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僧哥哥，你是不是得对我负责？◎
这话一出, 包厢里有片刻的寂静。
为首的温延眉眼温和，右手把玩着高脚杯，眸色晦暗莫辨, 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右侧的宋抒白微微勾了勾唇, 那双凤眸看向她时, 眼底藏有几分似有若无的深沉。
算不上敌意, 也没有多友好。
两人一个是温语浅老爹，一个是她表哥, 怎么可能看跟前这个把自家宝贝扔局子的罪魁祸首顺眼？
无声扯了扯唇, 江听雾正要开口, 脚步硬生生被沈慕予的斥责止住：“雾雾，你怎么能对温总出言不逊呢？”
“我哪个字不逊了？”懒得和他长篇大论式的说教掰扯, 江听雾收回视线客气一笑：“我还有事要走, 三位请便。”
就在她起身准备离开时，宋抒白意有所指的低沉声线落进耳畔：“江小姐, 开个条件吧。”
江听雾：？
见她表情迷惑，沈慕予下意识凝眉, 想开口的下半秒，只觉一双凉凉的视线扫了过来。
到了嘴边的话, 被黏合的唇瓣死死封住。
气氛铺垫的差不多, 温延背靠软椅，面容看不出喜怒：“江小姐，只要你愿意放过小浅, 要求随你提。”
“只要温家办得到。”
姿态足够有诚意。
用词也足够大气。
条件也足够心动。
明显有备而来。
有一瞬间，江听雾想屈服于四大世家的权势。
但只要想起温语浅整的恶心事, 她就觉得牢底坐穿还不够。
“不是我不想放过, ”她状似无辜叹了口气, 继而眸色纯澈道：“是她必须受法律惩罚呀。”
“相信温总也不是那种和法律过不去的人吧？”
温延：“……”
一句话下来，成功让温延端着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住。
“江小姐真会说笑，”神情变了又变，几秒钟后总算平定下来，温延扯了扯唇：“看来我只能深夜造访江老太太了。”
这就是丝毫不加掩饰的警告了。
以苗秀芬的性格，如果知道她把温家和宋家同时得罪了，非得提刀砍了江国诚夫妻。
“……您这是威胁我？”眸色顿时冷了冷，江听雾看向全程保持缄默的宋抒白，半笑不笑问：“宋总，您和温总的想法是一致了？”
目前看来，这个包厢，有概率替她说话的只有宋抒白。
毕竟广台山的那几天，他对岁岁的心思，明眼人都能看得出。
爱屋及乌的原则，向来是聪明人都会考量的。
闻言，宋抒白微微挑起眼尾。
四目相对。
静静打量面前的女孩半晌，镜片后的眼眸有不知名的情绪流过。
“江小姐言重了，”沉吟片刻，他的眼底染了笑意：“舅舅，您和江总是生意场上多年的老朋友，想拜访江老太太有的是时间。”
没等温延说话，他把话头继续下去：“温氏和华智多有合作，您也算江小姐的叔叔，现在有求于人家，何必这么疾言厉色？”
江听雾：“……”
一段话下来，成功让她心里的警铃大作。
尤其最后一段，完全用江先生的公司来逼迫她了。
就算华智科技能扛得住温家的打压，后面还有一个横跨各大行业的宋氏。
两家联手施压，必定让江先生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日。
既然一开始就笃定她不得不妥协，又何必费尽周折和她面谈？
长这么大，她一直活在江先生和陆女士的保护伞下，基本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
而现在，面对两大世家的威压，第一次直观感受到深深的无力感。
她不想让步，但软肋被对方死死捏住。
她不能只顾自己的喜怒哀乐，导致父母陷入进退不得的困境。
如果坚持让温语浅牢底坐穿，牵涉进此事的顾家，也会和宋温两家结下梁子。
上流圈的弯弯绕绕她了解不多，却也明白四大世家表面维持的平衡，一旦被某方主动打破，其地位很难不处于被动。
她不想让顾家叔侄难做人。
对面的三人也不着急，各自闭目浅憩，似乎给了她充足的考虑时间。
倒是沈慕予，时不时掀开眼皮子，碍于宋抒白刚才的扫视，所有的劝告都变得欲言又止。
时间不疾不徐过去。
等脑海终于落实了决定，自动越过温延，江听雾抬眼看向宋抒白：“让我撤诉，可以。”
挑了挑眉，宋抒白并未搭话，以眼神示意她往下说。
江听雾冷冷一笑，半点不觉得在狮子大开口：“第一，保障华智未来十年的海外市场，亏损都由温总买单。”
华智主攻国内电子行业，海外基本还在试探阶段，就算亏损，对温总来说约等于皮毛。
所以这条说出来，温延的脸色尚且没变。
她轻笑一声，语调慢悠悠道：“第二，未来三年，和顾氏的所有合作，无条件让利十个百分点。”
不同于普通公司，四大世家的商业帝国，但凡有合作，净利润都是上百亿的大单子。
这第二条，无异于每次合作，都让温延要白给直接顾家几千万。
因此这话刚说完，温延的脸都绿了。
身为温氏旗下的签约一线，沈慕予自然要追随自家老板：“雾雾，生意的事情，你不懂就不要胡闹。”
“我怎么胡闹了？”她笑得纯良，干净的杏眼眨了眨：“难道温家千金的自由，还比不得这几个钱吗？”
……几、几个钱。
说得轻巧！
一个单子大不了就几千万，但未来三年，加起来就要白给顾清霜几十亿往上。
他温家又不是专门散财的冤大头！
见温延险些岔过气，象征性给他倒了杯凉白开，宋抒白饶有兴致勾唇：“言之有理。”
“还有第三吗？”
看来宋抒白也不全是助纣为虐。
他这么上道，江听雾也不藏着掖着，“宋总爽快。”
无视眼神不善的温延，她笑眯眯道：“第三，也是最后一条。”
温延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哪知江听雾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差点把手里的高脚杯都掀翻了。
“送温小姐去西半球，”她一字一句，温软的语调充满了认真：“至少二十年，再也别踏进华夏半步。”
温延：“………”
“雾雾，你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些？”表情瞬间写满不可思议，沈慕予问：“人非圣贤，温小姐不过犯了一次错误，你一定要――”
“步步紧逼”四个字还没说，江听雾半个眼神都没丢给他，“温总，我的条件已经说完了，如果您考虑好，我随时都能撤诉。”
既然没办法让温语浅蹲局子，那么她就用所受的委屈，来换取最大的利益。
何况温语浅让温家损失这么惨重，就算最终能出国，所受的限制未必没有局子大。
想到这，她的视线笑盈盈从温延面色掠过。
看得后者直皱眉。
“您慢慢斟酌贵千金到底值不值，”她粲然一笑，状似好心提醒：“我不着急的。”
说到这，她特意晃了晃手机：“录音都在这里了，温总也不用担心自己说了什么话哦。”
佰宴酒店归属温氏，以防温延拿监控坏掉当借口，江听雾特意留了手。
说完，自动跳过两双恨不得刺穿她后背的视线，只朝笑意不减的宋抒白点头示意。
做完这些，她摸出手机快速给保镖队长发了消息，拿起外套潇洒出门。
“雾雾……”刚到酒店大堂，身后传来沈慕予焦急的声音：“对不起我――”
男人面色俊朗，语调难掩愧疚。
但江听雾已经不想再听见他说任何一句话了。
“如果你还有一点羞耻心，这辈子最好躲着我，”她驻足，只是并没回头：“无论过去，还是现在。”
“你的所作所为，只会让我恶心。”
留下这句话，她快步离开。
独留男人站在原地，神色逐渐惨白，没有一丝血气。
―
晚十一点，顾清辞难得准时下班。
刚走到住院部正门，见外面飘起雨滴，脚步微顿，似有迟疑。
下一秒，隔着玻璃门，就见撑着伞的小姑娘朝他挥挥手。
视线相撞，那双浅咖色的圆润眸子，瞬间漾开了一片璀璨。
雨水粼粼，伴随着细微的秋风，轻轻带起她鬓边的黑发舞动。
像童话故事里迷了路的小精灵，隔开了夜色，一举一动都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顾医生！”还是熟悉的清妩声线，才唤回他短暂的怔愣思绪。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他脚步微顿，对上小姑娘赤忱的注视，犹豫片刻还是迈步走去。
男人身形高俊，穿着身墨蓝风衣，行走间腰姿挺拓，随着他一步一步走近，江听雾明显感觉心跳也一步一步加重。
尽管是雨夜，住院部仍旧人来人往。而大多数女生的目光，都会追随这个气质明明内敛、却不容忽视的男人。
那些小护士通过八卦群，可能知道她这正室在，所以磕颜的同时，还用暧昧的视线嗑cp。
其他不知情的女生，视线没从顾清辞身上离开过。
可恶。
帅得这么没天理，哪是什么附一院不食人间烟火的圣僧，明明就是走哪勾哪的男妖精。
没好气骂了一句“祸国殃民”，江听雾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
尽量不让雨水滴在顾清辞身上，她撑着伞昂首问：“要一起回家吗？”
“……回家？”愣了半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耳根蓦地一热。
背着光，江听雾并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回明江公馆啊。”
“这么大的雨，你开车多不方便？”想起一个小时前发生的，她决定不要脸拉顾岁欢诱导：“是岁岁喊我来找你的！”
岁岁？
他挑了挑眉，不可置否。
江听雾：“……”
顾岁欢做什么了？怎么能在自家小叔跟前这么没有可信度？
罢了，关键时刻还得她亲自出手。
以免顾清辞直接拒绝，江听雾连忙说出来意，“而且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对上男人垂眸看来的探视眸色，她小声：“你不能拒绝的。”
和温延谈判完，她才想起是顾清辞帮她把温语浅扔进局子的。怎么说她都不该隐瞒撤诉的事实。
但被迫撤诉，某种意义上也有负他的好意。所以江听雾没多犹豫，从酒店出来就问清裴帆下班时间，连忙打车来医院。
还好，她等了十分钟就等到人了。
两人身高差距过大，就算踮着脚尖，伞沿也挡不住他的肩头。
望着小姑娘干净出尘的清冽眸色，心念不受控轻轻一颤。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眉骨微扬，下意识接过伞柄。
没听他否认，等同于接受了。
江听雾窃喜，一边跟着他往前走，一边忍不住偏头看向他。
角度原因，视线越过他微微凸出的喉结，到线条流畅的下颌线，最终停在男人微微抿起的薄唇。
唇形很漂亮，弧度很饱满，颜色很殷红。
就是不知道趁夜色和他亲起来是什么感觉。
一时没控制好色心，那双紧盯他的视线越来越大胆，顾清辞：“……”
忍了又忍，他唇角微动：“……你在看什么？”
落在耳畔的嗓音宛如初雪融化，表象清冷不失温和，江听雾很容易就被蛊惑：“看你啊。”
想也没想说出这句话，怕顾清辞当她是女流氓立刻拒绝，连忙补救：“看你终于搬完砖，应该也有点饿了。”
顾清辞：“？”
想起之前决定先收买他的胃，江听雾当机立断说：“等会我下厨，咱两边吃宵夜边说。”
顾清辞：“……”
似乎没想到这看似娇气的姑娘还会做饭，他难得勾了勾唇角：“好。”
明江公馆就在东大附一院隔壁，漫步回去只用十几分钟。
好不容易把人骗回去，以免嘴巴被色心蒙蔽，江听雾都老老实实没再出声。
小姑娘难得安静下来，倒让顾清辞有些意外。
不由自主的，他侧眸，视线不着痕迹掠过她上左侧脸颊。
有雨伞和雨幕的遮挡，路灯的光浅浅她的侧颜处，看得并不太真切。
唯有耳垂那只精致的蝴蝶银饰，莫名给他一些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出神间，两人已经走到公寓楼下。
江听雾率先加快步伐，熟稔解开密码锁，笑语嫣然推开门：“顾医生，欢迎回家。”
顾清辞：“……”
对于这种不加掩饰的小私心，他移开视线，接着雨伞挡住眼底的暗芒。
习惯了他的不语，江听雾并不气馁。
反正仙子已经顺从和她回了家，就算插翅也别想飞。
进了屋，她习惯性脱掉外套，露出里面那件毛衣配半身裙。
想起立下要拿下他胃的flag，江听雾边说边转身：“顾医生，你等我――”
话说了半截，不知是不是鞋底的雨水没干，她脚下一歪，导致身体重心不稳，正巧和身后的顾清辞撞了个正着。
后者连轴几台手术下来，难免有些发虚的身体来不及防备，正遇见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道。
惯性使然，他环住江听雾的腰身后退半步，后背直接抵靠住玄关。
还没松口气，唇瓣就有一片温软袭来。
墨色的瞳孔直接被呆滞充斥着。
距离太近，他能轻易望进那双瞪大的美眸深处。
难掩讶异。
一时间，两人陷入这种极其亲密、却又十分尴尬的姿势。
一秒、两秒、三秒……
半分钟过去，两人完全没想着可以松开。
还是一旁的手机震动声响起，才唤醒江听雾宕机的大脑。
视线往下走。
记不得双手怎么攀住他的脖颈，也记不得双腿什么时候挂在他的腰腹。
整个意识里，只剩她……恬不知耻，几乎整个人都依靠着他。
现在的姿势，比起上次的图书馆，还是上上次在办公室碰瓷贴近他的胸膛，亲密的程度都不在一个逼格。
饶是她胆大包天，耳根也禁不住烫得厉害。
……说好不再对他动手动脚的qaq。
毕、毕竟她撩男人，一直都只有看小黄文的理论，从来没对谁付诸过实践。
而且之前几次撩拨他，包括温泉那次最露骨的勾.引，说到底都是肢体接触。
完全不同于现在的肌肤相贴。
她的心跳和呼吸，完全陷入没法控制的紊乱。
唇与唇相贴，虽然没有进一步的试探，但她所有神经的细致末梢，都被男人唇瓣的温度灼得厉害。
像触了电，羞恼不已的江听雾，连忙松开他的唇。
没等她心虚多久，目光对上男人涨红了的脖颈和面部，心头的紧张瞬间散去大半。
连色胆都肥了很多。
甚至，她故意红唇微张，趁顾清辞浑身僵直，胳膊借力贴近他灼烫的颈窝。
想起藏在心底的禁忌称呼，她放慢了语调，一字一句，低声耳语：“圣僧哥哥，你亲了我，是不是该对我负责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