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的人起哄要吃喜糖,庄国梁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见了羞羞答答出来的江红梅,催促道,“走吧。赶紧着,家里还等着呢!”
江红梅的心跟坠进冰窟一样,嗓音不自觉尖利起来,“庄国梁,你就这么来了?”
“今天好歹也是结婚,你就让我走路去?”
庄国梁嗤笑一声,“不然呢?我花钱雇八抬大轿来请你?”
“江红梅,你搞清楚。
是你自己贴上来要嫁的,不是我要娶你的,你最好有这个自觉。
进了我庄家的门,以后老老实实别生事,洗衣服做饭带孩子伺候我妈,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
说完他转身就走,被他搁在院子里的江红梅傻眼了,心都碎成了一片片。
她有些局促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红衣服,那颜色看起来如此刺眼,仿佛鲜血一般。
庄国梁没走两步,就看见了坐在自行车后座的江梨,她笑靥如花,手里还捧着一把五颜六色的野花花束。
另一只手轻轻搭在齐少强的腰间,红色的裙摆随风飞舞,一脸幸福的模样。
齐少强则时不时回头看她,脸上也挂着明显的笑意。
“国梁,你等等我!”
江红梅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手里提了个装着旧衣裳的包裹,她凑到庄国梁身边,一股浑浊的口气就呼了出来。
庄国梁厌恶地皱眉,打量完江红梅的打扮,更生气了。
同样的红裙子,在江梨身上那是妩媚风情,在江红梅身上那是东施效颦。
她黑而肥腻的赘肉,扁扁的大饼脸,咕噜噜乱转的眼睛,都让他感到反胃。
看着庄国梁望着江梨目不转睛,江红梅一下就炸了,“你盯着那个狐狸精干什么,你是不是还想着她?”
庄国梁冷冷瞥了她一眼,“我就是还想着她,怎么样?
要不是你不要脸爬上我的床,我早就娶了江梨了。”
江红梅绷了一天的心弦彻底断了,她尖叫着把手上的包裹扔在庄国梁脸上,扑上去撕打他,却被庄国梁死死钳住手腕,毫不留情地推倒在地。
他居高临下,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论模样论内在,你哪样比得上江梨?
就算是比嫁妆,你也比不过,我凭什么喜欢你?”
江红梅的手掌心和膝盖都擦破了皮,火辣辣地疼,可再疼也比不上心痛,在庄国梁刻薄的话语中她彻底疯狂。
“庄国梁,你别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那天晚上你要是不愿意,我一个女人能按住你,强迫你吗?
你要了我的身子,娶了我还想着江梨,江梨早就嫁了人,人家根本瞧不上你。”
庄国梁愤怒至极,江红梅的话戳中了他心里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我跟你这种泼妇没什么好说的,这婚你要结就结,不结你现在就滚回去。”
江红梅爬起来捡起包袱抖了抖,结,她凭啥不结。
就冲着庄国梁日后的富贵,她也要死死咬着他不放。
……
白露塘大队,齐家人来人往,齐少强的老娘陈贤云满脸笑意,叮嘱着来做饭的厨子,“给我儿媳妇留出几碗菜,她新媳妇脸嫩,怕不好意思出来吃饭。”
“成嘞!”
一墙之隔,赵香玉对着齐少强家淬了一口,“陈贤云这个死老婆子,摆那么大排场给谁看?
迟早有一天叫你儿子给厂里开除了,不是个东西!”
“不过就是捡了我儿子不要的二手货,显摆得你,迟早叫你儿子戴绿帽。王八羔子!”
赵香玉的二儿媳妇耸着鼻子闻墙对面飘过来的香味,有些眼馋地吞了吞口水,这香味,一闻就知道是猪油味。
她踮着脚尖往齐家宴席桌上看,席面还没开。
那边搭了个临时的大灶台,炒菜的大锅里翻滚着满满的大肥肉片子,炖着白菜十里飘香。
“妈,我去厨房瞅瞅大嫂菜做得怎么样了。”
赵香玉一眼就看出了程艳艳的小心思,“你个馋嘴货,干活躲懒,吃啥啥没够。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去厨房偷菜吃,不许去,把桌子给我擦了,咸菜摆上。”
程艳艳眼珠子咕噜一转,扶着隆起的小肚子就哎呦起来,“妈,我肚子有点不舒服,我先去上个茅房。”
赵香玉一个没看住,程艳艳转眼就溜之大吉,干活是不可能干活的,这家这么多人,凭啥她干活。
鞭炮声响彻云霄,在一股呛人的白烟中,齐少强的自行车稳稳地停在自家院里的青砖地上,江梨双脚落地,稳稳下车。
院里摆了五大桌子,齐家是白露塘的大姓,亲戚多,眼下挤得满满当当。
江梨一来,原本坐着的人都站起来,起着哄要看新娘子,见了江梨更是不住口地夸赞。
“这闺女生得好,跟朵花似的”,年纪大的阿嬷把江梨的手摸来摸去,摸完了又递给下一个阿嬷。
“还是个文化人,高中生嘞,给我家小黑子沾沾文气,到时候也考上中学……”
江梨被她们夸的脸都红透了,陈贤云护在儿媳妇面前,防止江梨被咸猪手剐蹭,“好了好了,少强,来领你媳妇去新房坐坐。”
两人在领导画像面前鞠了躬,又放了挂鞭炮,这就算仪式完成了。
齐少强被人围着灌酒,临走前叮嘱江梨,“梨子,饿了就吃饭,别不好意思。
厨房里给你留了饭菜的,我叫人给你端进房里。
敞开了吃,不爱吃的留着,等会我来打扫。
要洗脸那水壶里有水,脸盆毛巾都是新的,我在供销社买的,你看着用。”
齐少强交代了又交代,看着江梨坐在椅子上,心里软成了一汪春水。
这么好的媳妇,真的被自己娶到了!简直跟做梦一样!
江梨乖乖点头,坐在齐家的东厢房里,她轻轻舒了口气,新房是打通的两大间,干净亮堂。
窗户是玻璃的,地面是青砖的,新打的柜子和书桌上都贴了囍字,她陷在一片红色的海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