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张巧慧丝毫没有认出江梨，专心致志地看着发圈，“这东西怎么卖？”
“你手上的一块五，这种蓝白的一块。”
“你这也太贵了吧，这东西这么点布料，成本也不用这么多嘛！”张巧慧在剩下的几个发圈里头翻来翻去，“再说了，你这都是人家挑剩下的，便宜点，五毛钱我就买了。”
“大姐，这些发圈每个做工都很仔细的，都是南边来的新鲜货，运费就价格不菲，不能便宜这么多的。
再说了，这东西好，自然值那么多钱。刚刚人家一口气买了十个呢！我都没便宜。”
“哎呀，刚刚那些都是城里人，人家有工作的。
我是个乡下妇女，男人也刚死了，手头实在没那么多钱。这我买回去给我闺女的，你给我少一点嘛！”
江梨眼珠子都瞪大了，要不是她从齐少强那听说过，张巧慧只有两个儿子，这话她还真信了。
“姐，实在少不了。再说了，我给你少了，人家刚刚买了东西的顾客就不高兴了。”
“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知道嘛，就这样，五毛钱哈！”
张巧慧丢下票子，抓起一个纱织的发圈就起身，却被秦晓婷拦住，“大姐，你不能这样的，咱们价钱还没谈好呢，你就拿着东西走，这不是抢吗？”
“你什么意思？我给了钱的。”张巧慧眉头狠狠皱起来，嘴边两道八字纹更深刻了，她把发圈往地上一丢，“算了，真晦气，和你们这种人做生意真是难搞，东西我不要了，你把钱还我。”
发圈落在没铺布的地方，一下就沾满了尘土，江梨皱眉，这个发圈算是报废了。
“你把我们东西弄脏了，这还怎么卖啊？”
秦晓婷拦住张巧慧不准她走，江梨抽出布下头垫着的棍子，狠狠在腿上一怼，木棍应声而断。
张巧慧汗毛倒竖，是她忘了，能来黑市卖东西的人，都是些投机倒把的人，能有什么好东西。
“多，多少钱？我付就是了！”
“一块五！”江梨粗声粗气。
张巧慧哆哆嗦嗦再抽出一块钱，丢下就逃之夭夭了。
边上原本卖鸡蛋，卖粮食的摊主也收回了虎视眈眈的目光。
原本看那个摊主瘦瘦小小的，又带个女人，是个好捏的软柿子，却没想到有两把刷子。
秦晓婷的卤肉早就卖光了，江梨想了想，只剩下三个发圈，干脆直接收摊算了，下回再多做点，摆出来也好看。
另外，张巧慧刚走那个眼神让自己很不舒服。
哔哔哔，凄厉的哨子声响起，听到声音的摊主纷纷抓起地上的东西逃跑，东西太重的干脆弃摊而逃。
“红袖章来了，红袖章来了。”
江梨和秦晓婷狠狠悬起了心，跟着人流跑出了巷子口。
听见看门那个瘦猴不住地骂娘，“上个星期来过，怎么这星期又来了，不应该啊！我们的线人也没传消息来啊？”
巷子不远处，张巧慧拉着两个红袖章，“就是那，有人投机倒把，私下卖东西，一男一女，卖那种布的头绳，同志，我要举报！”
红袖章对视两眼，“成，你举报的事我们知道了，你先回去。”
眼看红袖章两人慢慢往巷子那走，张巧慧露出得逞的笑容，却很快坍塌下来，因为她眼睁睁看着江梨和秦晓婷走得远远的，已经出了黑市的范围。
红袖章和巷子口瘦猴一样的男人很是熟络地点了点头，瘦猴还点头哈腰地给红袖章递了大前门，几个人抽起同一包烟来。
红袖章抓了几个一看就是生脸的，就回去交差了。
转眼张巧慧就看到那个瘦猴一样的男人带了一高一矮两个打手围过来了。
“就你这小娘们举报的是吧？”
瘦猴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猴爷我从不打女人，太贱的除外！”
张巧慧被一巴掌扇得后退了好几步，脸颊快速地肿了起来。
“不死我，你们误会了。”
张巧慧大着舌头解释，心里尽是后怕，没想到举报没把那卖发圈的一男一女抓住，自己却被黑市的人报复了。
瘦猴没放过她，抓住了张巧慧的领子又赏了她几耳光，又把她脚边的粗布口袋抢走了，“滚，以后别让我在这地方看见你。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真他妈晦气！”
张巧慧泪水连连，捂着脸说不出话来，只能连连点头。
江梨在边上把这一幕尽收眼底，“晓婷，果然是她举报咱们。”
“幸好你留了个心眼，咱们提前收摊，不然还真给这女人整进板房里去。”
秦晓婷心有余悸，这年头投机倒把可还是挺严重的。
两人出了巷子找了个公共厕所换了衣服和发型，这下绝对没人能认出来。
秦晓婷今天做了比昨天多一倍的卤肉，也都卖光了，江梨分到了六块钱。
她有些不太好意思，“晓婷，这卤肉都是你自己做的，材料钱也是你出的，我就这么坐享其成，太过分了。”
秦晓婷揽住她的手臂，捏了捏她的小脸，“你说啥呢梨子，今天的事要不是你留了个心眼，咱们就被抓了。
再说了，你没看见咱们收钱的时候附近几个男人眼红的，恨不得抢了我们的钱。要不是你露了一手，咱们还不知道能不能安全回家呢。
六块钱请了个美女保镖，这钱花得值。”
江梨被这话一劝，心里倒是放心了些，但还是道，“那我以后最多收六块，再多我也不要了。”
“你想啥呢，昨天做二十斤卤肉差点没累死我。再说了，今天的卤肉卖到后面有些卖不动了，再做多可能会剩下，所以我打算最多做二十斤。”
“而且肉票也不好淘换，过段时间得看看有没有别的材料，卤猪下水试试。”
江梨这才放下心来，“那好，为了庆祝发圈生意圆满成功，今天我请你吃好吃的。”
“对了，举报信那事不知道怎么样了。”
“那咱们去国营饭店瞧瞧？”
“成。”
张巧慧捂着脸去了卫生院，卫生院的人给她上了药，又花了两毛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