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
盛明窈迟缓地醒了。
她还没来得及睁开眼, 只是稍微动一下,就感觉到后脑隐隐的疼痛,像是哭多了, 眼睛也很不舒服。
耳边一直有哗啦啦的水声在打扰着她, 缓了很长一段时间, 盛明窈才慢慢找回了清醒, 手撑着床, 坐了起来。
入眼是深灰的床上用品, 目光所及之处, 几乎没别的颜色,所有东西都覆上淡淡的冷调,显得简洁却压抑。
这,好像,不是她的房间来着……
与此同时, 耳尖突然捕捉到了阵声响。
她转过脸,正好看见了从浴室走出来的男人。
沈时洲头发上全是未干的水汽, 皮带没来得及没系,上衣甚至只扣了两颗扣子。
还没消失的睡意,被这一幕冲击得七零八落。她睁大眼,不假思索把枕头扔了过去, 尖声骂了句“下`流”。
枕头软软地砸了沈时洲一下,便掉在地上。
男人瞥了眼,收回视线,脸色沉得没有表情, 嗓音也一样:“你看不清楚?这是我的床。”
盛明窈咬紧唇瓣 ,口不择言:“那你把一个陌生姑娘拐回家……还不是流`氓!”
沈时洲站定,低眸看着她, 眸色深了深。
她回望,继续恼着控诉道:“你竟然还倒打一耙骂我!”
脑袋里回想起昨晚晕乎乎时,揽着他脖颈的姿态。
骂得一点底气都没有。
但又实在是很委屈。
她又不是主动的!
沈时洲怎么说得……跟她勾`引了他一样?
换作往常,沈时洲都懒得跟她吵这些小事。
反正盛明窈一向都把表情摆脸上了,一看就知,根本藏不住。
骂他时,那点心虚跟言不由衷,他都能清清楚楚看见。
但这一次,他心里好不容易被水冲散的情绪,又被轻易地挑了起来。
不耐更甚。
也愈发看不惯她脸蛋上有意无意透露出来的,那副生疏的表情。
即便知道,这种情况下,尴尬疏远是人之常情。
但就是……哪看哪不顺眼。
男人低缓念出的字眼,在静谧的空间里很清晰:“你是在暗示我,帮你回忆一下,昨晚你的腿是怎么勾到我腰上的?”
“……”盛明窈脑子更乱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话,自己被自己给气到了,干脆拎起被子盖在自己头上,继续装盛小鸵鸟。
然而,还没躲上两秒。
盛明窈又想起来,这是在京淮名邸,是在沈时洲常睡的卧室。
现在正跟她肌肤相贴的,是这男人睡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床具……
他昨晚把她带回来,指不定就睡在她旁边。
盛明窈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甩开被子,翻身下床。
占据极大空间的双人床,正好成了隔开她跟沈时洲的分界线。
“不跟你吵了,”盛明窈单薄的肩胛骨紧贴着墙,低而恼地道,“我要回家!”
其实,她现在还有很多话要说,很多事要做。
昨天闹完那一通,她身上、心里,全都堆着问题和麻烦。
有些东西,要是跟沈时洲扯起来,能扯一天一夜。
但是。
盛明窈承认自己的心理素质很差很差。
她没办法在这个地方梳理清楚一切,然后冷静地跟沈时洲交流。
她必须要回家,独自放空很长一段时间,找最亲密的人做树洞帮她,才能消化掉昨天巨大的信息量。
谁让盛明窈暂时还无法接受,她以前不但跟沈时洲谈过,还为了秦现把他渣了的事实。
更不能深想,为什么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唯一的反应就是蹭着沈时洲,向他求助。对他的亲密,还表现得……
那么……
不太好描述……
她明明连异性的手都没牵过!
失忆后,记忆中的初吻,也是那天在休息室里被沈时洲夺走的。
昨晚男人的行为,却是在赤`裸`裸地告诉她――
她之前认为的那些严重越界的举动。
其实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
沈时洲没亲两下就把她亲晕了,要么是他跟别的女人练吻技练过八百回,要么就是……他很熟悉她。
不不不等等等你在想什么!
这是你一个年仅二十二岁的清纯花季少 女该想的东西吗!
盛明窈伸手捂住额前碎发,手腕顺势挡了颊上红晕,免得被不远处的男人发现,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不该想的。
沈时洲将盛明窈装鸵鸟的行径都看在眼底,却并没有让她缓一缓的打算。
慌吗?那就继续慌着。
心底睚眦必报的劣根性,一览无余。
沈时洲吐出声冷笑:“穿成这样出去,你是打算直接去警局报案?”
“……”
盛明窈:!
她低头看了眼松松垮垮的衣服,连忙摁住身前布料避免走光,另一只手则小心翼翼地抚平裙摆的褶皱。
平复心情后,本来是想呛回去:不要你管!
但是……又不得不承认,沈时洲的话虽然难听刺耳,但确实无法反驳。
她大清晨衣衫不整,一个人孤零零地逃开沈太子爷家。
估计不出一个小时,传闻就会编得满天飞。
上次看见的那十八禁搞黄色小短文,这群无良媒体,为了博眼球,能一口气编上十篇。
先是她主动献身沈太子爷,谁知道男人都是提起裤子不认人的狗东西,拔x无情把她赶出家门。
再是盛明窈疑似前往警局报案被,有权有势的男人就能在皇`城脚下肆意妄为了?
最终,华丽丽地从娱乐版登上社会版头条。
然后她就彻彻底底社会性死亡了。
盛明窈不得不选择暂时妥协。
但她仍然磨磨蹭蹭,还想提个矫情的要求――
她要去别的浴室,绝对不去沈时洲刚刚用过!
刚准备说,余光便对上男人垂眸看她的暗沉视线。
盛明窈才意识到,自己用手也没挡住多少……
空气里,有尴尬的因子接连炸开。
她飞快进了浴室,反锁上门。
连锁两次之后,盛明窈听见沈时洲念了句她的名字。
条件反射地退了一步。
生怕这男人破门而入,对她图谋不轨。
细细听,原来沈时洲不是在喊她,是在跟何珈说,为她准备换洗衣服,一个小时内送过来。
她现在这身的上衣,昨晚已经被男人粗`暴的动作把扣子扯掉了,不能再穿。
虽然百般不情愿,但为了维持住仅有的面子,盛明窈还是没有拒绝沈时洲的好意。
她敲了下门,提醒着门外的男人,脆声道:“手机给我一下。我来跟何珈姐说。”
沈时洲已经挂断了通话,闻言,稍微一顿。
然后才缓慢地陈述:“我说了你内衣的尺寸,不用再 嗦一遍。”
也不会像上次一样买错了尺码。
“……”
“……”
“我……”
她及时打住了那句“你怎么会知道”,免得又引出什么古怪的话题。
盛明窈此时此刻,十分怀疑――沈时洲是故意的吗?
脾气没地方发泄,就拐弯抹角说这些,想看她尴尬吗???
她脸皮很薄的,哪儿找得到话呛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