惫地回应对阿斯塔特的指责。维萨里的动力拳握紧又放松，沉默了许久，最后抬头看了天鹰雕像下昔日的友人，转身离开了总督府。
“如果以后戴蒙需要帮助，荣耀之盾依然会回应。这是我的承诺。”
高贵的戴蒙的总督，上巢人口中的救世主，下巢人口中的吸血鬼和底巢人口中的新的暴君，目送蓝色动力甲的阿斯塔特离开后，撑起臃肿的身子，徜徉在独属于他的花园中，肥硕的指尖抚摸过他的帝国。
“看，昔日的你没有必要那么拼命。”
那朦胧轻谑的呢喃再次在冯原耳边响起，
“适当降低一下要求，依然没有违背自己的原则。更何况，这一万年来，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做的。就你一个人想要特立独行，不觉得太累了一些吗？”
画面中的场景再次变幻。因为戴蒙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殖民星球，并没有什么值得别人注意的地方。
大裂隙展开后，戴蒙虽然也遭到了混沌侵蚀，但无论是烈度还是持续的时间，都不如昔日冯原所经历的。
“这未尝不是另一个好结局，不是吗？你不需要活得那么辛苦，那些人也不会和那颗星球一起陪葬。”
这些话落在冯原耳中，他依然不为所动。
只不过，看向画面里虽然千疮百孔，但是依旧在缓缓绕着恒星转动的戴蒙，冯原的眼中中流露出一丝悲哀。
“我曾向废墟中饿死的尸体立誓，向战场上残缺的肢体立誓。”
永无尽头的月光长廊里，冯原站在新的分岔路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画面中的星球。
“即便我只是一名普通的行星总督，即便只管理一颗小小的星球，即便这个帝国几乎所有的贵族都只是把人命当做一个数字。”
“我也会让戴蒙上每一个忠诚的生命，感受到为人的尊严。”
冯原看着画面中的“自己”与那些贵族们推杯换盏，身形一天天臃肿起来。看着波克001和秦崖一脸遗憾地离开了他，看见尤里安枉死在兽人刀下。看见萨妮和迪米特里被他借刀杀人暗中除去，看见那长着和他一样脸的家伙拖着臃肿的身躯，在护卫的簇拥下慌忙逃上了撤离的舰船，冠冕与华服散乱一地。
“在来到戴蒙的第一个月，我走遍了底巢的每个角落。第二个月，我要求所有的贵族交出权利，要求星球的力量彻底统一。第三个月，我亲手将子弹送进每一个拒绝服从命令的贵族的脑子里。”
“总督府里只有一间卧室和一间书房是属于我的，最严峻的时候，我每七个泰拉日睡眠时间只有三个小时。”
“戴蒙所有人——我无法记住他们每个人的名字，但是他们每个人都亲自见过我的脸。我将曾经行星总督的花园改造成了纪念碑林，所有为人类而牺牲的人的名字，都用戴蒙的文字刻在上面。”
冯原缓缓诉说着这些事情，似是在为自己辩护，又似是单纯的倾诉。
“我管理的星球，每个人都能吃饱，每个孩子都能接受教育。即便是混沌入侵的时候，我也没有抛弃他们。”
“让我重读一千次，一万次吧！我也依然会做出这些选择！我拒绝承认画面里的人是我，他不过是一个似是而非的废物罢了。”
冯原再一次收回了视线，向长廊的尽头走去。
这片空间变得更加凝实了一些，他身上的长袍也渐渐变换了颜色。浅绿色的藤蔓花纹逐渐暗淡，金色的丝线交缠着，随着他的脚步向前延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