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将军。”季南北微微施礼,屋子里聊天的两个女人听到动静,迎了出来,董凌信一见到叶浮珣,忙抱拳行礼,“下官不知紫凌王妃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叶浮珣听到这个称呼眼底闪过一丝难过,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爽朗一笑,“董将军不必多礼,如今我已不是紫凌王妃。”
叶玿璃一惊,她万万没有想到叶浮珣会跟宋寒濯和离,毕竟她来之前两个人还好好的,见叶浮珣的脸色不太好,她又不想多言,所以到嘴馋的话也就没有问。
边南的夜里有些湿冷,跟叶玿璃聊过天后,她实在撑不住,刚到房间头发上便结满了冰霜,这次毒发比以往更加厉害,她的手指和躯体都是冰冷的,像满身结了冰一样,而且体内如同万只蝼蚁在啃噬,让她痛苦不堪,手指的僵硬度,已经无法让她能够打开药瓶,她用尽全部力气,撞翻了桌子,弄出了动静,住在他隔壁的季南北忙推开门,看见蜷缩在地上,完全被冰包裹着的叶浮珣,脸色一变,忙用一根银针插入叶浮珣的头顶,董凌信夫妇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姐姐……”叶玿璃想要上前,结果被董凌信拦住,季南北抱起叶浮珣,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冲后面怒吼一声,“出去!”
叶玿璃还想上前查看,董凌信拦着她,冲她摇摇头,安慰地说道,“你大着肚子,还是别去添乱了,放心吧,有季先生在,会没事的。”说着就强行拉着叶玿璃出去了。
季南北运功给叶浮珣疗伤,让她服下药后,身体上的冰才融化,她的脉象极其虚弱,季南北知道,叶浮珣的大限将至。
“阿北。”叶浮珣靠在季南北的怀里,“我们走吧,璃儿我也见到了,她过得很好,我很放心。”季南北抱着她,点点头,“好,你说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谢谢你。”叶浮珣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笑道,“真没有想到,到最后竟然是你留在我身边。”
“我自己都没有想到……”两个人依偎到天明,天刚一两,叶浮珣和季南北便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叶玿璃也几乎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董凌信出去一趟,回来后,便将安眠香放入叶玿璃的枕头下,不一会儿她便睡死了过去。
“董将军,好好照顾璃儿。”
“县主,您真的准备要走?”董凌信问道,“我怕璃儿醒来会怪罪。”
叶浮珣莞尔一笑,“看到璃儿幸福,我就放心了,我时日不多了,她又怀有身孕,这件事就别告诉她了。”说完叶浮珣转身由季南北扶着上了马车,这一世她算没有白活,想要保护的人,都有了自己最好的归宿,安儿,璃儿,凤初姐姐……真好,往事一幕幕,在叶浮珣的脑袋里闪过,最后定格在那张俊美的脸上,叶浮珣强撑着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嘴角微微勾起,最后脑袋一歪,倒在了季南北的肩膀上。
“珣儿,珣儿……”季南北忙探着她的鼻息,似有似无,一根银针封住了叶浮珣的最后一口真气,抚摸着那张俏脸,“你放心,我会让你没事的。”
乌麒山上,依旧云雾缭绕,消失许久的季家掌门人终于再一次出现在乌麒山上,怀里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他一步步走上山,脸色凝重而又肃穆,走到云隐师祖的住处,季南北跪在地上,三拜九叩,“弟子季南北恳求师祖,救她一命。”
“季公子,您还是回去吧,师祖说了,他救不了。”一个药童忙走来劝道。
季南北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怀里的叶浮珣几乎没有了气息,季南北倔强地跪在地上,他知道云隐师祖一定有办法救叶浮珣,所以他必须求下来。
“师祖,季公子闭关修养时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若是一直跪下去,他一定会受不了的,不如您先给清扬县主看看。”一旁的隐玥劝道,他不明白,平日里云隐师祖对季南北是有求必应,十分疼爱他这个嫡出的徒孙,怎么今日却不答应他这个要求。
“那清扬县主中的可是寒冰煞,天下无解之毒,哪儿是那么容易医治的。”云隐师祖说道。
“可是师祖您曾说过,凡是天下之毒,都有其解之道,这天下根本就没有什么无解之毒啊。”隐天说。
“寒冰煞的解毒之道,可以说是以命换命。”云颠山人不知何时进来,手里掂着自己最爱的酒壶,说道,“师兄,你是舍不得你那徒孙吧。”
“师叔祖何出此言?”
“中寒冰煞者,很少能够活这么长时间,尽管阿北医术高明,那也是给那丫头喂了回生丹,加之自己的内力,才能让她活了这么久,不过也不对啊。”云颠山人此时一点疯癫的样子都没有,疑惑地问道,“按理说,回生丹可以让她最起码能够有一年的寿命,这丫头怎么这么快就不行了。”
“哎呀,师叔祖,你还没有说为什么说师祖舍不得季公子啊?”
“你怎么这么笨啊。”云颠山人狠敲了一下隐玥的脑袋,“这寒冰煞是需要将中毒者身上的毒血全部放出来,然后重新输入新鲜的血液,方能解救,被换血的人,则会痛苦而死,那个丫头吃了回生丹,毒性算是压住了,但是如今毒素恐怕已经渗入骨髓,若要用一般人的血恐怕是不行了,阿北的血身上可是流得季家血,若是用他的血,方可救那丫头一命,你师祖啊,当然不会拿阿北的命来开玩笑。”
乌麒山位于偏南,一年四季,温暖如春,更是很少下雪,可是在季南北跪的第二天便洋洋洒洒下起了大雪,漫山的大雪似乎要把山给封了,云颠山人下来给叶浮珣把了把脉,顺势喂了她一颗药丸,蹲下看着季南北,“小子,你可知道救她,你就得死?这丫头的身体已经油灯枯尽,活不过三日了。”
“师叔祖,我愿意用我的性命换她安康。”季南北坚定地说道,云颠山人啧啧啧两声,起身有些疯癫地跑进云深处,“师兄啊,你快出来……”
叶浮珣幽幽醒来,似乎有些回光返照,看见季南北身上一层雪,“你这是做什么?”
“救你,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不会让你砸了我的招牌。”季南北慢慢抚上叶浮珣的脸,温柔地笑道,“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什么小秘密?”
“我喜欢你,很久……”季南北擦去叶浮珣披风上的雪花,看着那张让他难忘的脸,“我怕你再不说,我就没机会说了,你也没机会听了。”
叶浮珣听了竟然笑了,“到死还能听到有人表白,还是这么温润如玉的帅哥,死也是值得了。”瘫坐在地上,将头靠在季南北的肩膀上,“阿北,起来了吧。”
“不,我一定要救你。”季南北拦上叶浮珣的肩膀,“我要把你医治好,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好。”叶浮珣的眼皮越来越重,体内如同火一般在烧,她强忍着疼痛,笑道,“我不喜欢地下,太阴暗了,我喜欢巍巍大山,喜欢奔流不息的河水,所以,你要把我火葬了,然后把我的骨灰洒向大地,好不好?季南北,你相信有转世吗?若是有转世,下一世我们结婚好不好?不要宋寒濯了……对不起……”
“好。”季南北心痛的无以复加,从来不落泪的他,竟然落下了眼泪,怀里的女子已经没有了呼吸,握着他的手也松开了,他悲痛地长啸着,惊动了乌麒山的飞鸟。大雪继续下着,落在两个人的身上,太过凄美了,这时禁闭的大门缓缓打开,风仙道骨的云隐师祖走了出来,看着下面毫无生气的二人,深叹一口气。
“啊……珣儿!”宋寒濯从梦中惊醒,心口处是他承受不住的疼痛,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吐出来的还有一条发亮的小虫子。
云厉听到动静,忙推门进来,宋寒濯瞪大眼睛,嘴里呢喃了一句,“珣儿……”便晕了过去。
十日后,京城传来习水急报,清扬县主殁了,太后和皇后听了十分悲痛,想让其葬入皇陵,奈何清扬县主生前遗命,此生不入京城,不葬皇陵。这件事轰动了整个京城,对于清扬县主的死,人们议论纷纷,而叶浮珣这个名字,成为了京城贵人圈里的禁忌,任何人提不得。紫凌王千里奔赴习水祭拜,却被拒之门外,在其府外枯坐了三天三夜,回来后性情大变,其最宠爱的侧妃被幽禁,为人行事更加阴狠毒辣,谁也不知,清扬县主去世后的一个月里,紫凌王去了何处。
紧接着,丞相叶翰良,被其亲生儿子叶修安指认,杀害原配妻子唐婉之事被人告到了御前,人证物证具在,以及贪赃枉法等等五大罪状,圣上震怒,株连九族,又念及刚过世的清扬县主的面子,将其女眷全部遣散,叶翰良被赐死。一切仿佛已经尘埃落定,给后人留下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