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水城,点酉楼里。
此是中院,席位露天,有池塘可观。
也不比前楼的上下三层热闹,更不染后楼后院的悠闲安静;放眼望去,寥寥几处有人罢了。还多是情侣借月,在那里卿卿我我,毛手毛脚……
“来——嘞——”
这伙计步下生风,如飘似滑一般从前楼那边吆喝了过来。
刑让不由侧耳,没想到对方竟然不是飘来,而是在靴外另套了一双铜铸的缕空滑轮鞋(套)?
呼呜。
其人一到,滑轮侧刹。
嗒,嗒。
小小托盘没棋大,一放桌面便复原,果然是三尺见圆,正好与桌上刻线相等;且是圆托分两级,左边是酒壶,右边是酒杯。
再看伙计手上的,这一尺半的托盘里,好点好菜全如是:小圆盘,排列整齐;随手一挑作指引,便个个飘去,一落便大,瞬间满了一桌子。
“慢用。上吊不加,其它可唤。桌角有按钮,唤醒阵法便可以随意浏览菜色,长按即可加入点菜栏,一次性确认发出最好。”伙计也不过多打扰,讲完就走了。
呼呜……
潇洒一直望着那双滑板鞋,或是鞋套,也不知如何作想……
“诶~~嗨嗨嘿。”
刘远洋突然怪笑,还不忘上手,早是舔嘴就馋,搓手就笑,如今更是拿酒便倒。
刑让等人不由摇头,倒是老表林青海突然干咽了一口唾沫,原来是看到左前方的那对狗男女,竟然在角落里面搞些不好描述的小动作……
其实也就是男的摸大腿,要往里面探;而女的咬下唇,搂住脖子倒贴又抱肩的。
不过林青海向来以君子自居,所以这些东西在他眼里,就是那种不好说。
“切。”
潇洒一瞥便嗤,他本来不想多管的,可刚刚转走脑袋却又忍不住,就突然转过来敲了老表一扇子:“馋呐?啊?!馋你不找人?这周边到处都是花楼客栈,你是没钱还是没有舌头啊?还瞪!”
潇洒可不止用话震人,末了还作势再来一扇子。
可惜,震不住人呐……
“你~~妈——的。”林青海早就觉得对方不开眼,于是就揉着脑袋拿筷子,先吃东西不看了:“老子向来品学兼优,以一身正气浩然宙宇,怎能跟这些类中玩意儿相比?还叫妓~~?我他妈的给你那鸡窝都炸了!”
“啧。”潇洒了表嗔怪,随后就摇开扇子,仰靠在石椅之上观星月:“正所谓星月正美,荷塘浓浓也——你他妈的,吃个鸟菜还能传音骂人,真是闲的住心而憋不住那张嘴。”
“要你多管闲事!”老表只给一瞪,拿起一杯上吊就闷了:“呼~~呜~~!爽。爽的没边!”
众人都翻白眼,当然,刑让除外。
“呵呵……”刑让摇头一笑,也拿来一杯,先从鼻前横过闻气色,轻轻一荡涟漪听回响,便点头,将之一饮而尽。
众人不由对视,而后全看去,倒是想要看个新奇,听个新鲜。
哪知,刑让根本就没品,咽掉就摇头:“枯燥。”
“啊(哈啊)?”
众人一致急眼,真是奇了怪了,于是便纷纷拿起自己那杯,直接仰头喝掉,或是再倒一杯重新尝一尝。
哪曾想……
“嘶——!”初次尝试的苏有为等人全部瞪大瞳孔、倒吸冷气,真是食管浇热油,岩浆流满肠,只是一瞬之间就满眼血丝,全身炸毛,全然跟个雷劈的。
“滋。”已经喝过的林青海和刘远洋倒是没甚感觉,只把一丝酒涎吸溜在上下门牙里细品点点。
刑让摇头失笑,也不多说。
苏有为几个雷劈的不由面面相觑,就分成两拨,分别看向林青海和刘远洋二人。
“鞥~~”刘远洋先行摇头,立刻就引来不少关注,却把酒杯丢回了酒壶旁边:“初一尝试,确实有点芬芳和滋味。该是果酒一类,就是……”
可惜,话没说完,就开始全身冒烟,只是一个饱嗝打出来,就开始昏昏欲睡,如同烂泥一般滑到了桌底下。
“就是有点热,啥也不是……”他顽强地伸出一只手,保住最后的尊严。
“滚一边去吧。”周雨随手一摆,就把这尊严甩到地上。
“你妈的……”刘远洋眼皮难撑,直接倒毙。
“废物一个……”周雨顿时给出评判,所谓睥睨裆下,真是恨不得再往那角上补去一脚。
“怎么样?”苏有为却是对林清海抱有极大的期待。
“鞥~~”林青海瘪嘴摇头,先把酒杯放下再睁眼:“这东西不算酒。而是一种火引,可以把修士体内的灵力点燃,然后焚经锻脉,烧尽杂质,再顺着经脉去往丹田,简单直白点,就是把你变成一个炉鼎,然后帮你炼丹。”
“好~~!”
这声音突来乍到,就在林青海的身后。
众人纷纷转头,原来是二银在侧——把手臂横在林青海的脑袋上面比住大拇指:“好见识!咱这三杯上吊,虽然不中听,但确实就是那么一个理!只要能够抗住三杯不倒,就能凭借意识操控这股火,用修为本身去炼化修为,使灵力自己去提炼灵力,然后让内丹来炼化自己,从而除尽丹毒和杂~~质。”
“丹毒?”
“杂质?”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可潇洒却嘴角一撇,立马摇扇鼓风,慢慢就把自己的爆炸头扇回了原状:“他妈的,这还用人教?早叫你们多翻黄书看名著。你是喝水的,你是玩蛇的,你是烧火的,你他妈的挖土炼金的,虽然结丹之后就没有了大头的属性区分,但对相应属性灵气的感应和操控能力却还是先天灵根最为强大的。而天地灵气又各异,就如五行合一,你随便提上一口气,那一股麻绳里,就是各种灵气都有,真是蚂蚁乱爬、苍蝇乱飞,所以修炼也如是——长年累月积存下来的杂质,就如同牙垢,你越是不以为然,它以后的背刺和影响就越大。尤其是融入内丹中的那些老**和老六,若是不专门炼化,它也会随着丹元的壮大而壮大,万一哪天重伤失守,它必会将之夺舍,要么冲出内宇,在广阔天地中追寻自由,要么就是受迫爆炸,与你同归于尽。怎么样~~,怕~~了吧?”
众人皆愣。
也不等话音落地,或是面面相觑……
“不错!”二银顿时引走关注,不但闭上双眼,还环抱双臂:“所谓广阔天地,大有作为。这世间仙神无数,大能如狗,又怎会缺少丹灵作怪的好事?”
“好~~事?”刑让不解,不过代为发问的,却是老表林青海。
“他妈的,让你修炼不球形,给你一颗灵丹还能不要啊?现成的,纯粹白给的,能拿就能用。”潇洒倒是乐于分享,可惜话把子太多了。
刑让却不这么认为,只是没表露,摇头便罢了。
“吧嗒。”苏有为不由摇头,于是就看向二银,忙于关照自己的发型道:“菜都上齐了,怎又过来了?”
“啧。”二银了表嗔怪,随后便闭上眼睛,抬过头顶拍手。
啪、啪。
掌声未落,便从前楼那边飘出来一条夜中白龙。
“啊?”
“哈啊?”
潇洒和铁雄顿时带头惊奇,可看上去却像急眼。
呼呜,呼呜,呼呜。
就这么两疑三道而已,那二十四人就在二银的身后排成六列四排,纷纷单膝跪地,将手上托盘呈举。
刑让不由侧耳,可一听也愣了。
原来那些托盘上放着的,竟然不是酒菜和吃食,而是一座座渐渐变大,或将托盘占满的各色晶沙、宝光绸缎、种种玉器、各般宝甲与灵兵,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丹炉或法宝。
这一下,谁人不愣?
不但周边情侣罢手看来,就连前楼酒客、后楼租客也全都探出身来,似是好久没有见到这番场景。
“呵呵……”二银也是心里乐呵,于是就神气抱臂,昂扬闭目道:“这还只是喝了两杯的,要是能到三杯,还不想上吊解脱的话……”
二银本来就已经吸尽了眼球,此时还故意只把左眼的眼皮抬起一半,往后一比拇指道:“喏。那个廊门,后面藏的好东西,任君挑选。”
哗啊——
观者哗然,可不止一处。
“这、”
“嘶……”
在座各位还都愣着呢,潇洒就突然来了大精神:“挑多少?”
二银打眼一瞥,立刻闭目仰头,用右手在左边比个OK:“三件。任~~选。”可潇洒明明在他的大右边。
“嘶——”潇洒也是禁不住摩拳擦掌,再打眼一扫,却见老表还在那里皱眉思索,于是就一脚过去,直接把对方蹬倒在地:“你他妈的,该喝的时候不喝,不该想的时候却发呆,我要你好看!”
末了还作势要敲头,奈何吓不住。
“腻……妈~~的……”林青海阴阳怪气地拍扫着屁股起身,随后便回眸瞥向二银。
二银眉头一皱,顿时预感不妙。
老表嘴角一掀,而且二人都是,真不愧是为一家的。
随后就见潇洒垂眸望桌。
二银顿时目里一惊,慌忙侧目。
啪!
林青海一把拿住酒壶,眯眼后望。
二银心中一震,立刻怒目相视。
林青海嘴角一咧,露出森笑;潇洒也是阴笑眯眼。
“你、”二银刚要开口,就瞳孔收缩。
哗啊——
观者哗然,周边起立,偌大一境,就只有几个兄弟还坐着。
“咕唔、咕唔唔……”
林青海真是不怕死,那一个酒壶虽然不甚大,却是满打满算量好的,只够他们八个一人三杯的,此间廿四去十,他竟然好敢!
啪……
那边**,连手上拿着的春风欲女扇都惊落下去了,就掉在脚边,靠在她那裸脚粉玉上……
倒也是,看惯了端庄得体的,谁不对那吹弹可破的大长腿睁大眼睛啊?更有甚者犹如张伟附体,不是张嘴接住哈喇子,就是眼睛也发直……
啪!
酒壶放落,人也低头。
虽有飘摇,却按住不倒。
“一……”
也不知是哪个好事者先行开口,随后就慢慢引起了更多人的跟风:“二……”
那几对情侣一愣,竟然连身子也颤动了一些:“三……?”
果不其然,真是应了那句:打仗的时候见不着人,帮忙的时候抓不着鬼,可一说有热闹,立马就会涌出来一堆不嫌事大的好事者,以及神鬼难捉的乐子人。无论何时何地,不论何情何景。
“三?”刑让等人不由“对视”,而后也是受到群情鼓动和感染,于是就慢慢起身:“四……”
这一下,全体起立,全员开数:“五~~”
“六——”
“七——!”
“八——!!”
“九(酒)~~!!!”
“十——!!”
嘭!
酒壶突然爆裂,是因为老表攥拳。
也不等众人惊恐看去,老表就愤然振臂,举拳对空:“十壹——!!”
哗啊——!
全院哗然,立刻振奋助威,开始摇旗呐喊;更不乏女中浪货和英杰,不是对他抛出香吻,就是打个响指挤眉眼,而这响指也都正好指向那,对向他。
“十二~~”
“十三~~”
当这边还在计数时,缘天宗似乎也有不美发生。
但……要慢了一些。
那里的夜,有月无星;再加上北角还挂着半轮明日,所以便有一方白。
远远望去,那一百二十座峰头个个都探出云雾几许,若非近来灵雾未成云,必然是白茫为海峰为礁,琼楼玉宇试比高。
所以,那里又叫上宗,即是内宗。
而在下一层的云线之下,那漫漫山脉,就是下宗,也叫外宗。
若适中的看,那里就像一座庞大的仙谷或盆地,在北方中间,有一道笔直向上的天梯——这天梯是下宗通往上宗的晋升路线,所以它的顶上,只能是宗山。
不过此时天梯“睡了”,所以就是中空的,或是出现了空缺;而两边的山体,就像是一组背脊相对的垂直三角峰——这二者连着一看,就像是什么异度时空的基站发射器一样;而那前面,或是基底,则是一座梯田般的半圆形平台,从上往下,又分上、中、下三大段。
而此时,在那中段的台阶上。
窣、窣……
陈俊今天在这里当值,也正在埋头清扫这段台阶。
虽然相对于其他地方的清扫工作来说,这已经算是很轻松的劳务了,可是这台阶上的每一级,都只比他矮上半个头,就连纵宽也如是。而那横长,更是有些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意思——就算他站在中间。
可是转念一想……
其实也还好啦。
要是被分到了某些凹凸不平的谷地里,或是周边那些悬坡上,就凭他那点堪堪抗造的体能和本事,别说爬到顶上清理修剪了,能不能回去睡觉都是一个大问题。
想到这里,他也乐得轻松,虽然已经很累了,但是抬头望望天,那天梯就与月亮紧挨着,好像在说话,悄悄商量着:要不要把自己送上去呢……
“嗯。加油。”
他不禁点头,先给自己打气,随后才想起抬手擦汗:“我可不能比玉晨慢太多,以后也要争口气。”
再转头一望身后那天梯,就不由笑开了……
随后便埋头收心,继续扫地:“听说那里,一旦唤醒打开了,就像五彩喷泉一样……真希望……是为我而开的。”
呼呜!
这股风,比他曾经感受过的任何一道都要冷。
而且就从他的身后吹过,好像在身后留下了一座冰雕。
陈俊手臂先颤,随后才目生惶恐,只是不等回头,就被那人说住:“我听到了哟~~”
陈俊瞳仁一颤,下意识地攥紧“兵器”,可拿在手里的扫帚却倒掉下去了。
那人一笑,伸出左手帮他抓住扫帚,只在他身后,或那月光下,露出一只妖红的左眼:“真理和正义,那是属于死人的东西。也没人能给你。”
陈俊惶恐,好似冰块被人夹进火锅,被红油浸上“体表”。
可他却嘴角一掀,兀自相言:“但是血与冤仇,杀与屠戮……我管吃管够,任取任夺。”
陈俊终于惊醒,就要呐喊。
可那人却突然出手,捂住了他的嘴:“那才叫……痛快。”
“呜唔!”陈俊有心挣扎,奈何指甲森锐,惨于月下……
他不禁低眸,声音诡异:“要记住……对自己残忍,才能让别人恐惧。”
陈俊不由瞪大眼睛,满目都是恐惧和荒骇,奈何……那血色触手爬的太快了,甚至已经逼入眼睛了。
“天赋本身,就是一种诅咒。”
“在伤害别人的同时,给自己成就。”
箜嗡——!
就连那道突然劈在二人身上的雷霆,也都远了和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