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小宝被她一下推在地上,有些反应不过来,庄小雨出来搂住弟弟,“我爹还没回来呢,你们凭什么先吃。”
二丫理直气壮,“家里的粮食也有我家的一份,我爹娘干了活,我和大姐都拿了4个工分,凭啥不能吃?”
二丫没理她,把锅里的白面片都舀出来,端到房里和姐姐妹妹分着吃,又把二婶刚生没几天的小妹妹抱过来,给她喂了点面片汤米糊喝。
庄小雨瞠目结舌,肚子也轰隆隆响起来,她没做过饭。
爹也不回家,奶和后妈都被抓走了,这个年要咋过啊?
大年三十江梨还没睡醒,热气腾腾的饺子就出锅了。
陈贤云做了两种馅的,韭菜鸡蛋,放了点虾米提味。另一种是白菜猪肉,放了点炸过的猪油渣碎。
饺子白胖胖的,皮薄馅大,一咬猪油味混着白菜香,江梨吃得直打嗝。
齐老太太看了看外头飘着的雪花粒子,叹了口气,“隔壁那一家子也是作孽,现在丢下几个孩子可怎么过活呢?”
“小云啊,你去给他们家送盘饺子吧。”
陈贤云点头,“老早就给她们送过去了。”她没给那家那几个娇惯坏了的男娃,而是给了大丫。
这几个孩子虽然在赵香玉吴美丽的教育下,可歹竹出好笋,个个性子都不错,见了人也会打招呼。
庄家,冒着风雪来的庄老三正劝庄大丫几个,“跟三叔回家,以后有三叔一口饭吃,就不会让你们饿肚子。”
庄大丫哭得不能自已,庄二丫却没哭,搂着还不太知事的妹妹,拒绝道,“三叔,我们自己能养活自己。”
庄老三急得不行,“你胡说什么呢,几个半大孩子说这种胡话。你是不是怕三叔养不活你们?还是怕你们婶子不高兴?
你们放心,是你们婶子一早喊我来接你们的。她在屋里做饭呢。”
“三叔,我知道你和三嫂都对我们好。可我们不能这么厚脸皮。我们有手有脚能劳动,而且大队长也说过了,会关照我们的。
到时候会给我们寻个活计,我们自己也能挣工分。”
二丫说话很有条理,像是一早就想好了似的,其实这些话是江梨一早上跟她说的。
齐少强给齐玉鹏出了个主意,让队上把放羊的活路交给大丫,工分就算多点,按六个工分算。
二丫这边,因为刘立新很快就要进城学习,队上的赤脚医生不能没有人来干,所以就安排二丫跟着学习草药知识,先给刘立新打下手,也算工分。
有了出路,二丫有信心,她们三姐妹一定饿不死。
“三叔,我们都过去,家里也住不下啊。”
庄老三如今住的屋子是村里的五保户家,房子破烂不说,还小,根本住不下这么多孩子。
庄大丫私心也不愿连累三叔三婶,他们日子也艰难。
眼看几个孩子说不通,庄老三叹了口气,决定回家和妻子商量,要不干脆搬回家里来,大家在一个锅里吃饭,是生是死都一块儿了。
庄老三冒着风雪又走了,还放下一小口袋粮食。
庄大丫泪花都出来了,三叔三婶分家走的那天,奶什么都没给他们,这些粮食估摸着是三婶回娘家借来的。
“二丫,等会儿给叔送回去。咱们屋里还有口粮,这些我们不能要。”
“嗯嗯”,二丫也点头。
……
“孩子呢?”
高秀芹见庄老三没带人回来,急了。
庄老三把二丫的话原原本本说了,又提出要合成一家的事。
高秀芹沉吟了一会儿,也答应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几个侄女饿死吧。
“媳妇,跟着我苦了你了。要是当初你没嫁我,嫁个更有家底的,如今的日子也能过得舒舒服服的。”
庄老三这时候真觉得自己没用,拖累了老婆孩子。
“俺从没后悔嫁给你。”
村里的男人打骂女人是寻常,要不就是吃完饭把碗一推,什么事都不管。
而庄老三却不一样,出去劳动卖力就不说了,家里的活能干的他都干了。
碰上什么事,也跟她有商有量的,不会在外头撑面子,苦了老婆孩子。
两人偶尔吵架吵急眼了,他也不会碍着男人面子不低头。
这样就够了,足够了。
庄国梁在软和的被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年三十的中午了,鞭炮声阵阵,张巧慧见他翻身,笑着道,“醒啦!起来吃饺子吧。今天可是年三十。”
“家里没什么好菜,我用猪油渣炖了点白菜。还包了点萝卜馅的饺子,你尝尝。”
外头窗子光线强烈,刺激着他的眼睛。庄国梁只觉得浑身暖意融融,好像踩在云端上,又好像微醺着,手脚也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
张巧慧把饭桌干脆摆在了床边,又拿出存的酒,给庄国梁斟了一小杯,“我自己弄的高粱酒,醉人,你少喝一点。”
庄国梁端起酒杯一仰脖子,滚烫的酒液灌进喉咙里,像刀子划过去一样。
他皱着眉头咳嗽,张巧慧连忙拿了帕子给他擦,嗔怪道,“都叫你慢慢喝了。”
庄国梁握住她的手,张巧慧的手心带着薄薄的茧子,脸上还沾着点面粉,她在庄国梁的注视下双颊通红,有些羞涩地低下头去。
哗啦一声脆响,装着饺子的盘子被孙明明推在地上,张巧慧吓了一跳,看见饺子都滚落在地,心疼得不行,“死孩子,毛手毛脚的,这么糟践粮食。”
孙明明愤怒地瞪着那个坐在上首的男人,他竟敢坐爹曾经坐过的位置,还用着爹的酒杯,“你给我滚,你在我家干什么?”
张巧慧不可置信地抬头,见孙明明好像一只发怒的狼崽子,恨不得生吃了庄国梁。
她抓起孙明明狠狠揍他,“孙明明,谁教你这么没礼貌的。叔叔是家里的客人,他昨天还帮咱们修了漏水的房顶,你怎么这么白眼狼。”
孙明明气得呜咽起来,“他算什么客人,他就是你的奸夫!奶奶说得没错,你就是不守妇道,背着我爹偷人!”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孙明明脸上,打了人的张巧慧却愣住了,她眼睁睁看着儿子一把掀翻了饭桌冲出门,扎进了风雪里。
庄国梁也站起来,身上都是饭菜味,衣服都弄脏了,他没心思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