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李香秀感觉到了沈灵萱的求助,她安抚的拍了拍沈灵萱的背,慢条斯理的对着翠儿劝到,“翠儿妹妹,你再听姐姐一句劝吧。这个时候啊,你可不能这么不顾惜自己身子骨,总是哭啊哭的,你要是就这么半死不活的,不是更让人家得了意?”

说到这里,李香秀稍稍一顿,瞅着翠儿虽然没有搭腔,但是哭的声音却明显的小了下去,她这才把怀里的沈灵萱往她的方向送了送,继续说道,“妹妹你可得想明白了,既然老爷把你送到了我这里来,说明咱们老爷心里还是有你的,虽说现在妹妹你失了孩子,可是只要老爷的心意还在,你还愁没有孩子么?只要老爷愿意,能时常三五不时的来封津小住上几日,说不定灵儿丫头明年就能添一个活泼的弟弟、妹妹了。”

沈灵萱听了小娘亲李香秀的话,忍不住在心里替她鼓起了掌来,有经历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啊,虽然她自诩比人家还多吃了近十年的干饭呢,可是没有人家的生活经历,她就不能说出这么切中要害的话来。

经过了李香秀这么一点拨,沈灵萱立即意识到了那个翠儿姑娘一方面固然是为了失去孩子伤心,另一方面怕是也担心就此失去了沈老爷的宠爱吧?她现在还被叫做姑娘,连个姨娘的身份都没有呢,如果自家那个便宜老爹就此把她忘到了耳根子后面去,等待她的就不仅仅是失去孩子,恐怕连生存的保障都没有了,更不用说知府老爷的姨娘的风光了。

当初的时候,李香秀好歹还有个姨娘的身份在呢,一听说她小产,了解沈家状况的李思远马上当机立断的把她沈灵萱偷偷的抱了进来,恐怕也是有着这么一层的考虑的。

曾经,沈灵萱就李思远夫妇的动机进行过推演,直到今天听着已经成了她的小娘亲的李香秀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沈灵萱终于印证了自己曾经的推想,也更多的明白了作为沈家姨娘们的处境。

当然了,李香秀这番话不是说给沈灵萱听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整天当作宝贝一样疼着的小女儿不但不是她亲生的,身体里还住着一个来自异时空的成熟灵魂,她不过是以己度人,推心置腹的替翠儿出主意罢了。

不过,沈灵萱从自家小娘亲这番语重心长的话语里也琢磨出了另外的一层意思来。这个翠儿虽然没有挣得一个姨娘的身份,可是她能在沈老爷的嫡妻刘氏的眼皮子底下怀上身孕,而且还能哄着沈老爷偷偷摸摸的把她送来封津,她肯定也不是蠢笨之人。

如果这个翠儿能很快的走出绝望,拿出曾经的伶俐手段来,说不定真的就能把沈老爷给勾搭住,让他时不时的来封津小住。这样一来,作为柳条胡同里这所宅子的原著居民,沈老爷正经的妾室,又育有沈家二小姐的李香秀,自然也会正大光明的跟着分一杯羹的了。

想明白了这一层,沈灵萱有些恍然。

开始的时候,沈灵萱为了这一家子的坐吃山空担心,为小娘亲和自己未来的饭辙担心,总想着要做些有进项的生意维持她们的生计,不再那么的倚靠着沈府,按照她在现代社会里的生存法则,遵循现代一位开天辟地的伟人的教导,想着独立自主、自力更生!想着强自出头替小娘亲谋划一番。

可是,听了李香秀的这一番话之后,沈灵萱才发现自己的小娘亲不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白花,她自有她的打算,有她的一番生存之道:那就是紧紧抓住沈老爷不放手!

虽然沈府李正头夫人刘氏的地位不可撼动,小娘亲还是尽可能的抓住一切机会,尽可能的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哪怕是拉拢那个男人的相好的,也要把那个男人拉过来一点,即使是仅仅留住他的身,也在所不辞。

这就是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女人的生存法则。

沈灵萱有些默然,她没有权力指责李香秀活的没有尊严。

因为对于李香秀和翠儿这样的的女人来说,那玩意有些虚无,是出现在那些吃饱喝足了之后不用想着下一顿在哪,而是可以闲适的喝着茶、悠然的吸着烟、高谈阔论的那群人嘴里的所谓高雅玩意儿,是个用来当作无聊谈资的优雅话题罢了。

就目前的社会背景而言,一个做了当官的妾室的女人能想的似乎也只能是依靠着自己的男人,哪怕是得不到他真心的怜惜,也要努力的巴结他、逢迎他,因为他就是她头顶上全部的天,她的脸上烙印着他的标签。若是没有了他的旗号,她就无法再在这个社会上立足了。

这么一想,沈灵萱马上就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太幼稚了,根本就没有按照伟人的教导——一切从实际出发,而是想当然的按照自己曾经的生活经验得出了一个建立在空中楼阁上的不切实际的判断罢了。

沈灵萱为自己的武断而羞愧不已。

沈灵萱在深刻的反省着自己曾经武断的想法,那边的翠儿姑娘似乎也被李香秀说动了心思。

随着哭声渐渐的小了下去,翠儿开始倒起了苦水来,“……,李家姐姐啊,你,你没在安平,你是不知道夫人的厉害啊。她自己把一双儿女留在了京都的娘家,说是什么要借助她们刘家家族的势力,好好的教养嫡子和嫡女,却难为了老爷想看自己的孩子一眼都不容易。”

“其实,其实在我之前还有一个绿云也怀了老爷的孩子的,可怜见的那孩子还没显怀呢,绿云就被夫人狠狠的灌了一大碗的红花下去,可怜的绿云不但没了孩子,还丢了自己个的性命,最后连个囫囵尸首都没落下啊,……”

说道这里,翠儿似乎是想起了那个绿云的惨状,抑制不住的颤抖了一下,颓然的叹息了一声,“唉,说起来还是李姨娘你好福气啊,清清静静的陪着老爷在封津任上这些年,如今膝下又有了活泼可爱的二小姐,老爷又拨了这么一处大宅子给姨娘住着。我,我就是个没福气的,……”

翠儿语气酸涩的说起封津县柳条胡同的这处宅子的时候,眼神里一闪而逝的闪过了包含着羡慕在内的复杂的光芒。可是那片光芒随着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空空的小腹上又一点点的黯淡了下去。

“翠儿妹妹你快别这么说,这一次的事情说不定是个意外呢,”李香秀并没有驳斥翠儿喊她李姨娘,但是她自己却一直亲亲热热的喊着妹妹,“老爷既然能把你送到这里来,说明心里是极看重你的,你只要好好的调理身子,以后还会怀上的,你可得想开点,别太伤心了,伤了自己的身就麻烦来。”

“意外?!”翠儿一下子红了眼,恨恨的说道,“如果没有绿云的事,我或许还相信是什么意外,可是前面有个活生生的例子呢,我还能傻傻的相信什么意外么?姐姐你相信那刘氏还有好心,是你没见过她行事,我跟着她快两年了,已经看透了她的黑心肝了。”

翠儿刚刚失去了孩子,又对正头夫人往日的所作所为怨恨到了极点,此刻她的心中充满了对刘氏夫人的怨恨,所以一口咬定是刘氏害了她的孩子,可是她说了半天却没有提供出什么有力的证据。

相反的,翠儿的孩子是在进了柳条胡同才没的,只要有心人挑拨上几句,李香秀这个姨娘可就有口难辩啊。所以,理智的李香秀并没有顺着翠儿的意思和她一起埋怨刘氏夫人,而是警惕的蹙了蹙眉。

略微一顿,李香秀轻声的说道,“翠儿妹妹,我实在有些想不大明白。刚才你进府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我这个做姐姐的有些招呼不周,连口吃的都没顾上给妹妹做呢,也就这么会儿子的功夫,妹妹你怎么会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呢?难道是夫人在这个宅子里也安插了什么人么?你来了这儿以后,可接触了什么特别的人,或者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这种事可马虎不得的啊,咱们可不能住着不踏实。”

李香秀这一番话也是极其聪明的,她首先点明了自己没给翠儿送过什么吃的,随后才担心的说起了自己这里可能被刘氏夫人安插了什么内奸,有可能遵从刘诗的命令暗中对翠儿下手,既除去了翠儿腹中的孩子,又嫁祸给李香秀,让沈老爷一次厌倦了她们两个人。

不过,不管是哪种说法,反正都与李香秀这个宅子的土著居民无关的。

听了李香秀滴水不漏的话,神色愤慨的翠儿怔了怔,才哀戚的说到,“李姨娘你不要担心,我这事不是宅子里有人搞的鬼。那刘氏在安平府呢,封津是老爷的辖地,她的手伸不了那么长。再说了,我自从到了宅子里什么也没吃,什么也没用,就是有人想捣鬼也没有机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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