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前往琅琊秘境,则必须路过金门。
阮疏戴着长至脚踝的帷帽,怀里搂着缩小了身体,呼呼大睡的黄华。
牡丹的蛇尾化作双腿后,总是走一截就腰酸腿软,因此,自从入了城,几人的脚程就越来越慢。
“实在不行了,歇一会儿。”牡丹坐在街角的茶馆,她灌了口茶水,“为什么你们非要走城里,去找那唤谢宇的小子?”
黄华抖了抖耳朵,心虚地打出了呼噜声。
他总不能承认,是他贪吃才导致了这一结果吧,鬼知道那谢宇在通灵宝石上做了什么手脚,导致他无论如何都消化不了那东西。
了悟捻着念珠,端坐着,蝶翼般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显地很安静。
“几位客官是近日才到金门的吗?”小二手脚麻利地倒上三杯热茶,热络道:“咱们金门可是被誉为花都,这最美的花儿可都在我们金门。”
看着小二挤眉弄眼地模样,也知道他口中的“花儿“不正经。
果不其然,小二边擦着桌子边指着西边的方向:“那儿,艳红楼,名字俗是俗,但那的姑娘啊……”小二砸吧着嘴,“是真好看。”
“小李,新客来了,倒茶!”
“来喽!”小李谄媚地朝着几人笑了笑,随即朝着新客的方向走去。
“我对那谢宇没什么兴趣,倒是对这花都的兴趣很大。”牡丹边说边伸长脖子,阮疏看着那张 丽的脸上露出了对美色的垂涎,不免有些汗颜。
她现在算是信了蛇性本……嗯。
“还是先去找那谢宇吧。”阮疏的猫儿眼弯成一双满月,她似笑非笑地望着了悟:“恩公,你说呢?”
虽然她也挺想让这和尚进烟花地,但现在想看谢宇和了悟是否能同时出现的探究欲,显然占了上风。
“小僧不知,但凭姑娘安排。”了悟的眼睫颤了颤。
阮疏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牡丹的眼神才算收了回来,她抖了抖那双蛇尾化作的腿,认命道:“走吧。”
金门谢府的大名,如雷贯耳,只是指路的人都以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他们。
稍稍询问过几人后,他们便抵达了目的地。
朱红色的大门紧闭,两头威严的石狮守在两侧。
阮疏的手握上门上的金环,叩响了门。
不一会儿,一个尖嘴猴腮的管家拉开大门探出头来。
“你们是谁?”管家的声音纤细,几乎不像是男人,他的眼底布满乌青,细看双眼还泛着血丝。
迎着管家打量的眼光,阮疏取出玉牌:“这是谢家少爷谢宇给我们的信物,他让我们在八月初十来找他。”
然而甫一提到“谢宇”的名字,管家的瞳孔都在瞬间放大了,似乎是因为极度的震惊:“谢宇少爷?你们是什么时候和他约定好的?”
“大约在七日前。”阮疏心下不安,但还是如实告知了管家,管家的脸色苍白,随即他以一种近乎敌视的眼神盯着帷帽下的阮疏:“你是不是艳红楼的人?”
“不是……你为什么会这么问?”牡丹将阮疏护在身后,但管家仍旧一脸的狐疑。
阮疏指了指旁边宛如隐形的了悟,戏谑道:“就算不相信我们,也要相信我的恩公啊,和恩公在一起,我们可能是那烟花女子吗?”
“这我哪能知道,话本子里,和尚不还经常被妖女所惑吗?”
阮疏汗颜,辩解道:“我们有谢宇少爷的玉牌,如果我们是烟花女子,那谢宇少爷还会给我们他的玉牌并等着我们上门吗?”
管家思忖了片刻,再度打量了他们好几眼,才拉开了大门,让几人进府。
谢家很宽敞,府内的路弯弯绕绕,走得牡丹双腿发抖,整个人更是不停地颤动。
“少爷就在里面,你们进去吧……我就不带路了。”管家的双眼闪烁不定。
阮疏蹙眉,她抚摸着怀中的黄华,梳理着这一路得到的信息,这谢府着实古怪,这么大一个府邸,偏生除了管家,一个仆人都没有遇到。
管家的状态,就跟惊弓之鸟一般……这事怎么看都透着股诡异。
阮疏小心翼翼地推了推门,门缝甫一打开,就有数只蝴蝶飞了出来。
蝶翼上的花纹如枯黄的树叶,这些蝴蝶暴露在室外,片刻后跌落在地,不再动弹。
“什么味道?”牡丹后退一步,捂住鼻子。
自门缝中涌出浓稠的恶臭,是那种尸体腐朽的味道,但其中又夹杂了浓烈的花香,更是令人作呕。
了悟拨弄着念珠的手稍稍一顿,想着“人命”二字,他匆忙闯入。
阮疏也走了进去,牡丹皱了皱鼻子,干呕了一下,也跟着过去。
室内的摆设倒是富丽堂皇,而那气味的源头,则在床铺上,了悟攥紧了手中的念珠,掀开了床上的被子。
无数蝴蝶的蛹挂在一幅皮囊身上,那皮囊被整个剥下,完整的如同是人造的一般。
“这是谢宇?那管家为什么不敢进来?这人死了也不去埋他?”
牡丹玩着衣角,漫不经心地开口,她的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慌乱的脚步声。
黄华抽了抽鼻子,从阮疏怀中跳出,片刻后,管家一脸冷汗地跪在三人面前:“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黄华跳上桌子,悠闲地摆着尾巴,他不过是追上去,说了几句话,就把这管家吓成这样子,猜就是心里有鬼。
“少爷在七日前就已经闭关了十余天,等到我们按照吩咐,在八月初九的时候来提醒他的时候,少爷……少爷就只剩下皮囊了。”管家抖若筛糠,显然是经历了长久的精神折磨。
“那你们不收尸、不报官,就这么让死人的皮在这里敞着?”牡丹微眯起眼,他倒不大懂,这些人类不是挺讲究的吗?
“姑娘啊!这哪是我们不愿意,我们只要去收尸,那蝴蝶的蛹就直接往我们身上扑,也不知道蝴蝶哪来的口器,隔着蛹都能吸血,去收尸的婢女、官爷都死了,现在谁也不敢靠近。”管家哭丧着一张脸,“现如今,老爷小姐们都搬离金门,投靠本家去了,徒留我们守着这宅子。”
阮疏闻言,将蚂蚁放在那蛹上,只见原本毫无动静的蛹竟然直接破开,生出了类似蜘蛛的口器,眨眼间,蚂蚁就被吞噬,而那蛹也渐渐破开,生出蝴蝶朝着院外飞去。
“这蛹怎么繁殖的?如果蛹吞食尸体化成蝴蝶,那蝴蝶都飞走了,哪来那么多附在皮上?”阮疏隔着帷帽,看不太清,她又问:“还有,你为什么在一开始就要怀疑我们是艳红楼的人?”
而且还那么警惕,简直就是虚心的过分。
“这……少爷爱逛那地方,我瞧着姑娘戴着帷帽,神神秘秘的,另一个姑娘又那么貌美,我还以为是……”管家支支吾吾的,大家族的腌 事,拿到明面上说,总是不好的。
黄华听得迷迷糊糊,谢宇死了,对他而言,还算是好事,然而还没等他庆幸,一阵灼热便从他的腹中传来。
“嗷――”黄华一声嚎叫,“谢宇没死,我肚子里的通灵宝石还在……”
牡丹的柳叶眉倒竖:“菊花儿,你脑子没事吧,通灵宝石也敢瞎吃!”
“我那不是饿死了吗!”黄华顶撞着牡丹,一只猫绕着桌子焦急的走动着:“那这死的是谁啊!”
阮疏好整以暇地走到了悟身后,了悟的肩膀宽阔,和体型中等的“谢宇”截然不同。
“恩公,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吗?”微微上挑的语气,颇有些少女特有的活泼和娇俏。
了悟的后背紧了紧,他捻着手中的念珠:“这邪物大致是潮血蝶,只在潮湿阴暗的地方生存繁殖,喜食血肉,但数量并不多,因为它们大多会被光吸引,然后死亡。”
语毕,佛光从他的手中迸射出,那些蛹霎时间活跃起来,片刻后,都化为蝴蝶,跌落在地上。
“至于你们口中的谢宇……小僧并不清楚。”
大概是了悟太过清朗正直,阮疏竟稍微对此表示信任。
“感谢圣僧!感谢圣僧!”管家跪倒在地,就差摇尾乞怜了,他朝着几人道:“这艳红楼近几日似也多了这种蝴蝶,但我也只是道听途说,如若恩公们愿意去的话,说不定也能救救那里的姑娘。”
阮疏抱着黄华,牡丹和了悟缀在她的身后。
“我们去艳红楼吧。”阮疏侧过头,朝着了悟微笑道:“相信恩公也想救救这些姑娘。”
“这……会犯戒的啊。”了悟心里默念着罪过。
阮疏的双眸泛着水光,她挑起帷帽,表情透露着悲悯:“那可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啊……”
了悟被击中了弱点,他迟疑着,叹道:“只能如此了……”
牡丹捏着自己的下巴,假意从宽大的衣袖种寻找什么,须臾,她运用法诀,遮遮挡挡地从袖中取出一顶假发。
“喏,这是我用脱下来的头发做得,戴上这玩意儿,秃驴你应该就能混进去了。”
阮疏震惊地看着那顶乌黑油亮的假发。
好家伙,这得脱发多严重才能集齐这么多头发丝做假发……
了悟戴着假发,倒真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了,只是灰旧的僧袍有些煞风景。
牡丹使了个障眼法,给了悟换了身灰色的袍子,饶是阮疏在剧场几乎看遍了当红男星,也不得不说。
这个和尚有点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