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这乡下人就是心眼多奥。”
“可不是咋的。不过也挺好，那任秀英不是心气高吗？
我那侄女多好的闺女啊，又有工作，人也是好看贤惠。我巴巴地上门给她做介绍，她居然推三阻四地，说什么孩子主意大了，要自己做主。
这回可好，娶了个乡下人，真是笑掉大牙！”
另一个和她搭话的胖女人笑，心里道，“你那侄女，脸上都是麻子，还是个大龅牙，还好意思说好看？”
嘴上却连连称是，“可不是咋的，我看唐怀民娶的这个，肯定比不上你家晓红。”
“哎哎哎，你看，新娘子的嫁妆卸车了。”
“哼，不用看也知道，乡下人，能陪多少东西啊？给两身衣服一个包袱卷打发出来就不错了。”
可停下的汽车车厢后头，一件件绑着大红花的家具往下卸。
大立柜，床，高低柜，一把方桌，四条椅子，沙发，床头柜，厚厚的暗花褥子，还有打开的嫁妆箱子里，堆得满满的衣裳。
赵金桂因为闺女要嫁进城里，怕她被人看轻，咬着牙给李春兰置办了三十六条腿。
李家几个哥哥商量了一下，李老三出大头，剩下几兄弟出小头，又凑钱买了一对沙发陪送。
江梨送的新婚礼物，除开李春兰的婚服婚鞋，还另外挑了一对手表。
劳英，也就是介绍自己侄女却被拒绝的那个女人，整张脸都僵了，话都说不出来。
这嫁妆，就算放在城里也不算差，要是打乡下来的，那就是十里八乡头一份。
她咬着牙道，“肯定是娶了个丑八怪，女方有缺陷，不是麻子就是瘸子，不然怎么陪送这么多东西，就是心虚。”
“新娘子来喽！”
唐怀民先从副驾驶座跳下来，然后牵着李春兰下来，他身边的兄弟起哄，“那么高的车架子，你赶紧地把新娘子抱下来呀！”
唐怀民巴不得呢，张开双手，“媳妇，别怕，我抱着你。”
李春兰有些不好意思，唐怀民搂住她的腰身，另一只手抱起她，“走喽，回家！”
接亲的兄弟团怪叫，一声声简直要掀翻家属院的天。
劳英眼睁睁看着唐怀民抱着的女人，身材匀称，苹果脸蛋大眼睛，笑得眉眼弯弯，看起来十分讨喜。
路过的时候，她腕子上那只女士手表，在太阳下发着金光，脚上的皮鞋更是她都没穿过的样式。
边上的胖女人终于忍不住了，看着劳英脸臭得跟吃了屎一样，笑出了声，“你还别说，这新娘子脸上没长麻子，看着也不像瘸子。
我吃席去了，自强妈，你去不去？”
……
“妈，我回来了。”
朱霞提着包袱进门，正好赶上女方这边正席。
看着桌上的大肥肉片子，她吞了口口水，包袱都没放，就拿起碗狠狠装了一碗干饭，压了又压。
这些天她在娘家可饿坏了，她嫂子，一个白眼狼，小气得不行，她就回家住了几天，就给她摆脸色。
桌上的菜色也没什么油水，整天不是萝卜就是白菜，吃得她都瘦了好几斤。
今天一大早她和她嫂子吵了一架，她老娘拐着弯劝她回李家，还让她二哥给送到村口，盯着她回来。
这不想着好歹是李春兰的酒席，她回来了还能打打牙祭，这就收拾包袱回来了。
“放下，谁让你吃了？”
赵金桂的声音在耳边炸开，朱霞一个哆嗦，可还是捏紧了手里的碗，吞了吞口水，“妈，我这饿了，正好这少个人，我就坐这吃。”
赵金桂被她这股子馋样气得不行，“我和你爹还没吃上饭呢，你倒是自觉。赶紧滚进来厨房烧火。”
赵金桂心里有气，谁家小姑子嫁人，嫂子躲回娘家去的。
奥，这一开席她到来了，算着时间点来吃现成的。
真不像话！
老三家的人家在县里，还特意提早一天赶回来帮忙。老二家的更是从早忙到晚，就她一个人金贵？
要不是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她不想给闺女找晦气，非得好好臭骂她一顿不可。
朱霞不情不愿，但也知道赵金桂不是跟她闹着玩的，真要在这么多客人面前闹起来，进步第一个就能骂死她。
去就去，厨房肉更多，她照样吃。
大牛搂着妹妹，正一口一口给她喂饭， 见朱霞进来，眼睛亮了一下，“妈，你上哪去了？”
朱霞看见女儿碗里的鸡蛋羹，也不顾上回大牛的话，抢了勺子就往自己嘴里倒，三下五除二就把鸡蛋羹吃得干干净净。
原本乖乖的小花大哭起来，大牛急得不行，“妈，你咋能吃小妹的鸡蛋呢？”
“吃了就吃了，一个丫头片子，吃什么鸡蛋啊。
我是她娘，生她养她，吃个鸡蛋羹算啥？
就是要喝她的血，吃她的肉，她也得听话！”
李大牛看了看哭得可怜的妹妹，又看了看理直气壮，嘴上还沾着鸡蛋渣子的妈，第一次对她生出厌恶的感觉。
自从娘跟着爹进城摆摊，他被奶奶带了几年，又在学校学了几年，懂了点事，这性子就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他越发觉得她娘不像话，可李大牛面对自己的亲娘，也说不出什么。
只能抱住哭哑了嗓子的妹妹哄，“妈，这样不对！你是大人，不用吃鸡蛋也行。
小妹昨天发烧了，奶心疼她才给她炖鸡蛋补身体的。”
“哎你个没良心的臭小子，说啥呢！我不就吃了个鸡蛋，你还敢顶撞你妈。
死丫头片子，哭什么哭，闭嘴。”
朱霞心里恼火，随手给了小花一个巴掌。
自从她去了城里，这大的小的都被她奶奶教的都不跟自己亲了。这小的也就算了，不过一个丫头片子，迟早要嫁出去的。
可大牛不一样，他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却被他奶奶教得敢顶撞她了，处处护着这个死丫头。
被朱霞打了一巴掌的小花哭得更大声了，红着脸蛋就要往外跑，“奶奶，奶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