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年的元宵节, 是在徐海州家过的,请了姐姐姐夫一家,还有李红军两口子。

俞繁偷偷摸摸回了一趟黎安, 带了几样贵重的礼品给乔露拜年,最重要的是来抱一抱俏俏, 这可爱的娃。

来家里只短短逗留了二十来分钟,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她又走了,离开黎安,现在不止方有为找不到她, 严俊泽也找不到她。

乔露一直以为俞繁跟严俊泽去港市了,要不然怎么两年都不见人影, 原来她一直躲着所有人。

今年忽然造访,倒是说了一些自己的情况, 没说明白, 只模糊地说她去了其他城市做生意,说等她多攒点钱,要在那个城市开一家紫蜻蜓分店, 到时候还需要安俏供货。

乔露说现在就可以给她供货,就算没钱, 她好歹是安俏的股东,紫蜻蜓店面一开,最多一年就能赚回本钱。

俞繁笑笑,说现在先不开,等明年再看看情况。

乔露不知道她要看什么情况,值得欣慰的是, 她没有选择做严俊泽的情妇。

“行, 那就明年再说, 保持联系。”

“嗯,我现在老熟人,唯一保持联系的就你了,放心,以后还会回来看你的。”

乔露笑了一下,望着她朴素的未施粉黛的脸,一时间略感叹。

“我这边有东北带回来的特产,要不要拿点去尝尝?”

说着就要进屋给她拿,人家拎了一大堆礼品来拜年,乔露啥都不给说不过去。

“别别别,我一……个人,吃不了多少,浪费。”转身不带半分留恋的走了“回见。”

“哎——”

这人可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神秘人一样。

摇摇头,就要关门。

左后方的方向,某俏忽然小旋风似地冲过来,抱住乔露的大腿,软乎乎地问“妈妈,妈妈,妈妈你爱我吗?”

乔露一头雾水,把门带上蹲下捧住她的脸。

白白嫩嫩的,没有一丝瑕疵的俏脸,配上那明艳艳的大五官,实乃萌娃,长大后得美死人了。

“爱你呀,怎么忽然问这个?”乔露下意识觉得自己女儿是不是闯祸了,抬头往客厅里一看,好像也没出什么事儿。

“妈妈,妈妈你真的喜欢我吗?”大眼睛扑闪扑闪地问。

“喜欢啊,我的宝贝。”俯身又亲了亲她,对于软萌爱撒娇的女儿,乔露心里觉得甜滋滋的。

但,隐约还是觉得不对劲。

小家伙松了口气似地,小手慢吞吞举起来,指着隔壁厨房,说“妈妈,我,我打烂了鸡蛋,你还喜欢我吗?”

乔露扭头,那边厨房地面上,赫然瘫着一排碎了的鸡蛋,大概有五个。

乔露“……”

直接给她妈气笑了。

“好端端的你跑去厨房干什么?还把我的鸡蛋打碎?”乔露没好气地抱起小人儿,巴掌落在她的小屁股上。

不疼,轻轻的一下,还是让俏俏打了个哆嗦,将她抱得更紧,奶香奶香的气息洒在她的颈间,有点痒。

“妈妈,你不是问俏俏要不要吃鸡蛋吗,我就、我就去厨房找,然后,我也不知道,它自己滚下来的。”还挺委屈。

乔露无语凝噎“你不动它,它自己能滚?而且我不是放在盒子里吗?这也能滚?”

“嗯……嗯……”答不上来了。

“你说你。”乔露没好气地戳她小脑门“妈妈明明问的是你吃不吃鸡蛋羹,晚上给你做一碗鸡蛋羹,又没说给你做好了鸡蛋让你去拿,你说说你,满脑子都是吃,你这么能吃,想吃成个大胖子不成?”

小家伙摇头,瘪着嘴儿“我不要吃成大胖子,我要瘦子。”

新鲜词儿倒是记得清楚,就是这嘴啊,馋!馋死个人!

下午五点左右的样子,乔燕一家和李红军一家都拎着礼品来家里了,乔露把今天下午俏俏打碎鸡蛋的事儿告诉了他们,直把她姨姨叔叔们逗得开怀大笑。

“你咋这么馋呢,给你吃巴掌要不要?”她二姨乔燕开玩笑地问她。

结果小家伙还真认真地思考两下,问“巴掌是啥?巴掌好吃吗?好吃我要,不好吃,不要。”

说她笨吧,还知道不好吃的不要吃,说她聪明吧,咳咳——也不见得。

邹英华捧着大肚皮在李红军的搀扶下走到俏俏跟前,想蹲下,无奈肚子太大,蹲不了,只好站着,笑眯眯地问挠挠她的发顶“俏俏,你今年多大了呀?怎么这么馋呢?”

俏俏眼睛笑得月牙儿弯,兴冲冲地一只手举起来,一只手往下伸,比划着自己的小身体,对邹英华说“姨姨我这么大!”

噗嗤——

“姨姨是问你今年几岁了?”乔露无语。

俏俏眨眨眼,很认真地说“我三岁了呀。”

“都三岁了还这么馋,你说你该不该被笑?”乔露打趣她。

“哼。”笑就笑嘛,又不是第一次被大家笑。

俏俏才不把这事儿当一回事。

乔露憋不住笑“九月就要送她去幼儿园了,要是去幼儿园还这么馋,小朋友也该笑话她。”

“马上就是小班的小朋友了啊,真棒。”邹英华毫不吝啬夸赞她。

俏俏赶紧摇头,跑到徐海州身后攥紧他的衣摆“不棒不棒,我不要去幼儿园,爸爸,不要送我去幼儿园。”

望着探头探脑的俏俏,乔燕问乔露“俏俏现在说话,怎么一股子东北大碴子味?”

徐海州瞥了眼女儿蹦蹦跳跳的身影,笑道“前两天刚从东北回来,可能被她爷奶传染了吧。”

“传染?传染是啥意思?”又是一口流利的东北腔,把几个大人逗得笑不过气。

俏俏瘪瘪嘴,又跑到餐桌上,捧起她的小杯子,猛灌两口水,转身,冲着大伙儿哈了口气“二姨,现在呢,还有大碴子味儿吗?”

噗哈哈哈哈——

俏俏脑袋都想破了,就是想不出来大家为什么要笑。

还有,东北大碴子味,到底是什么味?

……

春节一过,俏俏就三岁半了。

这孩子不像她哥哥安静沉稳又爱学习。

她贪吃,爱玩,喜欢耍小聪明。这些算是缺点也是优点,往好里说,这孩子是个小机灵鬼,性格活泼开朗,不像她哥小时候敏感多虑。

这孩子看事情看得很开,不执拗,只要有口吃的永远快快乐乐,有时候甚至可以说她这叫心大。

面对困难,俏俏总是灵活多变,该放弃时就放弃,说好听点这叫“能屈能伸”,说难听点吧,就是这孩子太不把事情当一回事了。

这一点哥哥需要跟她学习,乔安性格太执拗了,有时候他需要学会适当地放下。

安安颇带点讨好型人格,俏俏可不讨好谁,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喜欢的人,可以多抱她,不喜欢的人,碰都不让你碰。

如果换了她哥,不喜欢也憋着,就不说。

这一点乔露是深有体会。

想到女儿的性格,乔露决定让她晚上一年学,免得到时候去了幼儿园或者小学,成了班里最幼稚的人。

在家里还好说,去学校做出写啼笑皆非的事那就糗大发了。

且这孩子玩起来没个定性,晚一年送去学校效果可能会好一些。

从七月份暑假开始,乔露就开始给女儿洗脑,上了幼儿园有很多小朋友,有很多家里没有的玩具,老师也会给她讲很多妈妈没讲过的故事……各种优点数一通,俏俏非但无动于衷……

只要妈妈一开口,就把小脑袋蒙被窝里,装听不见。

乔露拍拍徐海州,让孩子爸讲。

徐海州对俩孩子的性格是温柔到骨子里的,怎么说,这个家就是虎妈猫爸的组合,所以很多时候,如果乔露劝不动,就让孩子爸上。

很遗憾,上幼儿园这件事吧,谁劝都没办法。

“算了,懒得跟她说了,反正到时候不去也得去,快睡吧。”

俏俏撅了噘嘴,不高不兴地睡下。

虽然不高兴,但还是很快就睡着了,就是姿势比较……妖娆。

一条腿在悬挂在床沿吊着,一条腿搭在爸爸肚子上,一只手揪头发,一只揪耳朵……人家都说三岁看老,这妹子现在就能看出来……豪放派的!

翌日一早起床,孩子有点懵,朦朦胧胧没睡醒,忽然探手到身下,摸着裤子懵逼地说“妈妈,我的裤子出汗了。”

乔露“……”

这下就怪不得乔露要打孩子屁股了,前两天刚换过的床单,这会儿又得换,关键最近阴雨连绵,这么大的被单被套,也不知要晒多久才能干。

望着床边勤勤恳恳换床单的妈妈,俏俏自知犯了错,眼角挤出两滴泪,可怜兮兮拽住乔露的衣摆,说“我、我愿意去幼儿园了,妈妈,你,你不要骂我,不要打我了……”

“刚刚有打你很疼吗?还委屈上了。”隔着裤子扇了两巴掌,那屁股肉敦实地很,肉乎乎的一巴掌拍下去巴掌都陷了进去。

而且乔露控制着力道,又没用多大力,顶多语气凶了点。

“嗯,嗯,不疼,但是,但是妈妈不要骂我。”一把扑进怀里,哇哇一顿乱哭。

叹口气,乔露真是拿她没辙。

手背轻轻地给她抹泪,柔声道“哪里骂你了,你尿床了还不许妈妈说几句重话是不?尿床了难道还要夸你不成?”

小家伙在她怀里哼唧哼唧,扭了扭脑袋,抱住她的脖子很紧很紧。

“不夸,可是,也不要骂,我不喜欢,妈妈骂我。”小小声地说,语气听起来还挺卑微。

要不是知道这小魔女的脾性,乔露怕是真会心疼。

“行了行了,不打你不骂你,快把外裤穿起来。”

“哦。”小肉手擦了擦泪,哒哒哒跑到衣柜前找裤子,也不管配不配,胡乱捡起一条就往身上套。

这大夏天的,捡一条毛裤套身上,也就乔俏能干得出来!

……

又是忙碌的一天过去,晚上一家四口吃着晚饭呢,俏俏在身边不停捣乱,闹得爸爸妈妈哥哥没办法好好吃饭。

俏俏的食物一般要先做好,让她自己在儿童桌上吃,吃完她一般会打开电视看会儿动画片,或者捧着录音机听听音乐,等大家都吃完饭了,就带她下楼去公园玩。

但是今儿这货吃完以后很兴奋啊,电视都看不住,跑来餐桌边骚扰吃饭的爸爸和哥哥。

脑袋一躬,咻的钻到饭桌下,在两人的腿间钻过来钻过去,好好玩一样。

“俏俏,再闹打你屁股了。”乔露对准她撅起的屁股踢了一下。

俏俏嘻嘻哈哈地跑开,往爸爸的长腿下一钻,成功来到哥哥的脚边“妈妈我没有闹,我在转圈圈~”

“果然吃饱了闲得。”说罢,挽起袖子就要逮她。

逮不到,这小机灵鬼很灵活地逃脱了。

乔露也不是吃素的,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对付这娃,轻轻松松几步追赶上,眼见着就要逮住她——

“啊,爸爸救命!”一把扑进徐海州怀里,扑进那带着茶叶清香的怀抱。

徐海州灵活接住女儿,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可以说很是熟门熟路了。

乔露捏她耳朵,耳垂捏的红彤彤“爸爸护得了你一时,护得了你一辈子吗?等会儿就打你屁股!”

“不要打我屁股。”俏俏把脸埋在爸爸怀里瓮声瓮气地说“一辈子是什么?”

“一辈子就是永远,一直一直。”乔安看着妹妹好笑道。

“爸爸永远保护我呀!”说罢,俏皮地翘起脚丫。

“还永远呢,等不到永远了,妈妈等会儿就把你逮住,你看爸爸护不护得了你。”

“可以的,爸爸可以一直保护我。”只要她一直抱住爸爸,妈妈就没有机会啦!

徐海州无奈,一下一下抚弄她的后背,轻轻地说“俏俏,爸爸今天可以保护你,明天可以保护你,可是爸爸迟早会变老,爸爸变成老头子了,就没办法保护你了。”

“那爸爸变老的时候,妈妈也老了,妈妈就不能打我了。”

乔露“……”

“那其他人欺负你怎么办?爸爸妈妈都不能帮你。”徐海州失笑。

“嗯……那哥哥?”抬起脑袋,俏俏看向隔壁正啃排骨的乔安。

“哥哥要是不在你身边呢?”乔安也问她。

“那我自己保护自己。”摇头晃脑可爱地说。

徐海州笑出声,把女儿放到地上“不愧是我闺女,所以俏俏现在就自己保护自己吧。”

“哇呀呀——”手舞足蹈赶紧往客厅跑,还没跑出去两步,就被乔露拎小鸡仔一样拎起来。

拍她屁股,抱住人狠狠亲了两口,埋头在她脖颈间吸她身上的奶味。

“还闹不?嗯?”

被妈妈的脑袋拱得身上痒酥酥,俏俏笑开了颜,咯咯咯地别过脑袋“不敢了不敢了,妈妈大人放过我,放过可爱的俏俏吧。”

可爱的俏俏?

乔露笑出来,睨她“你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本来一直打打闹闹,按说孩子应该玩得很开心才对,乔露抱着她上桌吃饭,这孩子突然变得很乖很乖,乖乖地窝在妈妈怀里,看他们三个吃饭。

大家都以为俏俏玩累了,所以歇停了,便没当回事。

结果看着看着,情绪不知道怎么,潮水般涌上来,猛然抑郁。

就这样一声不吭,一言不发,吧嗒吧嗒无声掉泪珠子。

“哟,怎么了这是?”吃错药啦?

小家伙噙了满眼的泪,睁着水汽朦胧的眼睛,望向乔露,那嗓音听着好委屈,听得乔露和徐海州心都抽疼了一下。

“妈妈,爸爸,我不要你们老,不要变老。”

乔露有点无奈,又觉得好笑,抽了纸巾给她擦泪“刚才还在跟我呛声呢,咋就因为变不变老哭了呢,嗯?小哭包。”

悲伤的情绪几秒钟迅速席卷她的大脑,伸手要妈妈抱,要紧紧搂住她才有安全感。

“呜呜,妈妈,妈妈……我不要爸爸老,不要妈妈老,我要你们永远,要一辈子不变,不许变老。”

乔露抱着她,语气放柔放缓“说什么呢俏俏,不止我们要变老,你自己也会变老的。”

她情绪有点崩溃“不要不要,为什么要变老,变成爷爷奶奶那样吗?可是你们是爸爸妈妈,你们不是爷爷奶奶,为什么会变老啊呜呜呜,不要你们变老嘛……”

噗嗤——

“爷爷奶奶不是一生下来就是爷爷奶奶的,他们也年轻过啊,像爸爸妈妈一样年轻漂亮。”

徐海州放下筷子,揉揉女儿的小肉手“是啊,我们都是从俏俏这么小,变成爸爸妈妈这么大,然后变成爷爷奶奶那样的老人,俏俏,这是自然规律,是很正常的事。”

抬头瞥一眼徐海州的俊脸,哇的一声又扑回乔露怀里“不正常,不正常呜呜呜——”

两个大人加上她哥,一连解释了好久才让她明白,不是每个人生下来都是固定的大小年龄和长相的。

这孩子也真是,想法也太单纯了。

如果不是今天这一茬,真没人知道原来这小妮子以为自己会永远是小孩呢。

倒是不流泪了,只是抽噎,还打哭嗝。

“那、那爸爸和妈妈,什么时候变老?什么时候死呢?要是爸爸妈妈死了,不就没有了吗?那俏俏,还有哥哥,谁来照顾我们呢?”

电视里经常放有关死亡的电视剧,俏俏早就打听清楚了死亡到底是什么意思,知道死了就是永远见不到了,就不存在了,永远消失的意思。

其实关于死亡,这个问题早在之前乔安的小金鱼死掉的时候,乔露就已经探讨过,现在又拿出一样的说辞来安慰三岁半的俏俏。

孩子虽然皮实,却也是个小机灵鬼,能听懂,就是还有点难过罢了。

“我,我不会照顾自己的,我要爸爸,要妈妈照顾。”

“不会的,等你长大了,自然就会自己照顾自己,怕什么?”

“我怕,怕我再也见不到妈妈了。”难过的,小小声地说。

“还早呢,那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我们现在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不是很好吗?”

某俏吸了吸鼻子,顶着大红眼睛说“嗯……那死神叔叔,可以让他晚一点来吗?很晚很晚。”

乔露哭笑不得“可以可以,只要你保持健康快乐的状态,死神叔叔就不会来。死神叔叔不喜欢健康快乐,所以如果我们俏俏健康又快乐,死神叔叔一见到你,直接嫌弃地绕道走啦。”

俏俏的嗓音总算恢复晴朗“嗯,妈妈,你也要,要健康,要快乐,别让死神叔叔来找你,好吗?”

“好,好呢。”

俏俏比乔安好哄,之前讨论死亡的时候,乔安一连抑郁了好几周,这孩子几分钟就哄好了,再给她拿块饼干,直接把刚才的事儿一抛脑后。

——抑郁了,没完全抑郁。

……

白天才被俏俏感动过,晚上,又发生了一件巧合事儿。

乔露的大姨妈降临,因为有点急,卫生间没来得及锁上,结果孩子闯进来,看见蹲坑里红艳艳的一大滩血,哇的一下就哭了。

以为妈妈生大病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怎么安慰都没用。

好像比白天的情况还要难搞。

换好姨妈巾,乔露抱起女儿就往客厅跑,抱着她在沙发上坐下,给她擦泪,哄她,给她解释。

“不是生病了,妈妈没生大病,就是,很正常的,很正常的生理现象。”

孩子只重复一句话“不要生病,不要妈妈生病,呜呜呜,好多血……”

叹口气,乔露绞尽脑汁思考该如何安慰她,徐海州听见动静从卧室走出来,手上还拿着一只保温杯“怎么了?”

乔露简单解释了一遍,徐海上前,接过女儿,先亲了亲她,再解释“俏俏之前不是在妈妈的肚子里住过吗?还记得吗?”

爸爸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俏俏愣了一秒,顺势想起在大街上经常看见的大肚皮孕妇,遂点头“我知道,我以前,也是从妈妈的肚子里来的。”

“嗯,俏俏之前住在妈妈的肚子里,妈妈的肚子里有一个小房子,小房子每个月都会自己打扫一次,把肚子里的脏东西都扫出来,让妈妈变得更干净,那些血,就是小房子自己扫出来的垃圾,是脏东西,要打扫六七天,打扫完就不会继续流血了,知道吗?所以不是妈妈生病了,妈妈没生病,这是很正常的现象,懂了吗?”

一大段话听得俏俏有点发懵,仔细消化了好久,猛地望向妈妈“那妈妈,小房子打扫的时候,你疼吗?”

孩子的注意力在这里呢。

她什么也不在意,只在意妈妈疼不疼,妈妈是不是生病了。

乔露眼眶忽然一酸,想落泪。

俏俏虽然皮,骨子里却跟她哥哥一样,不论发生了什么,永远心疼妈妈,永远在意他们的妈妈。

感动地跟女儿贴了贴脸,乔露安慰她“不疼,不疼的,没事,别哭。”

俏俏很懂事地拍拍妈妈的背,像以前妈妈安慰她时那样的动作“如果,如果你疼的话,要说哦,不要憋,你跟俏俏说,俏俏可以帮你呼呼,我还要给妈妈倒热水,妈妈喝热水,生病要喝热水的。”

“你个小不点,还要照顾妈妈呢?”乔露笑着,点一点她挺翘的小鼻子。

“我小,但我可以照顾妈妈。”说罢扬起小肉手“我力气大,我会,帮妈妈倒水,帮妈妈扫地,洗碗,俏俏什么都会。”

“好,真棒,俏俏,妈妈的宝贝太棒了。”

闻着女儿身上熟悉的奶香,乔露忽然想到从前在网络上看见的一句话。

人活一辈子,实际上就是活那么几个瞬间。

孩提时期爸爸妈妈温暖的怀抱,少年时期金榜题名,青年时期洞房花烛,孩子降临时的那一声哇哇哭啼……正是这些1的时间片段,构成了99的生命。

其余时间,一切都是重复的,一模一样的碎片。

也是这些微不起眼的小碎片,构成了精彩的人生,就像俏俏发自内心的一句天真烂漫的话,让乔露觉得人间真的挺值得。

俏俏长大了,不再是一个只会睡觉喝奶的小娃娃,不是一个只会咿咿呀呀说不来话的小宝宝。

她变成了一个有思想的人,尽管她的思想很单纯,单纯到仿佛只有一根筋……可有时候你听她说话,总会觉得,这不仅仅只是一个小娃娃。

而是一个装在幼小躯壳里,一个与你我平等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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