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方霓隔着车窗看着他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他们之间的关系, 就像是踩着刹车,短短行进的一段路。梁恒波总是这样忽远忽近,她的感情被撑到最强的极限, 他们的关系却重新回到原点。

所有的期盼,已经成了疲倦,乃至于……厌烦。

.

宋方霓倒车入库。开门出来,梁恒波再次挡住她。

“我以为你已经离开上海了。”她边说边快步绕开他, “谈私事, 滚。谈公事, 滚远点。”

梁恒波动了动嘴唇,声音就在喉咙悬着。“这么多年,我一直知道你在上海, 还知道你的很多事情,但我不想见你。”

宋方霓柔声说:“乖,跟你现在的女友表忠心去吧。”

梁恒波再次用手臂拦住她:“她昨晚把我甩了。”

哪怕努力克制,都能感觉宋方霓的目光一下子变冷了, 他说:“我的心理医生说,冒充我的女朋友需要另外加钱。我决定暂停见她。”

她奇怪地看他眼,紧绷着脸。梁恒波慢慢地呼吸, 随后, 他开始从口袋里找东西,拿出一张纸。

“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没告诉你——”

宋方霓却连接都没有接:“没必要给我看, 我想我大概猜到了。”

从上一次见面,回想起他的忽瘦忽胖, 有段时间目光失神的样子,她内心早就有了一种猜测。

梁恒波手里拿着的,是一张时隔多年的诊断书, 病人的名字写的是,梁恒波。

病因上面着,重度抑郁症。

“我朋友自杀后,老师就把全体自动化的学生拉去做一个《贝克自评量表》。我得的分数非常高,之后又做了DSD测试,分数不低。”这些测试,都是测试一个人的抑郁和焦虑状况,他说,“但当时,我和老师都觉得是我短时间内受了刺激,慢慢能调整。只有梁小群吓坏了,塞给我一笔钱,鼓励我出去玩。那时候,我任何人都不想见,就去上海找你。”

梁恒波第一次看到结果很不以为然。

心理学在他眼里,属于一种偏伦理学的文科伪科学。他自认,平生从未做任何亏心事,只是目睹一场悲剧。一个学业,爱情,乃至前途都颇为平顺的男人,怎么会抑郁?

梁恒波去黄山,原本想告诉宋方霓,但裴琪带着一堆同学来了。他发现自己出于某种原因,急于向宋方霓展示着自己有多“正常”,他在和大学同学相处时多愉快。他依旧是举重若轻的梁恒波。

他深信自己只是短暂地陷入低谷。他不可能软弱到了,或者说,巧合到,也得了朋友的相同心理疾病。

但事后回想,他只是以强大的自制力挺着,从黄山回来,梁恒波的精神状态持续恶化。

宋方霓这时候也匆匆回城。

母亲去世,家里的财务情况一团糟,仓促地搬家,但是女友的抗压能力远超想象。短暂的消沉后,她接受欧阳文的工作,和不同的人友好相处,苦难没有让她封闭内心。

她心理强壮的,简直像一个校园民谣歌手。梁恒波不由心想,他为什么做不到?

上高中那会不是这样,正好相反,宋方霓集训时能为一道轨道计算的小题就纠结到面色如土,他却在拿冠军时跟谁都能相处好,甚至还能抽时间玩乐队。

与此同时,梁恒波在夜间频繁地惊悸,胸口无端地发痛,手抖,失眠,眼睛模糊,当任何一件小事不如意,都会深深自责,觉得自己无能、卑劣和渺小。

他还在逐渐失去身体的感受力。

在小破房子里,颠簸的床间,他会很深很深地吻她,但直到宋方霓连平躺都做不到,她潮红着脸,要他立刻就结束,他其实没有任何感觉。

想发泄但不知道该如何发泄最后挥之不去而郁结的情绪,是抑郁。

直到宋方霓提出分手,梁恒波的第一个想法是,终于。

伪装成正常人,如此疲劳。曾经在高中,女生错拨给他的语音里,她曾经信誓旦旦地过,只喜欢最优秀的男生。

他已经不是了。他当时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但现在。我已经有一点变好了。我吃了六年的药,也一直都定期复查和接受心理咨询。”梁恒波盯着面前的地面,“到现在,我只是偶尔感觉不好。平时喝酒的次数,一年最多也就两次。”

宋方霓抬起手腕,看了下表:“说重点。”

他沉默了会,又说:“科讯那里的情况,比较复杂,一言两语讲不明白。知道你现在在玛天然很难熬,不过,我肯定不会伤害你。所以……你愿意考虑一下,重新和我在一起吗?”

“不需要考虑了,”下一秒她就回答,“不行。”

梁恒波的脸很瘦,几乎没有肉的。他的唇边,前几天长好的伤口仿佛疼了下。他试着挑眉,笑了一下:“那么快就拒绝呀?”

“这样子纠缠女人很没意思,梁总。”宋方霓表情变都没变。

梁恒波觉得他呼吸不太对劲,但是,他面部表情也完全没有变,声音依旧低沉平稳:“对不起。”

宋方霓看着他,很平静地说:“那么多年,你可能过得不好,但这不代表着,我自己的生活就是一帆风顺。你不能每一次见我,都带来一个惊天秘密,逼着我消化……我也会承受不住的。”

她的声音非常沙哑。

梁恒波下垂着眼睛,知道她说的是对的。

他清楚,自己就是在欺负她,他想看她为自己懊恼,失神或者难过。或者说,这是非常强烈且糟糕的占有欲,从香港一见到她就窜出来,然后发展到不可名状的地步。

他自己也警觉,那是令人感到苦恼的情绪,能逼疯任何正常人然后成为一种负担。可是,如今的梁恒波更擅长压抑住情绪,而不是正常表达。

“知道你和欧阳没有订婚,我很高兴,就直说吧,我不想让任何男人碰你一根手指。”他试着去解释。

“如果我是你女朋友,你倒是可以吃醋,可现在我们连朋友都不是。我和谁在一起,和你没有关系。”她淡淡地说。

梁恒波的眸子发暗,他沉默了会:“无论如何,那天晚上我都不应该对你这么说话,我喝多了。但这也不是借口,对不起。我说,自己有女友,这话是假的。”

她皱起眉头:“你确实应该说句对不起。但其他的话,别说了。”

他点头:“欧阳也是我打的,如果知道他半夜还去骚扰你,我不会让他走出夜店的门。”

这事,她倒是不知情。但是她很快说:“你现在耽误我上班了。”

地下车库里传来一阵闷闷的热风,这时候,又有另外的车开过来,车的轮胎在塑胶地面摩擦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她再漠然说:“离我的生活远点。”

梁恒波像被定住了,他轻轻说:“你傻啊,欧阳文配不上你……”

宋方霓没听见,她快步地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

玛天然依旧没从宋方霓这里查不出什么,但是,被人戳着后脊梁议论是免不了的,她的一些基本工作还属于停滞状态。

宋方霓自己带着团队开会,她就当什么没发生。

但是,她自己知道,在上海漂了那么多年,只有最近这段时间,觉察到有点心累。

最明显的表现在于,连续三天,她都去楼下理发店里让小工帮着洗头。

宋方霓家原本是开理发店的,她做过理发店的一切杂务,也曾帮着妈妈进过货,对如今理发店里吹嘘的那些进口精品洗发水、护发乳和护发精油心生警惕,总觉得造假。

她也不怎么喜欢折腾头发,会想起原生家庭。

上海的理发店,喜欢把美发总监叫成美发总督,有种很古怪的好笑感,而洗头的小弟高高瘦瘦,是和她当时差不多的岁数,但他对这份工作,似乎也没有她曾经那么不甘和抗拒。

宋方霓躺在上面被温温柔柔洗头时,接到了欧阳文的电话。

欧阳文那方的声音很平静,问她:“你最近怎么样?”

她戴着蓝牙耳机:“挺好的。”

实际上,她很衰。

工作上,在接受调查,生活上,失去了在外人眼里看上去完美的未婚夫和一场完美的婚约,还失去了……那个人。

欧阳文理所当然地说:“不用着急,我直接去跟你们的Richard打个招呼?”他也知道她工作上被调查的事。

宋方霓却觉得,自己在玛天然工作多年,也算鞠躬尽瘁。与此同时,即使最坏的情况发生,此处不留人必有留人处。她的职场口碑很好,每年都有高端猎头联系跳槽。再不济,可以用积蓄,考一个emba之类的。

欧阳文哑然。他说:“你真是我所见过心态最稳的女人。”

宋方霓闭着眼睛:“十几岁的我不这样,现在慢慢锻炼出来厚脸皮了。”

欧阳文却打断她:“其实,你以前就这样,所以,我才喜欢你。”

洗发店里的小工示意她坐起来,准备吹干头发,宋方霓头上裹着毛巾,绕过镜子,在椅子前坐下。

她刚想让他把之前的鱼竿还给自己,但欧阳文显然要说别的。

“方霓,我们继续举办婚礼吧。我是真的想娶你,即使你暂时不生孩子都没问题。”他的声音平静,“之前的事情,算我错了,我不懂女人心。但我跟你发誓我以后什么事情都听你的。只要你说我哪里不好,我都改。而且,梁恒波已经不在上海了,你知道他脑子有病……”

宋方霓直接挂断电话、

她跟小工说:“吹干就行,不用给我做造型。”

结账的时候,她有充值卡,只需报个手机号。理发店前台给了她一张两小时免费停车券,随手揣在兜里。

但是拿车钥匙的时候,她看到包里还有个东西。

那天和他推搡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居然把梁恒波的抑郁症确诊单拿回来了,宋方霓看着那上面的项目,评分,项目,评分,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她握着它良久,最终收了起来。

>>>

去年有十五天的带薪年假,宋方霓只休了十三天,而这假期到六月份会消掉。她索性决定连着周末休了它。

原本想订张去日本的机票,或者去江浙沪附近的乡镇度个假,钓个鱼,但到了宋方霓决定休假的那一天,她坐在车里,刚发动引擎,欧阳文却又给她打电话,说在她家门口等着她。

欧阳文和宋方霓是有一批共同的朋友,都是他俩的大学同学。同属名校毕业生,在上海也算混得不赖,那群同学们也纷纷开始站队。

宋方霓发现,居然只有鲍萍和少数几人坚定站在自己这一边。

大家明显更同情欧阳文,还有一个男同学妻子在群聊里评论她“虚伪矫情且事多,看面相就是水性杨花的女人”。

社交舆论对她很不利。

宋方霓看了后心情难免很不安,但是随后,她想,欧阳文估计不会报复自己了,有这帮吃瓜群众的雪亮眼睛监督么。

但玛氏显然还不想放走她,几个高层知道她要调休,纷纷地安抚她情绪。

宋方霓挂上手机后,收到两条新信息。一条来自鲍萍,一条来自很久没见的蒋霖。

宋方霓先点开鲍萍的信息。

鲍萍说老宋,上次说的烤鸭店和火锅店都叫啥名字?

宋方霓又点开蒋霖的微信,蒋霖那里显然还不知情,他说也看到欧阳的求婚视频了,祝福她和欧阳百年好合。

她和蒋霖聊了几句,想起来问,他如今在哪家企业高就。

蒋霖很快就回复:“在科信。”

……简直了。科信,是科讯北方实验总部的独立公司名,她不可置信地追问:“你的上司是梁恒波?”

蒋霖矜持地说:“严格地说,所有科信人的上司,都是Keith。当初是他亲自面试的我,但最近这段时间,我还一直没见到过Keith。”

Keith是梁恒波的英文名,一般是他的直属下属才会叫,显示着亲密,但行走江湖,梁恒波的中文名显然更响亮。

宋方霓默默地把和蒋霖的聊天删除了。

她独自坐在车里,四十分,居然一时不知道去哪里。回公寓,有可能撞上欧阳文,在公司加班,又打不起精神。

宋方霓一脚猛踩下油门,她掉了个头,绕开外环,直接走了S32和G1501。

一路,驶出上海。

>>>>

路虎沿着绵长而蜿蜒的高速道路迅疾前行。

路边的景色其实变换着,但因为夜间开车,也看得并不真切。

暮色四下的时候,所有的车都开着车前大灯,笔直且毫无犹豫地照亮着前方。

宋方霓握着方向盘,她在路上跟郑敏打了一通电话:“郑大医生。”

郑敏莫名其妙地先应了,然后惊喜说:“哟,老宋回城啦,约个饭吧。”

“我还在路上,明天才能到。”宋方霓顿了一下,她说,“敏敏,挺久以前,我曾经让你帮我保存过一个纸盒子……这事你还记得吗?”

郑敏说:“肯定记得啊。那里面,就只有一个肯德基免费玩具。是你初恋男友给你的。你说,你看着它总是想哭,太难受了,就交给我,让我帮你保存。我当时还挺感动的,果然,你最信任的好朋友是我。”

宋方霓有点不太好意思继续说了。

郑敏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你现在是准备要回来吧?放心,你的青春回忆,我很仔细地给你老人家收着呢,明天就物归原主。那男的,叫梁恒波对吧,哈哈哈!”

宋方霓感到喉咙里有一种涌动的痛苦。

她学着郑敏的语气,希望自己也能若无其事地重复着他的名字:“对,叫梁恒波。”

郑敏评价:“听起来像个胖子的人名。”

宋方霓漠漠地看着前方,然后,很快地擦了一下眼泪。

到了半夜的时候,路虎开到了山东的临沂,她累得随便找了家酒店,直接睡到天明。

开外地车进城还要办进京证。

宋方霓在app上办完后倒也不着急,她先在怀柔区找了一家雁栖酒店住下,这是两个偶像明星结婚的地方,坐落在一个小岛上,园区很大,依山傍水。

酒店挨着同名的雁栖湖,湖风飒飒,是一种北方所独特拥有的,很硬朗的绿意盎然感。

宋方霓拿了一个鱼竿,也没人管她,她就双手撑坐在草坪上,看着远处的廊桥野鸭。

当夕阳落下来,月亮升到最高处,湖水也慢慢变成一种黢黑色。她收杆回去,但到酒店的时候,却一怔。

原本约了鲍萍吃宵夜,此刻,却是另一个男人正在大堂等候,很瘦,腿很长,安静地像团影子。

他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

他面前的桌面,放着三个全喝空的咖啡瓷杯,还有吃了两口的俱乐部三明治,不知道等了多久。

.

梁恒波第无数次地看了看表,一回头,就看到宋方霓拎着鱼竿和小桶,他立刻就从沙发上站起来。

事实证明,梁恒波要是厚起脸皮或想伪装,就能装得像一个没事人似的。

他走到她面前,问:“是自驾从上海过来的吗,累不累?几点到的?”

宋方霓回过神来:“鲍萍呢?”

梁恒波的目光始终在她脸上没移开,她又问了一遍,他才简单说:“我在酒店大门口把她弄走了。”

……弄,走?

什么叫弄走?

她问:“你跟她说什么?”

梁恒波不想跟宋方霓讲实话,但他还是说:“我现在是她老板,不需要格外跟她解释什么——你想吃点什么吗?”

十几秒内,宋方霓还木着脸没回答。梁恒波感觉他的眼眸有一点点的发紧。

“你,想要我把鲍萍重新叫回来吗?”他轻声说。

“算了。”她还是说。

梁恒波欣慰地点点头,他的目光已经飞快地掠过她手里拎着的塑料桶,她的手指上,没有戴戒指,在上次就应该留意到,但是,当时整个人被嫉妒和灰暗情绪冲昏了。

“这家酒店很冷门,你怎么知道这里的?”他看了眼旁边的枯山水,没话找话,

“这里举办过好几次apec会议,凯宾斯基系也一直是我们餐饮部的二级客户。”宋方霓站住脚步,她问,“你这次又想跟我说什么新闻?”

“没有新闻,”他简单说,“就是想见你。我本来昨天去了上海,但打听到你休假了。”

梁恒波一语带过,他没说,自己是费了点周折才打听到她居然自驾回城。

他真是佩服她。这么远的路,从乃至北,她说走就走,开着车就回来了。

梁恒波说:“我们去吃饭吧。”

宋方霓淡淡地说:“不必了吧梁总。”

梁恒波沉默了会,他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追你。我记得,你小时候没现在那么难追。”

她简直要被他这句气笑了,她索性说:“对,我现在变了。”

梁恒波却看到鱼竿从她肩头支棱着,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宋方霓拿着鱼竿。

“你那天找到我,说了那么多信息,问我能不能做你女朋友,然后呢?然后你当天下午就又离开上海——”宋方霓抿住下唇,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愤怒和冷。他总是这样,又远又近。

一抬头,却看到梁恒波直直地盯着鱼竿,那架势似乎想摸。她下意识往回退了一步,却忘记塑料桶就在脚下,稍微跌了下。

梁恒波反应很快,伸手去扶。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推一搡,他的手腕就被尼龙钓线缠上,条件反射地要解开。但难度很大。

宋方霓心烦意乱地“啧”了声,伸手去帮他解开:“上面有鱼钩……”

一阵扎痛,宋方霓立刻停住——他倒是没事,她的右手大拇指处却挂着一个黑色且发亮的尖锐鱼钩,而半个锋利弯钩,直接刺穿进她皮肉里。

宋方霓稍微咬牙,但也没叫。

钓鱼的人多少都有被鱼钩扎过的悲惨经历。

这一次很严重,她刚想试着□□,四处涌来的血珠已经流满她的手腕。

宋方霓终于抖了下,随后肩膀被握住,一支手制止住她继续乱动。侧过头,那是梁恒波的脸。

如往常般冷静的面孔,却又格外不同,说不出是哪里。

梁恒波正错也不错地看着她手腕上触目的红色,视野前仿佛有一扇放大镜,所有事情都模糊了,他的后背微微出汗,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

眼前的女人,变成一团模糊的阴影。

>>>

医院的急诊室里,宋方霓的手被裹得严严实实。

急诊值班的医生取出她伤口里的鱼钩,眼皮也不抬:“野钓弄得事故?以后小心点。”

自然无法说在酒店大堂跌倒得来的。

打了三针,麻醉,皮试和破伤风。分别在手指,手腕和臀部。

医生还想嘱咐什么,一抬头,却看到戴着墨镜和口罩的梁恒波。宋方霓也下意识地看了他眼。

时隔多年才知道,这男人居然晕血。

一点点血,勉强可以忍受。但是很多的血,他自己会吐。不过,梁恒波还是坚持进了急诊,只是,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个墨镜戴上,不去看红色。

包扎伤口时,梁恒波全程陪在一边,护士不耐烦地说什么病人家属请挪开点,他默不出声地照做。

.

再从医院里出来,已经是半夜。

马路上有股尘土飞扬的味道,他取下墨镜,开着车。

越开越觉得路线不对,宋方霓查了下导航,发现梁恒波带自己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并不是她住的雁栖酒店。

“你的伤是我造成的,我要负责。”梁恒波顺理成章地说,“怕你伤口发炎发烧,一个人在酒店不方便。今晚就住我家。”

宋方霓蹙眉:“不行。”

“担心人身安全?”他淡淡地自嘲说,“我刚刚晕完血,最近还在吃着抗抑郁的药,没有那方面的需求。”

她坚持着:“送我回酒店。”

梁恒波却改口:“好吧,我刚才撒谎了。但我保证即使很想,今晚也绝不会碰你。”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

梁恒波名下目前只有两套房子。

一套别墅在后沙峪,装修了足足两年,但他和梁小群谁都懒得住。

另一套则是紧挨着奥森公园旁边的高层复式公寓,这地段是互联网新秀最爱买的公寓,离他的研发中心大厦路程很近。

梁恒波的公寓,是很典型理工男的家,有种脱离欧式模式化装修的清新感。理性又任性,墙面刷得是一种很褪淡的姜黄色,一股宁静冲远感,占据整个墙面的书柜里没搁着几本书,收集得满满当当的各种唱片,角落里,还有一台积灰的架子鼓。

唯一特殊的,就是他家里四处都铺着很厚的地毯,踩上去,一点声音都没有。

梁恒波的卧室,白色的真丝地毯铺满了整个视野,他光脚进去的,宋方霓却停顿在门口。

梁恒波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他按了下某处的开关,自动窗帘严密地拉上:“不用太讲究,你不用脱鞋,直接进来。”

宋方霓却缓慢地说:“我在你的卧室里睡?”

梁恒波附身帮她把床头柜的台灯打开,再走了出来:“不错。你睡我的房间,我会去睡隔壁的客房。”

哪里有客人睡主人的房间,主人自己去睡客房的道理?

梁恒波毫不在意她的抗议,返身走到衣帽间,从里面翻出一件他的干净羊绒旧毛衣,扔到卧室的大床上。

她的裙子上有血迹,还有在医院沾得什么脏东西。这旧毛衣,留给她当睡衣的。

“主卧里带独卫。你用我的牙刷和毛巾洗漱。”触到宋方霓眼神,他温和地说,“逗你玩,柜子下面都有新的。随便用。”

说完,梁恒波就在身后托着她的腰,不由分说地将她往主卧一送,她刚跨进来,门就在身后关上。

她独自站在他装修得修道院似的卧室。

宋方霓发现,北京的梁恒波有一种在上海所没有的强势感。也可能,这才是真正的梁恒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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