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中一道有些虚幻的影子飞快地移动着,只一瞬便从原地消失,下一刻就出现在更远处,肉眼难辨。
师父不传道术给他,陈玄丘自有隐身之法。你能穿墙,我便翻墙,只要同抵彼岸,你管我用什么方法来。凡人之术,也不是全无用处。
陈玄丘这一次的目标是雷九鹏,距他住处最近的那位鬼王九子。
前夜,陈玄丘连杀三人,没有一个是离他住处近的,因为他清楚,那三人出事后,最先被详尽调查、反复盘问的,一定是死者附近的人。
而今天,他要动的就是自己的窝边草了。因为,如果放到最后才吃窝边草,他的嫌疑反而最大,鬼王宗的人并不傻。
经过前夜之事,这次雷九鹏再出事,他这个住处最接近之人,反而不会成为重点嫌疑。
另外,他昨日背书闲走时,再加上今日考试一路走来,已把这条路摸熟。他需要速去速回,熟悉的路途才方便施展。
雷九鹏此时正在呼呼大睡,昨夜一夜等候,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对不修肉身的人来说,特别容易疲劳。
负责看护他的木长老则在房间正中,坐在蒲团打坐。在他面前有一炉香,香烟袅袅。
木长老也有些疲倦,但是以他的功力,打坐调息足以恢复了。
整整一天一夜,全无动静。那人显然也知道,鬼王宗必有应对,莫非这是打算放弃了?
木长老决定再守候一夜,如果那人仍然没有动静,便向宗主建议,集中六名弟子同住,不能这样故意诱敌了。否则,敌人不曾诱来,搞得自己一方疲惫不堪,何苦来哉?
雷九鹏的住处四周都是浅草,有一道溪流蜿蜒而过。
陈玄丘藏身在十余丈外一片林中,静静观察了片刻,便顺手拉过一根树枝,将那树枝拉弯了,前端系在面前一根粗树干上,然后将来时路上捡的一块石头,小心翼翼地卡在树叉上。
做完这一切,陈玄丘又从纳戒中取出两道符,轻轻叹息道:“用一张就少一张啦,早知道这么有用,一年前我就把两位师姐关进小黑屋,天天给我画符,一天画不出十张,就不给饭吃。”
陈玄丘恋恋不舍地抚摸了一下符箓,把一张符箓往空一抛,结着手印,沉声道:“瞒天过海,真武灵应。神兵火急如律令,敕!”
那张符化作点点星光,飞到半空中,仿佛一张巨网上的一个个节点,然后那光芒一闪,全然不见了。
陈玄丘这才拈起第二张符,又望空一抛,再结一个手印,沉声道:“镇天助顺,真武灵应。神兵火急如律令,敕!”
那道黄纸“蓬”地一声燃烧起来,当时在冀州城外,陈玄丘对付苏蓉儿,曾用过这样的一道符,当时天空一道雷云急旋如涡,一道道闪电如同巨蛇当空,威势十分骇人。
但此时有了先前那道瞒天过海符,这召雷符一出,天空彤云密布,雷电集结,可是自这山上望上去,却完全感应不到,依旧是晴空万里,白云飘飘。
这召雷符威力极大,就是发作太慢了,而且发作时动静也太大,敌人只要不傻,一见那殷雷滚滚的威势,早就逃之夭夭了。如今有了这道瞒天符,就不怕敌人事先警觉了。
这召雷符一共只有三张,现在下山不过月余,第二张已经用掉,陈玄丘怀中只剩下最后一张了。
陈玄丘祭出了这道符,迅速从纳戒中又取出一口剑来,在缠在树干上的柔软树枝上轻轻割了一剑。
那树枝缠在树干上,绷得很紧,这一剑割下去,便裂开大半,随着有弹性的树枝想要归位的拉扯力,割开处便缓缓折曲断裂开来。
陈玄丘一切准备停当,便迅速滑下树干,往草丛中一伏,倏然窜去。
陈玄丘如箭般飞掠着,迅速回到茅房,收好绸缎,开了门,施施然走了出去。
“老师,我回来了。”回到考场,陈玄丘便向黄大夫行了一礼。
黄大夫看了眼几案上的沙漏,弯腰将它拿起来,对陈玄丘和善地点点头,微笑道:“好生答题,老夫很看好你。”
……
树上缠着的枝条终于断裂了,枝条迅速地荡向原位,枝叉上的石头呼地一声弹了出去。弹的不算远,只弹出五六丈,便“咚”地一声落了地,又向前滚动了一丈有余。
木长老正闭目冥想,面前香炉突然“啪”地一声响,那枝香居然像烛花似的炸开了一下。
木长老霍然张开双目,向香炉看去,就见原本袅袅向上升起的一道青烟,突然半空一折,笔直地指向一个方向。
他来了!
木长老目芒顿时一厉,屈指一弹,“啪”地一声轻响,一抹惨绿色的光环荡漾开来。
榻上,鼾声大作的雷九鹏霍然清醒,张目一望,见木长老竖二指于空,向他轻轻一摇,雷九鹏会意,立即赤足从榻上跃下,双手踞地,作势欲扑,凶狠的仿佛一头鬼猿。
“那人出手了。”
“是雷九鹏处!”
一共六处地方,待那道惨绿色的光环闪过,立即做出了反应。
形容枯槁、形同鬼魅的鬼王宗长老们腿上贴了阴风符,飞快地掠向那栋林间小屋。
宗主王庆和大长老住在山顶,距离最远,但二人飞驰电掣,速度极快,
哪怕来人就是那奉常天骄汤公子,只要有先到的长老缠住他片刻,王庆也有把握把他留下他。
奉常寺虽然势力雄厚,可鬼王宗从不曾冒犯他们,又有姬侯鼎力支持,就算杀了那汤少祝,奉常寺又能如何?敢冒着激怒一方诸侯之长的风险,大兴入侵清凉州么?
……
“多谢老师。”陈玄丘向黄大夫又施了一礼,那彬彬有礼的样子,令黄大夫心中大悦,真孺子可教也。
陈玄丘回到座位,夏浔立即夹着双腿,撇着外八字站起来,颤声道:“老师,学……学生想小解。”
黄大夫憎恶地看了他一眼,一甩袖子:“去吧!懒人屎尿多。”
夏浔脸都憋红了,也顾不得抱怨这位黄大夫厚此薄彼,撇着两条小腿就往外蹭。
这时就听“轰隆隆~~~”,一声撼天震地的旱天雷,大地都为之震颤了一下。
正伏案疾书的众多士子忍不住一个哆嗦,有人心中笔一沉,便在卷上捺下一团污墨,顿时懊恼不已。
夏浔吃这惊天动地巨雷一吓,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顿觉胯下一烫。
茅房,貌似不用去了……
……
王庆、大长老,三长老,还有三名鬼王弟子,失魂落魄地看着前方一个冒烟的巨坑,那幢木屋已经不见了,雷九鹏不见了,木长老也不见了。
不只他们俩不见了,还有四名因为住得近,所以来得飞快长老,外加两名鬼王弟子,全都和他们一样,被那记威力无俦的神雷炸成了灰灰。
半晌,一块铜饼子从天而降,噗地一声砸在王庆身前的草地上,跳了两跳,不再动弹。
那块铜饼子很烫,炙得旁边的野草都滋滋冒烟。
王庆直勾勾的眼神,从那个还在冒烟的大坑抽回来,看了看脚下那张不成形的铜饼子,从那轮廓和纹饰来看,依稀与木长老的护身法器‘千魅炼魂炉’有些相像。
王庆盯着那只发烫的铜饼子,禁不住地打起了摆子,哆嗦地道:“传……传本座令谕,集结……全宗高手!我要……我要灭了他奉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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