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蹲下,拭去阮疏眼角沁出的那两三滴泪水。
“别哭了,没人欺负你。”
别扭的安慰让黄华侧目,他甩着尾巴,走到脸面朝下的和尚面前,梅花爪朝着和尚的侧脸推了推。
躺在地上的人,发出一声闷哼,他蜷缩成一团,须臾,骨裂的声音再次发出,黄华吓了一跳,他的长毛竖起,跳到旁侧,喉间发出野兽常有的呜咽声。
“小僧……这是怎么了?”了悟摸着自己的脑袋,掀起眼皮就看到阮疏防备的模样,因此不免有些诧异。
见了悟恢复了往常的面貌,阮疏松了口气,然而目光向下,她只觉得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不是吧?和尚你真的出家了吗?怎么这还有反应?”黄华目瞪口呆的盯着了悟,而了悟也注意到了自身的变化,他仓皇起身,迅速地取下房间中的帷幔来遮蔽身体。
牡丹轻嗤一声,笑道:“这和尚出家又不是净身,有反应不是很正常吗?”
她垂眸瞧这阮疏红着眼圈的模样,心下也是止不住的痒。
再次痛恨没有在化形的时候变成男蛇精。
香风拂过,艳红倚在门框上,一只手轻摇纨扇,她吃吃得笑。
“不知道这夫妻之事,学的如何?”
阮疏咬牙,一字一顿道:“好得很。”
扶着墙站了起来,她现在的指甲生疼,再瞧艳红那轻松的脸,只觉得线索没找到,但人却是差点原地去世了。
牡丹盯着艳红,她的鼻翼翕动,空气中漂浮着的花香若有似无,当即脸色一沉:“屏住呼吸。”
黄华的耳朵耷拉下来,遮住口鼻,而了悟和牡丹也都是修仙者,憋气自然也不在话下,只是苦了阮疏。
艳红侧了侧头,阮疏能感觉到颅内,一些零碎的场景在升腾。
“你是血玉兰?”了悟望着阮疏面颊上浮现出的潮红,终是想了起来。
血玉兰?
“暗香浮动间即可夺人性命”,在读者间呼声极高的谢怀瑜手下的大杀器血玉兰?
阮疏盯着血玉兰那张脸,只觉得欲哭无泪。
姐姐,在《仙途》的一百六十八章,我为你投过雷啊!
说好的血玉兰最爱怜惜窈窕的美女呢,都是谎言!
她这身体还不够美吗!
艳红扇着风,眉梢眼角都透露出风情:“才发现吗?”
“你们是谁,和我无关,但进了我这销金窟,还想全身而退,怕是有点难。”她似笑非笑地瞧着扶着墙,喘着气的女人,如果不是因为阮疏吸引了主人的兴趣,这“醉香”她还不一定会用。
“醉香”能在梦里满足人的欲望……而沉湎于梦中的凡人,很难有醒过来的。
她实在好奇,这女人会有怎样的反应。
阮疏的意识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模糊,恍惚间,她仿佛站上了颁奖台,而曾经厌恶她的老师将奖杯递到了她的手里。
“恭喜你。”白发苍苍的老人笑眯眯地看着她,她怔了怔,接过奖杯。
摩挲着手里的奖杯,台下镁光灯闪烁,一切宛如梦境。
从领奖台上走下,衣香鬓影,群星闪耀。
“刘姐?我获奖了吗?”阮疏拿着手机,呆滞地看着灯光,所有人都对着她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至少表面都是和善的。
“当然,还能有假不成?”对方笃定的语气,却加重了她的虚无感。
娇媚的女星们如众星拱月般将她挤到中心,她盯着闪烁的摄像头,骤然清醒过来。
这是梦啊。
厌恶她的老师曾经说过:“阮疏将野心勃勃都写在了明面上,她的侵略性和目的性都太强了。”
她侧过头看着女星们虚幻的笑脸,也勾起了一抹笑。
都是假的,参与名利场的人,哪会把中心拱手让人。
艳红瞧着阮疏的脸色从茫然到享受,显然是在虚幻的幻想中迷失了,不免有些意兴阑珊。
还以为是什么狠角色,真是浪费她的“醉香”了,她晃了下手,点了烟斗,在火星燃气的刹那,阮疏猛然睁开了眼。
“这香气有些提神啊。”张嘴,口腔里又腥又咸,阮疏的双眼熠熠闪光:“鼎鼎大名的血玉兰对付凡人,也就这点手段吗?”
艳红举着烟斗的手轻轻颤了颤,这个女人的眼神和年少的主人相比,太像了。
阮疏笑了笑,野心这东西,到哪里都可以实现。
但还是现实更让人容易饱足。
“啊……真是意外。”艳红收起手中的扇子和烟斗,笑意盈盈:“很久没有看到你这样的凡人了,有没有兴趣加入我这艳红楼。”
阮疏歪了歪头,眯起眼睛:“没什么兴趣。”
牡丹和黄华相视一眼,随即一左一右朝着艳红攻去,艳红不躲也不避,而正当牡丹和黄华接触到她的时候,她的身体化作了许多枯黄的花瓣,恰如那潮血蝶的蝶翼。
“伴生花?”了悟有些不确定的出了声,那些随风飘散的花瓣又重新凝聚到艳红的身体里。
艳红挑眉:“看来佛门的和尚确实是懂得很多啊,既然如此,你们也该知道,到我的手上,想出去,可就难了吧?”
“伴生花是啥?”黄华晃了晃尾巴,他好歹活了五百年,这伴生花,他却从来没有听过。
牡丹瞥了眼黄华,没有吭声,只是双手攥紧了衣服。
有些蝴蝶成精,会挑选实力强劲的花妖作为“伴生花”,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伴生花”的花瓣纹路会和蝴蝶的蝶翼花纹逐渐同化。
“此等邪术,小僧定当会斩妖除魔!”了悟摸着念珠,身上难得起了些煞气。
潮血蝶本就是邪物,“伴生花”多会被蝶妖吸食生气,看那花瓣的纹路,这花妖成“伴生花”肯定不止一年半载了。
“区区百年不足的蝶妖,倒不值得你们劳心动力。”艳红慵懒地打量着了悟,语重心长道:“小和尚,在我这艳红楼,有欲、望是很正常的事,不用藏着掖着。”
阮疏噗嗤笑出了声,即使是背对着了悟,她也能想象到对方此时的模样。
了悟的脸通红,他低声念着经文,须臾,无数道金光朝着艳红袭去,阮疏还没来得及阻止,艳红身上就迸射出了红色的雾气,浓烈的花香弥漫开来。
“要命!这和尚怎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牡丹低声咒骂着,将阮疏横抱起来,径直朝着窗外跳去,黄华变幻出本体,嫌弃地叼着了悟的衣领,跟着跃了出去。
一个巨型的大洞转瞬就在艳红楼的墙壁上成了形。
“逃跑的速度不错,挺快的。”艳红望了一眼,眨眼间无数的花瓣又将楼补好。
“红姨,我想要那个女孩的皮。”阴冷的女声从艳红的膝下响起,只见目光呆滞的木偶机械地咬合着:“她好漂亮,我好喜欢她的皮啊。”
“我被烧焦了,我要新的皮。”木偶机械地重复着,艳红蹲下身,摸了摸木偶的脑袋,空心木带着水汽的潮湿。
“会给你找到合适的皮。”艳红望着天。
就在等月圆之时。
“这和尚不是被附身,是被砸了脑子吧,和牡丹掐架的时候不是蛮行的吗!”黄华放下口中的了悟,舔了舔爪背上的毛。
阮疏望了眼被黄华丢在地上,狼狈的了悟,不置可否。
血玉兰当初在书中呼声极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血玉兰本妖已经千岁了,有些喜欢姐弟恋的读者,纷纷求血玉兰入主东宫。
虽然现在根据各种文件,创作者应该让笔下的主角专情起来。
但爽文嘛,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就算不能立,也要搞暧昧。
阮疏此时非常不忿,如果她不穿书,说不定现在已经靠演龙套出头了,那未来的银幕男神收割机,舍她其谁!
“小僧的头,是有些不舒服。”了悟捂着头,他总觉得浑身酸痛的厉害,就像是有人将他的整个骨头打碎又重组。
“既然没傻,那就不要紧。”
作为谢怀瑜的马甲,他的身体一定有过人之处,阮疏咬了咬指甲,琅琊秘境是《仙途》中很重要的一个地域,谢怀瑜一定不会错过,既然如此,不如溜之大吉?
“不如我们离开吧,去搬救兵?”阮疏眨着眼,她对于冒着生命危险去盲目驰援他人,不敢兴趣。
除了送命,还有什么用?
“没用,出不去了。”牡丹的双眼化为了竖瞳,她借着法术眺望远方,只见不少刚刚出城的人,甫一出门,身体里就炸出了无数的潮血蝶。
牡丹将所见之景给几人转述后,阮疏皱起了眉头:“这潮血蝶为什么会从人的体内飞出?”
黄华闻言后肢用力站了起来,他看了看自己洁白的腹部,震惊道:“我的肚子里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阮疏无语凝塞,心道,黄华肚子里奇怪的东西还少吗?都可以开五金店了。
“那不还得回那个艳红楼,我们不一定能打得过那个妖女啊!”牡丹有气无力道,阮疏托着下巴,努力回忆着书中的情景。
片刻后,她粲然一笑:“也不是没有办法。”
她可是三刷《仙途》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