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梨看来,就是刚刚还能说会道的大个子傻站在柜台,一言不发。
“这个女同志怎么认识的齐副厂长?看着跟他这么亲热”,食品柜台的售货员酸溜溜的。
这齐副厂长是昨天才去五羊食品厂报到的,人生得好看就不说了。
听说是退伍军人转业,在部队上拿过二等功,实打实的战斗英雄。
他昨天刚到食品厂报到,今天就来供销社食品专柜视察了,一路上见过他的未婚女青年,没有不脸红的。
可齐副厂长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除了工作必要的交流,绝不多说话,让许多有想法的姑娘都望而却步。
这一个乡下丫头跟齐少强说上了话,两人好像还早就认识,这柜台的几个售货员看了心里不得劲。
“你们想多了,估摸着是齐厂长热心,见那丫头穷可怜她。
齐厂长还能娶个乡下人啊?”
“就算她生得再美也不行!”
这些算话江梨都没听着,她出了供销社四处张望。
县里有一个食品厂一个机械厂,还有纺织厂和两家国营饭店,职工不少,除了发工资还会发票。
她想换点粮票和布票。
齐少强跟在江梨后头,手里提着的纸包晃晃荡荡,看着她在纺织厂家属区附近逛,跟人讨价还价换了点粮票。
还问了布票的价格,但嫌贵没买,最后钻进了国营饭店。
江梨这回点了五个肉包子,还要了一碗肉排面。
原身实在太瘦弱了,手臂跟麻杆子差不多细,一阵风就能给刮倒了,需要好好补补。
看着窗口颤颤巍巍的猪肘子,江梨吞了吞口水,忍住了。
五个肉包子一块,肉排面一块三。
再加上还齐少强的一块和买鸡蛋糕的八毛钱,换两斤粮票票花了六毛。
江梨出来一趟,身上只剩六块多了。
猪肉才七毛四一斤,可惜肉票抢手,寻常人换不到。
再加上江梨也不会做饭,只能下馆子了。
煎得金黄的肉排堆在高高的白面上,泛着油光的面汤上头撒了切成小圈的翠绿葱花。
江梨夹起一大口面条送进嘴里,筋道弹牙,再咬上一口细嫩的肉排,饥肠辘辘的肚子终于得到了抚慰。
香啊,真香啊。
江梨把汤也喝了个干净,然后捧着包子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她吃相斯文,速度却不慢,很快三个包子下了肚。
江梨摸了摸还有容量的肚子,有些可惜地住了嘴。晚上在江家肯定吃不饱,剩两个肉包子晚上贴补油水。
一碗赤色的猪肘子落在了她面前的桌上,齐少强一脸严肃地在她面前坐下,然后把猪肘子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齐同志,这回猪肘子可还热乎着呢,你也不爱吃?”
齐少强故作镇静地喝水,闻言水都喷了出来,耳尖都烧红了。
他对上江梨两颗葡萄般水润的眼珠子,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江梨虽然很心动,但还是把肘子推回去,“我身上没钱了,还不起肘子钱。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江梨!”齐少强喊住江梨,见她回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憋出了一句,“你奶和大伯最近没欺负你吧?”
江梨很聪慧,联想到那天齐少强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大队部,大队长又一改往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特意来江家送抚恤金的事。
一下就明白了,一定是齐少强在背后帮了她。
她在齐少强面前落座,“那天你去找我们大队长,是为了我的事?你是看我可怜才帮我的吗?”
“不是!”齐少强下意识反驳,很快又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没回答江梨的话,一只藏在后背的手摸出个小纸包来,递到江梨面前,“给。”
江梨诧异,“这是什么?”
齐少强没看她,“大白兔奶糖,你饿肚子的时候垫吧两口。”
“齐少强同志,你对我这么好,是在追求我吗?”
这话一出,齐少强唰啦一下站起来,长手长脚碰翻了路过人端的菜碗,叮铃咣啷地撒了一地的碗筷。
他手忙脚乱地跟着收拾,不住地道歉。幸好都是空碗,人家也没在意。
齐少强坐下来的时候满面通红,但对着笑意盈盈的江梨,还是应了句是。
放在桌下紧紧捏住的手暴露了他的紧张,“江梨同志,你可以考察我。
我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爱干净,会做饭。
收入也不错,一个月工资是九十八块,还有各种票和补贴。”
“我想以结婚为前提, 和你交朋友。”
江梨震惊于他的直白,他盯着她的目光真诚又坦荡,让江梨无所适从。
她仔细打量他。
齐少强相貌上乘,踩在自己审美点上。
心地挺善良的,爱管闲事。
性格有点直男,上次怼江红梅把她气哭了。
工作不错,在食品厂当副厂长,旱涝保收。
确实是个不错的结婚人选。
但也不能这么急地定下自己的终生大事。
江梨对自己向来也很坦诚,不可否认,她对齐少强也有好感。
“好。但如果考察不合格,结婚的事就作罢。”
齐少强的脸上涌起难以抑制的欣喜,他用尽自制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笑出声。
这关系一确定,两人都有点不太好意思看对方了。
“你要买的东西买齐了吗?”
“你下午不上班吗?”
两人同时说了话,江梨噗嗤一笑,坦然道,“想买两件衣裳,但是布票太贵没舍得换。”
齐少强掏出皮夹,从里头翻出几张布票并一叠钱递给江梨,“我前两天刚回来,票什么的都不齐全。
这几张布票你先拿着,先凑合着买件成衣换洗。
明天我去换点布票,下班咱们去逛逛百货大楼,给你买几件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