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昂回到公寓,暴戾的心情未得到平息,他一脚把鞋柜柜门踹烂,仍不解气,他扭头在仪表镜中看到自己的脸——那眉眼、那神情、那轮廓,分明独属于他,可他想起了在车上被这双眼睛陌生注视,短短一分钟的时间他像个不容于世的幽魂那样被生生排挤在外,不受掌控,眼睁睁地看着身体擅作主张。

“滚开!!!”莫昂暴喝,一拳将镜中的自己砸得稀巴烂。

锋利的碎缘割破了他的手,鲜血淋漓,他并不在意,反而疼痛才令他感到安稳。

这就是他的身体,他们有着相同的DNA、相同的感官、相同的前半生,甚至连爱人都是同一个。

只要颜再宁过来,一切便会尘埃落定。

想到这个,莫昂的心总算松了一些,他坐在沙发上,手上的血还在滴答滴答往下掉,以往他受伤,颜再宁总会第一时间知道,紧张兮兮地为他处理,自己还是个胆小鬼不敢直视他的伤口,却又一副比他还疼的样子。

“颜再宁,好疼……”他呢喃,“过来管管我。”

最终是莫昂自己处理了伤口,他已经冷静下来,须得思考下一步。

戒指十分危险,哪怕莫昂想不起它的模样,见都没见过它,仅是在脑子里有了印象,意识深处的困兽就有要失控的征兆。

他早该在第一次无知觉地留意心理学院的课表提起警觉,可这份影响太微不足道,微弱到他根本分不清是否只是他在意“颜再宁”这三个字而已。

这种微妙的动摇愈加大胆地让他窥探颜再宁,甚至于令他产生了“嫉妒”的情绪,这根本不该是他会对现在这个颜再宁会有的东西!

他点开了手机里那条“自己”发出去的语音,表情阴鸷得可怕:“你们已经幸福了那么多年,该成全我了吧?”

“妈妈。”莫昂与陶岸歌通话,语气温顺无害,“忙完了吗?吃过饭没有?”

陶岸歌话中带笑:“刚下班,知道打电话给我啦?课程很忙吗,和同学相处得怎么样?”

“还行,上课的内容是有点儿难,我在努力跟上。你不是说近段日子要来京首开会吗,时间定下来了吗?”

“嗯,就在三天后,我结束了去你那儿接你,还有宁宁,好久没一块儿吃饭了。新公寓怎么样,住得习惯么?”

“嗯,但我想布置成以前住过的样子,妈妈,你帮我把xx路房子里我房间的所有东西都寄过来吧。”

“寄倒是可以,但有必要那么麻烦吗?”陶岸歌狐疑,“再买新的不行?”

“反正那儿都快拆了,以后这边我也想和颜再宁一起住。”莫昂笑了起来,“你过来的时候应该就能见到他了,他胆子小,希望妈妈多担待。”

陶岸歌哈哈笑起来,把莫昂的话当成玩笑,宁宁的胆子小,这世上就没有胆大的人了!

周教授的心理病理学下课,她叫住了颜再宁,笑眯眯道:“再宁同学最近不太来找老师探讨学术了?”

“那些异想天开,也只有您能当真。”颜再宁说,“我还在验证上次说的猜想,目前还算顺利。”

周教授来了兴趣:“哦,你真的‘种下’了锚点?咦?我注意到你今天戴了一条项链,上次好像没见过呢。”职业病让她习惯性观察人身上的小变化。

颜再宁按住了衣襟下的缀饰,不由流露出一丝羞涩,“这是……”

他的手机突然登登登的响起来,竟是莫昂打来的。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他匆忙对周教授说完便走到窗边接起来。

“Honey……”

手机里传来莫昂沙哑的嗓音,称呼语气都是颜再宁熟悉的那个人。

“茫茫?”颜再宁心一下就被提起来,“是你吗?你还好吗?”

每次二人的转换势必要给身体带来负担。

“不好。”莫昂仿佛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他打碎镜子,血止不住……我好冷,你过来看我……颜再宁,你马上来,好不好?”

颜再宁担心得浑身发冷,他当即快步往外走,“好,我马上来,你在哪儿?”

“公寓里。”

颜再宁知道他住的公寓地址,马上叫了车,中途不敢挂电话,不住地和莫昂说话,教他怎么自救、保持清醒。

莫昂像是听不见他的话,但还能发出声音,失神呢喃那般的重复颜再宁的名字,说想见他。

等颜再宁赶到,发现公寓的门没锁,一进去看到的就是玄关一地的镜子碎片,地上残留的血迹已干涸成褐色。

莫昂躺在客厅沙发上,从颜再宁的方向只看得到他垂在外面的手臂,满手的鲜血还在往下滴淌。

“莫昂!”颜再宁失声喊道,他冲过去,托着莫昂的手,他担心是伤到了动脉,紧紧压住了莫昂手腕上的动脉搏动点,急切地唤醒莫昂:“别睡,我来了,我来了!”

接着他的脖侧刺痛,是莫昂在他心乱之际扎进的针管。

颜再宁瞪大了眼睛:“你……”

莫昂的眼神如同注入他身体中冰冷的麻醉剂。

药效很快,颜再宁来不及挣扎就失去了意识。

莫昂坐起来,随意抓来绷带缠住伤口,他看着倒在地上的颜再宁,头疼欲裂却仍露出了笑容,“早该这样。”

他脱去颜再宁的外套,横抱起来,触碰到颜再宁时脑袋爆炸般的痛楚令他手臂一紧,却还是稳稳地抱起了颜再宁。

他戏谑而残酷地自言自语:“我的思念不会输给你。”

他走向了浴室。

浴室热气氤氲,浴缸里早就放满了热水,他将颜再宁放进去坐好。

此时颜再宁意识全无,安静地阂着眼,像个漂亮的人偶。

很快,真正的颜再宁会从这具躯体中醒来,想到这个,莫昂就充满了幸福,他轻轻拨开颜再宁额边的头发。

颜再宁坐不稳歪倒过去,藏在里衣下的吊坠随着他的动作掉了出来。

是一枚戒指。

漆黑的宽戒,戒身点缀着沙石般的细钻,仿佛夜空中的繁星,其中有六颗蓝钻组成了十字架的形状……

天鹅座,和颜再宁第一次露营的夜晚夜空的星座。

莫昂兀自想到。

在戒指的内侧还有乾坤,上面雕刻了莫昂的名字,故意让字迹凸显,这样就会使得佩戴者摘下戒指后,手指上仍会留下印迹。

他不认识这枚戒指,却立刻了解它。

不是他。

尖锐的疼痛再次袭来,莫昂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可他无力抵御,这个世界真正的主人回来了。

灵魂的剥离是个缓慢的过程,“莫昂”看着自己摘下了那枚戒指,戴在了颜再宁的无名指上。

他知道自己没有胜算了,不甘心地嘶吼:“你拥有够多的了!可我失去了所有!所有!!!”

莫昂让颜再宁靠在自己的肩上,将他从水中抱出来,淡淡回应:“他还在等你。”

霎时间,脑海中的惊涛骇浪静止了。

“……这是我画的最满意的《窗台》!拆了就算了还给我弄皱了,粗鲁!……我穿得最多的外套,我宝贝给我缝的袖子居然也被他剌开了!有种让我们面对面,看我不把你揍得满地爬……啊!我的小小丹……”

意识渐渐回笼,呱噪的声音就在颜再宁耳边闹个不停,饱含着怨气与活力。

他迷糊地睁开了眼,夕阳昏黄的余辉从阳台洒进来,将靠着床席地而坐的身形勾勒成温暖而梦幻的光影。

颜再宁眼中聚焦了几次,才将他看清,看他转动的脑袋,看他起伏的肩膀,所有的生机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这是我的茫茫。

颜再宁心酸、喜悦而又胆怯地想,这是我的茫茫啊。

他真怕这是一场梦,难道不是梦吗?

他伸出了手,贴在了莫昂的后脑勺上,乌黑茂密的头发,发根带点儿硬茬,是真的,他触碰得到。

莫昂回过头,见颜再宁醒了,连忙放下手上的东西凑到他眼前,“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不舒服我们就去医院。”

颜再宁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嗯?还认得我吗?”莫昂头毛竖起,紧张兮兮地捧起颜再宁的脸,观察他的瞳仁,“天杀的二号机,他敢往你脖子扎!我就应该先拔了他的氧气管!”

颜再宁听着他的话语,眼泪滴答滴答下雨似的落下来。

“哎哟,疼啊?不哭不哭。”莫昂心疼得要命。

“抱我。”颜再宁哑着嗓子说,“抱我!”

莫昂通身战栗,就像天寒地冻里后背突然贴上了火,他爬上床紧紧地抱住颜再宁,一手扣背一手掐腰,腿也缠上去,任谁都无法分开。

颜再宁埋进他的颈窝,哭得重喘,发抖着说:“抱紧点。”

莫昂如愿抱紧,紧到要把对方融进心里。

“别哭啦,想我了是不是?”颈侧的濡湿反倒让莫昂踏实,这是颜再宁珍视他的证明,他以前很不理解二号机明明喜欢一个人但总要用各种手段去逼迫对方自证心意,现在他有点儿懂了,被所爱之人在乎的安全感简直幸福到爆棚。

可颜再宁是在哭得太厉害了,紧贴的胸膛传递来的另一份剧动的心跳和强烈的起伏,都在表明他再这样哭下去要有休克的风险。

莫昂不敢再放任他宣泄,松开力道想好好安抚。

颜再宁却瑟缩着抱得更用力,不想与他分离。

莫昂无奈又心疼,只得细密地亲吻他的耳畔、脸廓,用密集的吻卸下他的惧怕。

这招有用,颜再宁缓缓松了手,扭头去与莫昂接吻,眼泪鼻涕一塌糊涂,莫昂的吻却很温柔,吮着他的嘴唇,烫烫热热地与他交融。

亲吻终于止住了眼泪,只是大哭一场后颜再宁打起了哭嗝,在莫昂手中擦眼泪时脑袋一耸一耸的,莫昂一忍再忍,还是笑了出来。

“不许笑。”颜再宁红着眼睛冷视,可手却还抓着莫昂的衣服,仿佛怕他会走。

可爱死了!

莫昂的心脏酸酸麻麻,把人的脸蛋擦干净了,凑上去又是一顿猛亲,没有半点章法,把颜再宁亲疼了,但他丝毫不抗拒,反而把自己往莫昂怀里送。

太危险了。

莫昂又抱着他,感觉自己全身上下哪儿都在突突,他好爱颜再宁,但不能乘人之危。

颜再宁闭着眼,努力用闷堵的鼻腔去嗅莫昂的气息,低声说:“我特别想你,特别特别地想。”

祖宗啊!莫昂哀嚎,他真要把控不住了。

“你不会再消失了吧?”颜再宁颤着声。

“不会不会!”莫昂赶忙说,“我把坏人赶跑了,他不会过来了。对不起啊,我让你等了那么久,我没想到会这么难……对不起对不起,让你那么伤心,原谅我吧。”

“嗯,原谅你。”颜再宁轻声说,只要莫昂回来,就没什么可计较的了。

又温存了一会儿,颜再宁总算有了实感,这才感觉自己的脖子胀痛得厉害,想起昏倒前发生的事,他连忙捧起莫昂的手,已经包扎好了,但到底是实打实的受了伤。

莫昂抓住机会卖惨,哼哼唧唧地说疼。

“你不早说,我就不压着你了。”颜再宁心疼地说,刚才抱得太紧,伤口又崩开了。

“你疼不疼?”莫昂握着他的颈侧摩挲,“那个混蛋,再有机会我一定……”

“没有了。”颜再宁打断他。

莫昂讨笑凑过去亲他的淤青。

“发生了什么?”颜再宁低头看身上干爽的衣服,还有手指上的戒指,“你把经过告诉我。”

莫昂正要说,大门门铃响了起来,有客人来,于是要去开门。

颜再宁攥住了他的手,也要跟去。

仿佛一刻都离不了的样子,莫昂心里飘飘然,无形的尾巴嘚瑟狂甩,牵着颜再宁开门去。

打开门,是陶岸歌,莫昂愣住。

陶岸歌张开手臂笑容明媚:“想我了没?”

一滴眼泪从莫昂的眼眶滑落,他知道那是另一个人残存在他身体里对母亲的余念。

本来约好了今晚三人在外面吃饭,但眼下莫昂手伤,颜再宁被注射麻醉身体还有些不适,便让餐厅把饭菜送到家里来,等餐的时间里,莫昂把他坠海至今的事情通通坦白告诉了陶岸歌。

这等天方夜谭的诡事发生在儿子身上,饶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陶总也说不出话,陷入了沉思那样长久的沉默。

直到用完餐,她才坐到儿子身边,细细地打量着他,手抚着他的眉眼,心想原来在另一个世界也有一个一样的孩子,却与她没有母子缘分。

她的手转摸为捏,扯着莫昂两颊的肉像扯面似的拉。

“疼!我完美的脸蛋!”莫昂孩子般大叫,也回敬母亲,去揉那张女强人充满威严肃穆的脸。

母子俩倒退十年在沙发上闹腾起来,颜再宁坐在旁边含笑看着。

闹完了,陶岸歌瘫坐叹息:“怪不得,我知道他表现和你不同,但从未怀疑过他不是我儿子。”

“你只有一个儿子!”莫昂吃醋地说,又瞥见颜再宁,补充道,“也可以有两个。”

陶岸歌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起身去看卧室:“哪间是客房?嗬,茫茫你住垃圾堆里吗?”

“对面那间。”莫昂说,“你还要留宿?”

“什么话,住一宿不行?”陶岸歌进了客房絮叨,“我看你也没有很想妈妈嘛。”

莫昂只得赔罪,母子俩晚上说了很久的话。

等莫昂回到房间,颜再宁已经把一地狼藉都整理好了,那些都是二号机让寄来的东西,为了想提前找到戒指销毁。

“我还以为被扔了呢。”颜再宁抱着那只泛旧的金毛玩偶喃喃。

“我也不晓得为什么又跑回来了。”莫昂佯作不解,“可能是制作者下了什么魔咒,越喜欢我就越离不开吧?”

颜再宁点点头:“有可能。”

接着就被扑倒,捏住脸颊重重地亲吻。

什么德性?颜再宁被迫噘着嘴,亲了一会儿脸颊算了,抬手把莫昂的脸推开,无名指上的戒指刚好压着他的鼻梁。

莫昂又把他的手捉来亲,“你没告诉我,最后戒指怎么到你这儿了?”

颜再宁:“你说这是生日前就想送我的,我猜是在学校那天,就让阿欢帮我去你家翻那套西装口袋。”

“好聪明。”莫昂笑弯了眼睛。

颜再宁问:“你什么时候戴上的?”

莫昂哼哼唧唧:“早该戴上了。”

颜再宁却越想越不对劲,手指摊开:“重来一遍。”

莫昂:“啊?”

“我还没答复你。”颜再宁镇静道,若不是耳畔泛红,一定能更庄重。

莫昂讷讷哦了一声,取下了戒指。

颜再宁白皙的指节上清清楚楚被印上了“莫昂”两个字,他不由一笑,看着眼前害臊又自满的人,心里被流淌的爱意灌满。

明明都给人戴上过一次了,可当着清醒的颜再宁的面,莫昂莫名感到紧张,他想要的那个承诺郑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举着戒指,单跪在颜再宁面前,眼睛里闪烁着光芒,看着他的全世界,“颜再宁,你是否答应永远爱我?”

颜再宁感动得眼眶发热:“我答应你。”

莫昂:“还没完,你还要包容我的任性霸道、想一出是一出、轻度分离焦虑,对了,你每天都必须要给我至少一个拥抱,哪怕我们吵架,哦还有……”

有完没完了?颜再宁翻了个白眼,捧住他的脸亲上去,堵住这张喋喋不休的嘴。

莫昂顺从地回应,还不忘抓住他的手,把戒指套上去。

早该这样做。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终于!

果不其然超出了最开始的计划,战线拉得格外长,但总算慢慢写到了完结。

写这篇对我而言太艰难了,状态经常不好,我能鲜明地感受到自己对创作的热忱在被生活逐渐磨平,以前写文是为了想出名、想赚钱、想像那些金字塔尖一样真的靠自己实现层级跨越,但现实告诉我“你没那个本事”,我可以平静接受了,于是这篇文的完结动机全靠“我要对得起我的角色”,他们才是真真正正因我而诞生的,无论如何也要让他们完整。

我还会继续写的!写作真是好伟大一件事!等我白发苍苍,我的作品里的人物依然年轻,好像我也不会老去,真好真好~

番外见!

番外1

莫昂回来了,生活却没有太大的改变。

颜再宁照旧每天上下课,到点吃饭,没课就去图书馆,或者去实验室帮周教授做一些简单的课题项目。

但认识他的人都能看出他变了,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不再游离于群体之外,好像每天都晒过太阳,整个人蕴含着温暖的力量,班上的女生猜测他谈恋爱了,却也不见他身边有女生,问舍友,舍友摊手说不懂,他已经搬出去住了。

身边没有女生,倒多了个高大的男人,是那个靠脸赫赫有名的交换生,他经常来等颜再宁下课,一块儿去食堂吃饭,图书馆里要是能看到颜再宁,那他多半也在。俩人先前没什么交集,突然就熟络起来,仔细打听了才知道原来他们是一所高中出来的,关系一直很好。

这天莫昂的课比颜再宁少,他在附近教室自习,下课后便到门口等颜再宁出来。

颜再宁还在和周教授讨论要怎么区分自我通过脑成像形成的矩阵,莫昂旁听了一会儿,什么灰质白质脑脊液,根本听不懂。

他看了眼时间,饿得受不了了,用力咳嗽了一声,眼巴巴地望着颜再宁。

颜再宁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周教授反倒先惊喜地叫出莫昂的名字。

“早就想见你一面了,一直在颜再宁这儿听到你。”周教授两眼放光地观察莫昂。

“老师好。”莫昂来到颜再宁身边,“他一直说起我?”

“那可不,老师知道你的事情。”周教授的手抓着书本,否则要控制不住去扒拉莫昂的大脑,“经历过脑死亡却奇迹般起死回生的大脑,真想看看你的大脑神经回路……”

莫昂后脖子发凉,这位老师看起来慈眉善目,眼神怎么像要掏他的脑子?

颜再宁笑着说:“他做过全身检查了,一切正常。”

周教授还想和莫昂多聊会儿,但莫昂肚子叫得厉害,颜再宁便拉着他告辞了。

“等很久了吧?”颜再宁把手搭在莫昂的后颈上边走边给他捏,几下子就让他把用脑过度的疲惫一扫而空。

莫昂卸了力气让颜再宁推着他走,“你们老师知道我,怎么不带我也认识人家?”

“周老师觉得你的经历很值得研究,想把你当成下一个大脑认知课题的研究方向。”

莫昂说:“哦,可以啊。”

“可以什么可以。”颜再宁用上了点劲儿,让莫昂嗷嗷叫唤,“你还不够忙吗?”

莫昂忙得要爆炸。

二号机在位时不合群又不务正业,落下了一堆课程和作业,莫昂虽然也有他的记忆,但要内化成自己的东西还需要下功夫。于是他一边疯狂补上落下的课业,一边又要收拾二号机给他丢的烂摊子。大学不像高中他能花点时间就可以跟上,更何况在京首大学他身边的同学每个都比他厉害,他曾经那高傲的做派还让学术精英们瞧不上呢,百般滋味都不好受,莫昂每天上课学下课学,比高考还要拼。其实颜再宁在教室外等他的时候更多,每天去图书馆自习还是他的主意,他想尽量多和颜再宁呆一块儿,但单独在一起肯定把控不住自己。

颜再宁担心他这么用脑会有什么不好的副作用,更舍不得他去参加和脑部有关的实验,万分之一的风险他都不想承受。

“谁叫我是茫茫啊。”莫昂说着逗颜再宁的话。

“吃完饭去午休一下。”颜再宁说。

“我上网课,你在我旁边睡好不好?”莫昂说,最好能躺在腿上,一边拉着小手一边上课别提多舒坦啦。

“我让你休息!”颜再宁说,“才回来半个月,黑眼圈那么重!”

“心疼我啊?”

“嗯。”颜再宁坦诚说。

莫昂心痒得,只恨在公共场合,不能狠狠亲颜再宁。

颜再宁忍不住念叨他:“那么拼干嘛,循序渐进不知道吗?一个学期的课程你一个月怎么赶得上?你知不知道我多害怕你学晕了醒来又变成……”

“不会的。”莫昂握住了颜再宁的手,在他戴着戒指的手指用力按了一下,“宝贝我老实跟你说,好几次我请教班上的学霸,他们讲的微分几何线性代数我根本听不懂,差点想哭了。我可是颜再宁的男人,怎么能那么窝囊?怎么能垫底?我一定要把它们全都搞明白,颜再宁的男人要是最棒最聪明的那个。”

他一口一个颜再宁的男人,说得那样理所当然,让颜再宁耳朵发烫。他想告诉莫昂,你不用做得最好,我也最爱你。但他知道莫昂现在需要一股拼劲,这份执着不认输的韧性也令他心动不已。

所幸莫昂对数学的爱没有被辜负,那些复杂的推导公式最终在努力下被他了熟于心;金融相关的课程他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天赋,他期末所做的分析光伏发电市场发展的金融建模拿了学院第一,可算是让他扬眉吐气。

结束了本学期的所有课程,他才得松懈喘息,强悍的身体素质开始叫嚣着罢工,裸着上身吹一晚上空调,居然发起烧来。

而颜再宁由于隔天还有早上考试,在宿舍过夜,等他考完回到公寓,莫昂都烧迷糊了。

“老天!”颜再宁大惊失色,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他关上空调,摸了摸莫昂滚烫的额头,又轻拍他的脸,“醒醒,茫茫!”

莫昂晕乎乎地睁开眼。

颜再宁紧张地问:“你是谁?”

莫昂迷瞪看着他,含糊咕哝:“你老公。”

颜再宁松了口气,是他的茫茫。

“我给你量个体温,怎么搞的?”颜再宁叹气,让莫昂含着体温计,又找了上衣让他穿好。

莫昂发着高烧,畏寒得厉害,从被子里出来就发抖,穿好衣服便立刻抱住温暖源,像个小孩似的使劲往颜再宁的胸口拱,手从衣服下摆抱进去,贴着对方温暖的腰背。

颜再宁被迫成了人形暖水袋,躺在床上动也动不得,啼笑皆非道:“你这样我怎么照顾你?”

“冷。”莫昂含着体温计咕噜,热热的脸颊贴着颜再宁的脖子,他更想钻进颜再宁的衣服里,只怪他太大只。

颜再宁让他抱了三分钟,取出温度计一看,三十八度五,不能纵容他胡闹。

便强势地把莫昂扒拉开,用被子裹好。

病人耍赖撒娇:“我要你抱抱我!你抱嘛!”

颜再宁回了他一记霸道深吻,把人亲老实了,“我拿药给你吃,吃过东西了吗?”

莫昂抿着唇还在回味,甜蜜地摇头。

颜再宁摸了摸莫昂浓黑的眉毛,“再给你煮完粥。”

喝了热粥,吃下退烧药,两个小时后莫昂出了一身大汗,烧就这么退了下去。

颜再宁躺在他身边午休,手还在莫昂那边,被莫昂握得汗津津的。

莫昂小心凑近了看他的爱人,只要他比颜再宁醒得早,就总会这么看着,每每这时他就笃定地认为,自己的心要是掏出来,一定就长颜再宁这样,否则他怎么会这样喜欢?

颜再宁不知梦到了什么,嘴唇动了动,像是撅起来的样子,不设防备的稚嫩柔软。

莫昂的心一下就酸软得不像话,爱意真切地在他身体里流淌。他低下头,含住颜再宁的嘴唇。

滚烫的岩浆开始喷发,从头股往下蔓延,烧得他脊骨后背又发了汗。

本只想单纯地亲一亲抿一抿,但颜再宁的气息就宛如甜美的浆液,令莫昂情不自禁去吮吸吞咽,越吻越过分,引得颜再宁有吞咽反应了。

颜再宁被吻醒,莫昂几乎把他吃了进去。

“唔……”他推了推,莫昂便微微起身离开了。

两人还是若即若离,莫昂的喘息重得迫人,起伏地胸膛一下一下压着颜再宁。

“你……趁我睡觉耍流氓。”颜再宁低声说。

“我是你老公。”莫昂说这话的语气,居然能将欲念与严正结合的完美无缺。

“你……少来,别压着我!”颜再宁被莫昂的热气熏得脸烫。

莫昂顺从地起开,大剌剌地长开双腿坐着,眼睛直勾勾地跟着颜再宁。

颜再宁先是拭了他的体温,确认他好了之后,拿枕头挡着他,真是没脸没皮。

见颜再宁起身要走,莫昂拉住他的手腕不让,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发烧吗?”

“不穿衣服吹空调。”颜再宁指他,“你再敢这样糟践身体我警告你……”

莫昂拿鼻子去顶他的指尖,这样幼稚的举止,眼神居然带着压迫和侵犯,“昨晚一直想着你,全身热得要命。”

两人亲热过不知道多少次,可颜再宁还是听不得这种直白的话语,是种咒,他马上就会发软。

(……)

颜再宁醒过来后已经是次日的晌午,莫昂坐在他身边听电话,他迟缓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莫昂的话语。

“……刚考完试,昨晚疯了一宿,还在睡。好,我会转达他。”莫昂挂了电话,看见颜再宁醒来,俯下去吻了他一记,“早上好,我爱你。”

颜再宁眨了眨眼,想到昨晚的荒唐,莫昂压着他做了个天昏地暗,晕了又被做醒,最后失去意识他以为自己死过去了。

“你……”声音哑得难听。

莫昂殷勤地拿来水,还想唇舌渡过去,被颜再宁凶了一记,只得老实地喂他喝下去。

颜再宁身穿干净睡衣,身体干干爽爽,昨天湿透了的床单也换过了,莫昂真不像人,犁了他大几个小时居然还有力气干这些。

“饿不饿?我点了外卖。哦!先洗漱,起得来吗?我抱你呀!”莫昂可甜蜜了,巴不得把颜再宁收进他的兜兜里。

颜再宁手脚居然还有酥麻感,昨晚太疯狂了,他提起力气推开莫昂要抱得手,眼中还有残春,却清泠泠的发冷,“下不为例。”

莫昂立刻蔫了,可怜巴巴地道歉,“对不起,我太爱你了,对不起宝贝,对不起对不起!”

“……”现在撒娇那么软,昨晚那个魔鬼是谁?!

被莫昂搀扶着洗漱好后,他们坐到了餐桌前,莫昂还想体贴他让他坐自己腿上,颜再宁铁勺“铛”的敲了下桌子,心猿意马的某人安分了,给他垫了软垫。

“刚才谁打来的?”颜再宁喝着粥问。

“你爸爸,说想在你回去之前和你吃个饭。”莫昂说着,烤箱叮地一声,复烤的蜂蜜小面包好了,外卖送过来一阵,凉了塌了,复烤后又是金灿灿香喷喷,他端到颜再宁面前,满眼温柔地看着他吃。

颜再宁撕着吃,甜润酥香,心里的怨怼消了大半,“那你怎么说?”

“我说你还没起,我们还没买回去的机票,时间等你定嘛。”

“哦?我怎么还听见你说什么疯了一宿?”颜再宁瞟他一眼。

莫昂一脸纯良,他说得也没错呀。

“这件事我们要严肃的谈!”颜再宁用力咬下酥壳,蜂蜜糖油润得他的嘴唇亮晶晶的,莫昂盯着喉咙滚了一下。

“是的,和你爸爸吃饭当然要严肃。”莫昂正色道。

“我不是说这个。”颜再宁看他故意听不懂,情绪轻易的翻滚冒泡——他对莫昂更加不能自持了。

“我知道我知道,以后绝对以你为主,你叫我停,我那怕箭在弦上也立刻收了,行不?”莫昂讨好地瞅他。

颜再宁才不信他,昨天他哭到崩溃叫停,停了吗?没有!在床上莫昂说不听的。

莫昂感受到了他的不信任,竖起手指保证:“做不到就罚我枣泄!今晚你再看看我做不做得到,嗯?”

真诚恳,颜再宁差点上他的当。

“我都被你……”掏空了!后面三个字颜再宁没说出口,比起莫昂超凡的精力,他自愧不如,闭了闭眼睛,“你就欺负我吧。”

莫昂腿都要软了,立马换到颜再宁身边,低声下气地道歉:“我错了我错了,跟你开玩笑的。我做得不好对不对?只顾着自己没在意的感受,你打我吧。”

他拽着颜再宁的手往自己耳朵上放。

颜再宁就没脾气了,“没说你做得不好……”

“你更好,你最好。”莫昂搂过他的腰,依偎着他的脸颊缠绵悱恻地低语,痴迷像是从他的身体里溢出来,“比水都柔软,天呐,你简直就是……”他情不自禁地吞咽。

颜再宁后背陡然发麻,那种熟悉的使不上劲的感觉又冒出来了,他拧住了莫昂的耳根。

“嗷!”

“老,实,一,点!”

莫昂立刻就乖了,眨巴眨巴无辜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咳咳,懂都懂

番外2

吃完了早午餐,莫昂坐沙发上帮颜再宁捏肩,动作非常规矩。

“再用力,没吃饭吗?”颜再宁阂着眼睛享受,回拨的电话接通了,“喂,爸。嗯,吃过了,回去的日子没定,近几天的机票不好买,我们想歇几天,这学期过得有点辛苦。吃饭的事儿看您时间,大后天?成啊,到时候我们准时到。”

挂了电话,莫昂在他的肩颈两边施力摁下,颜再宁舒服地长吟,往后靠近了莫昂怀里。

“我们准时到?”莫昂说。

“嗯,我和你。”颜再宁嘴角微扬,“在京首这几年避不了,干脆直接把你介绍给他。”

“怎么介绍?”

颜再宁抬起手从下巴捏住他的脸颊,“我就说,‘爸爸,这是我对象,我已经答应他的求婚了’。”

脸颊手感走向向上,莫昂像只欢腾地大狗,在颜再宁的手里蹭着脑袋。

两人坐在沙发上低声闲聊,聊得都是琐碎无聊的小事,这样闲适的时间在之前都要挤出来,更显得此刻的珍贵、幸福。

颜再宁不晓得有多么庆幸老天能将莫昂重新送回他身边。

想至此,他不免想起了个人。

“宋湘文,你有和她联系过吗?”他问。

莫昂点点头,“我跟她说过我回来了,但后来一直在忙,就没再聊过。”

颜再宁:“她被你的二号机折腾了不少,既然现在安稳下来,咱们请她吃个饭当作答谢吧?”

于是又给宋湘文打了个电话,宋湘文也刚考完,医学生的期末能把人逼疯,她魂少了一半,在宿舍里躺尸。

听她答应得有气无力,莫昂决定亲自开车去她学校接她。

宋湘文受宠若惊,看到莫昂之后都对他ptsd了,警惕不敢靠近。

莫昂还给她带了奶茶,嬉皮笑脸地打量她:“宋作家,你怎么还是蓬头垢面的老样子?哦,头发好像少一点了,学医很辛苦哈?”

“我打薄的。”宋湘文盯他,“是真人吗?副人格不会再冒出来了吧?你们千万别再搞我了……”

“货真价实,”莫昂排着胸脯,“你的金主大人都认不出?高中给了你多少好处?”

颜再宁:“这又是什么故事?”

宋湘文便告诉他,莫昂就好看自己和颜再宁的那些暧昧情缠小故事小图画,为了产出不断,自费当各位大手的发电站。

“你违反了我们的保密条例!”莫昂指摘她。

宋湘文做鬼脸:“违约金从你欠我的五百万里扣,别想赖账,颜再宁能作证!”

两人又同以前那样吵闹起来,莫昂说改天就给她五百万越南盾,气得宋湘文团团转,这种鲜活明快的情绪是莫昂独一份儿,副人格装不出来。

走去停车场的路上,途经食堂那条道,与他们对面路上走来一个熟人,宋湘文先看见,热情地打招呼:“霖霖姐!”

李霖霖见到颜再宁,神情微讶,再看到他身边的莫昂,更是愕然。

颜再宁冲她招招手,忽然腰肢一紧,被身边人揽住,莫昂同样向她微笑。

这种不同于兄弟之间勾肩搭背的暧昧动作,充满了占有欲的暗示,李霖霖了然,只是笑着点点头,没有多说。

“我知道她。”莫昂和颜再宁咬耳朵,“那天你和她也是走在这条路上,哼哼。”

想起那一身溅雪,颜再宁失笑,我就知道是你。

宋湘文怎么也没想到,这俩人说要请她吃饭,竟是把她带到家里去。

公寓是开放式厨房,颜再宁主厨,莫昂打下手,两人站在岛台后面,一个洗菜一个腌肉,低声说着话时不时相视一笑,很有细水长流的家庭幸福。

宋湘文在客厅上光明正大地看,高中的时候哪敢想自己阴暗爬行嗑的cp,成真了不说,还要给她做饭。

偷拍下来,给以前一起嗑的姐妹们分享。

五菜一汤,色香俱全,宋湘文第一口吃了炖排骨,那肉软烂得像是滑进她嘴里,咸甜得当,肉汁充盈,再扒一口饭下去,绝了!

她朝莫昂挤眉弄眼,你可是有福了。

颜再宁清了清嗓子,说:“年前那段时间,害你担惊受怕,那死球回去逍遥了,只能由我们代他赔罪,多担待。”

宋湘文诚惶诚恐地和他碰了一下橙汁,“干嘛那么严肃?你俩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那我说点儿轻松的。”莫昂期许地开口,“最近有没有新作产出?你以前不是说要写个我们俩青梅竹马的题材,怎么样了?”

“鸽了鸽了,根本写不动。”宋湘文摆手。

莫昂:“为什么?你没看到我和他现在如胶似漆,可不是卖出来的,货真价实的谈恋爱!你的灵感还不哗哗吗?”

颜再宁给他一拐子,口无遮拦。

“你们是挺好,但是、但是我不吃这种你侬我侬相亲相爱啊,我吃的那种……你们懂的。”宋湘文大口吃饭。

虽然她很怕莫昂二号机来到三次元,但是那种扭曲的情感、带着破坏欲的爱意、为一人可负天下的魔怔,好香好香!也难怪她可以二十天爆出十万字的粮。

但这话绝不能跟他们讲,否则她怕颜再宁叫她把吃下去的都吐出来。

把宋湘文送回学校,莫昂还在耿耿于怀,自己和颜再宁天作之合,宋湘文居然无动于衷,脑子坏啦?

颜再宁见他情绪挂脸,好笑道:“什么都计较,你不是会画画吗?想看什么就自己画,多大点事儿。”

“你以为画你容易?”

颜再宁以为他要发表一番关于绘画构图技巧、情态把控之难的演说,结果这人理直气壮地喊:“我想你想得越仔细,就控制不住你知道吧?我想象力很丰富的!”

颜再宁脸红,骂他不正经。

颜再宁是在早上收到亲朋们的生日祝福短信,才意识到原来梁斯凯约他吃饭的日子是在生日这天。

往年颜再宁也是提前算着日子过生日的人,就和普通孩子一样,他也喜欢生日里的礼物和奶油蛋糕,特别是颜帆往日总忙生意,但会在这天推掉所有的事情专门陪他,于是这一天他拥有最多的爱。

今年却疏忽了,倒不是说他成长,而是有莫昂陪在他身边,每一天他都能感受到连绵不绝的爱包裹着他,生日也变得没那么特殊了。

颜再宁坐起来一一答谢,腿根后腰甚至臂膀的酸疼还停留在他身上。

怪不得莫昂昨晚硬是摁着他做过零点,以这档事开启的二十岁,莫昂居心不良。

“起来啦?”居心不良的某人从卧室门口探头进来,笑容朝气好看,“早餐好了,快来吃,吃完了我们出门约会!”

晚上劳累过度的话,第二天早上颜再宁的胃口就一般,吐司咬了半块,水煮蛋也只吃了半颗,剩下的莫昂帮他吃掉。温牛奶莫昂调得太甜了,颜再宁就拿他的咖啡喝一口,苦得皱脸,便倒进自己的杯子里一中和,拿铁的滋味刚刚好。

莫昂看着他喝出了一圈咖啡沫,心头暖胀暖胀的,偶尔这些细微小事都能让他无比充盈,哪怕颜再宁犯困打个呵欠他都不由自主冒出一句“我爱你”。

现在也是,爱语自然而然的流泄而出。

颜再宁的睫毛快速扑棱两下,莫昂知道这是他害羞的表现,都听过那么多次了 ,真可爱。

“还有呢?”颜再宁又喝一口拿铁,淡定的样子,“今天不止是这句吧?”

莫昂想了想,说:“生日快乐?我零点就跟你说了,第一个说的。”

零点?那时候颜再宁哪还留有神志?

吃完早餐,莫昂拉着他来到衣帽间,亲自为他配了一身穿搭——藏蓝色的衬衫,袖口细致地挽到手肘上,手腕一块朗格1的蓝盘表,同一只手上戴着那枚黑戒,衬得手部白玉一样好看;衬衫下摆收进黑色长裤里掐出细韧的腰肢,鞋子是黑色暗绒面,稍微做高底子,从腰到脚的线条俊秀得无可挑剔。

颜再宁对衣服不讲究,只能从材质和裁剪猜测这些都价格不菲,只是过个生日而已,又不是小女生还要一番打扮。

莫昂对他馋得不行,特别是看见那白生生的后脖根还留有昨天的印子,低头就若隐若现,差点想把人按在穿衣镜上。

整装完毕后,他们来到地下停车场,在电梯里莫昂就从后面捂住颜再宁的眼睛,要给他生日惊喜。

“做什么啊?”颜再宁笑,扶着莫昂的手腕往前走,“在车后座准备了什么?我都猜到了。”

莫昂不作答,把人带到了车前,放下了手,“铛铛!”

是一辆保时捷帕拉梅拉。

崭新的车身如镜面般闪耀,车型曲线优雅内敛,车头前放着一颗大大的蝴蝶结,这是一份礼物。

莫昂把车钥匙交给他,钥匙扣是两颗毛茸茸的狗狗猫猫头。

“生日快乐,再宁。”莫昂亲了亲他还在愣神的嘴角,“今天咱们遛新车!”

“你……买的?”

“那当然,难道还租来哄你开心?”莫昂臭屁道,“所有手续都办好了,喜不喜欢?”

“我还没到买车的时候,在学校里开?人家都要背后议论我招摇。”颜再宁考虑良多。

莫昂精心准备的礼物,到现在都没看到笑容,一下炸毛了,气腾腾地说:“香车配美人懂不懂?!谁敢议论你,我去和他说话!你现在快点给我说喜欢!!”

“喜欢。”颜再宁哭笑不得,“谢谢你。”

莫昂满意了,让他坐在蝴蝶结旁边,低头香了一口。

说是约会,其实就是让颜再宁熟悉车况。

他们开着这辆瞩目的保时捷,在京首内环复杂的路况耐心地转悠,颜再宁几个月没开车了,他以为自己可能拿捏不住这辆奢华的大家伙,没想到竟然还挺顺畅,路上的车子对他很友好,加塞的现象都很少见。

莫昂:“那当然,人家一看就知道是新车新手,还是辆豪车,哪敢挨你近?”

颜再宁把这方向盘等红灯,“少自大,这车在京首多了去。”

他觉察到左右两边的车又有人盯过来,只有自己开车了才知道原来路上会有那么多人对车感兴趣,他不自然地攥紧了方向盘。

莫昂则欣赏颜再宁坐主驾驶的姿态,认真严肃,俊秀的侧颜微微紧绷,稚气已经从他的轮廓褪去,开车是成年人的专属,此刻的他多了一股成熟的韵味。

他当然已经成年,今天是他二十岁的生日,而他们做过更多成人的事……

颜再宁敏锐地感受到副驾驶传来的视线逐渐变烫。

两人如约来到与梁斯凯约好的餐厅,侍者将他们引到包厢,推开门,迎接他们的是两声礼炮,彩纸彩带飘飘洒洒落在颜再宁身上。

“哥哥,生日快乐!”梁任祈热情洋溢地说。

梁斯凯也是笑容满面。

“谢谢……”颜再宁惊讶道,包厢被布置得充满生日气息,想必他们很早就过来准备。

“生日快乐,再宁。”梁斯凯感怀道,“这是爸爸第一次跟你过完整的生日,爸爸心里特别开心。”

梁任祈看着莫昂:“你是心理文化节的那个人。”他对莫昂印象深刻,毕竟对方外貌出色,对哥哥的态度也非同一般。

“你好,这还是第一次正式和你打招呼,我叫莫昂,是你哥哥的好朋友。”莫昂笑眯眯地说。

梁斯凯拍了拍莫昂的肩,“莫昂,好久不见,更高更帅了!”

四人笑着入席,颜再宁问:“任伯母呢?”

梁斯凯:“她今天有事情。”

自从上一次的不愉快,任舫便与他断了联系,连客套的节日祝福都不曾发过,颜再宁知道她对自己一直不喜欢,也看不惯她表一套背一套,不过这些抵触情绪在莫昂回来后就无足轻重了,他现在觉得世界很美好。

“她什么时候结束?也一块儿来吃个饭吧,之前的事都过去了。”颜再宁说,“您和小祈背着她来帮我过生日,她心里一定也不痛快。”

颜再宁想得那么全面,梁斯凯十分熨贴,便给任舫打了个电话。

梁任祈这时送上来他的礼物,是个可充电的手机壳。

“哥哥,你用这个,以后手机就不会打着打着就没电了。”梁任祈说。

“谢谢你,我很需要。”颜再宁好笑地看了莫昂一眼,之前有一次他与梁任祈通话,时间太长引起了某人不满,抢过他的手机嚷嚷着没电了没电了,就把通话摁了。

“真体贴,你和你哥怎么有那么多话来聊?”莫昂嘴角抽抽,他不是反对兄弟沟通,只是这个小东西一点儿蒜皮小事都能车轱辘半天,他们的休息时间宝贵,不能全耗给他呀。

梁任祈点头说对呀对呀,我可喜欢和我哥说话了。

听得莫昂心里冒酸泡,可又不能吃飞醋,要被拧耳朵教训的。

梁斯凯打完了电话,任舫答应了等会儿过来,让他们先吃饭。二人都有和解的意愿,梁斯凯心结解开,几乎要老泪纵横,也送上了礼物。

“再宁,这是爸爸给你的生日礼物。你大学还要在京首呆三年,以后还有考研、读博、甚至参加工作,有辆车会方便许多。”

又是车。颜再宁拿着车钥匙啼笑皆非,不由看了莫昂一眼。

莫昂拿过那把新车钥匙端详,“电掣?看这钥匙是二十四节气系列,冬至?”

梁斯凯:“对啊,小莫,你对车很了解?”

“不算,但是对电掣的车做过调研。他们明年会出革新款,电池技术有重大变动,极端天气实测能稳定在八百公里,而且底盘部件全铝合金打造,价格也就贵了万把块。”莫昂说。

“这么优秀?现在单位都提倡使用新能源公务车,我们单位也做了这块的预算,明年就会采购,到时候可以关注一下。”梁斯凯说,“小莫,这些信息你从哪儿了解到的?”

“我的实习就是在跟这个新系列的项目。”莫昂说,其实是电掣这个新能源车品牌也是责信旗下的,当时电掣在玲琅满目的新能源汽车里优势不明显,逐渐走向落没,责信便收购下来派专人入驻技术部研发,新系列的电池方面兼具了三元锂电的能源密度、寿命循环与碳酸铁锂电的稳定安全。这是个不怎么费心就能成功的项目,陶岸歌便交给莫昂跟进,也意在让他明确自己的未来计划。

在车这块聊了几句,话题又引回了颜再宁身上,梁斯凯感慨万千,说他与再宁相处得不多,每次有去南方出差的工作他就一马当先,趁机偷偷去看儿子,小时候儿子对自己的敌意很大,要慢慢慢慢才能走到他面前,可没想到一转眼,居然都二十岁了。

说着,伤感得要落泪。

好在这时任舫来了,她仍是笑声先到,一进来就喜悦地叫道:“祝我们今天的寿星帅哥生日快乐!”

颜再宁起身微笑:“谢谢伯母,你能来我很高兴。”

任舫给了他一个新背包,看得出来是她临时买来的。

“喔唷,这位没见过呀!”她看着莫昂说。

梁斯凯介绍道:“莫昂,也在京首大学念书,是……”

“他是我的男朋友。”颜再宁说。

梁斯凯声音戛然而止,任舫的笑容僵在脸上,梁任祈迷茫地眨眼,嘴里的菜都忘了咽。

莫昂从容地握住了颜再宁的手,“请多关照。”

“等……”梁斯凯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再宁,你讲错了是不是?好朋友就好朋友……”

“他已经戴上我的戒指了。”莫昂举着颜再宁的手示意,竟还当面亲了亲他的手背,“我们是要结婚的。”

“胡闹!两个男的怎么结婚?!”梁斯凯气得哆嗦。

“好了老梁!今天是给再宁过生日的!”任舫说,“他们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不妨碍社会就行,你不要拿旧思想去干涉!”

“可是、可是……”

颜再宁幽幽道:“爸,你要反对我们吗?我连妈都没说,先告诉你的。”

梁斯凯愣了,先告诉了他?这是不是意味着儿子的天平也开始向自己倾斜了呢?

大战就这么偃旗息鼓。

任舫支会上蛋糕唱生日歌,在各有心绪的歌声中,颜再宁闭眼许下了愿望。

我想与莫昂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梁斯凯知道他们已经在同居后,当即血压都升高了,摇晃地扶着椅子,挤出声音说要去他们那儿看看。

任舫挡着他,说他太武断,不尊重孩子的意见,然后给颜再宁打眼色,他们到一旁,她理解关怀地说:“你爸那边我帮你说,伯母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人,想做什么就大胆做,我们也是一家人,给你兜底。”

颜再宁对她表示感激,和平道别后,停车场还有两辆车等着他去选择。

“恰好我们有两个人。”颜再宁一手一把车钥匙。

莫昂嘴巴撇得能插进地里,“我今天不会开车。”

德行。颜再宁嗤笑了一声,叫来了代驾开电掣回去。

回程路上,莫昂聊到了任舫:“你不是说和她不对付?今天我看她挺维护你的。”

颜再宁说:“先前她之所以防着我,是因为我作为我爸的小孩,身上光环太重,威胁到小祈的利益,甚至连小祈都接受了我,让她的危机感更强。但是今天她看到我出柜,我身为男性的世俗价值就大打折扣,都不能算正常人了,危机感自然就瓦解了。”

“所以你今天是故意叫她过来的?”

颜再宁笑:“正好能稳住我爸,何乐而不为?”

莫昂仿佛能听到颜再宁身上传来“咔咔咔”拨动算盘的声音,在拿捏人心这块他已经是大师了。

“帆帆阿姨要是知道人生大事你先和梁叔叔说,一定要你好看。”莫昂故作幸灾乐祸。

“我虽然没和她说过,但她早看出来了。”颜再宁瞥他一眼,“她知道我们同居之后,给我买的第一样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昨晚上你不是用掉了四个?”

莫昂顿悟,惊呼:“天啊!那一箱都是?我以为是你迫不及待……”

“闭嘴,话题打住。”

番外3

两天后,他们搭乘飞机回到了S市,恰逢另一件喜事——郑家欢被京首能源大学录取了。

经过了一年的刻苦复读,郑家欢在今年高考中取得了不俗成绩,甚至比去年最佳成绩还要高出二十分。

他的父母为他所取得的成果惊喜万分,大设宴席,颜再宁和莫昂回来的时候郑家欢已经吃了三天席了,他陪笑到表情麻木。

“胖了。”颜再宁与郑家欢碰了碰杯。

“可不么?从分数出来之后我妈就天天大鱼大肉犒劳我。”郑家欢精疲力尽地往他身边一坐,

“我莫哥呢,他怎么没来?”

“回去见Daniel了。”

“咱们也偷溜得了,你吃的差不多了吧?”郑家欢兴冲冲。

“别闹,你是主角。”

“我那么久没见我莫哥,想他啊!想得挠心挠肺!走走!”郑家欢拽着颜再宁。

颜再宁用力咳嗽一声,斜他:“他现在是我对象,以后你讲话要注意一点。”

见到莫昂时,他浑身都是金灿灿的狗毛,Daniel简直想疯他了,哪怕他们已经亲昵了很久,还恨不得像只小狗崽一样往他身上跳,据管家说,这主宠俩已经抱头哭过一阵了。

“我看Daniel上辈子应该是你的真爱。”颜再宁调笑着说。

郑家欢试图靠近,吃了一嘴巴狗尾巴毛,“不是吧阿宁,丹丹的醋你都吃?莫哥我跟你说,刚才啊……”

颜再宁掐住他的后脖颈,郑家欢就像被拿捏住命门似的说不出话了。

Daniel像是能听懂,转而去亲近颜再宁,举动在表示“我也很爱你”。

莫昂瞅着郑家欢,点评:“胖了。”

郑家欢大哭:“我妈从考前就给我大补到现在,胖了十五斤了!”

他漂亮的小腹肌都快看不见了。

“你有腹肌?我不信。”莫昂玩闹地要去掀郑家欢的衣服。

郑家欢化身被调戏的良家妇女娇惊地大叫。

颜再宁看不下去,警告地咳嗽一声,莫昂立刻收敛,老老实实地呆在他身边让他给自己摘狗毛。

“好了,现在这里吃狗粮的又多了一个。”郑家欢和Daniel蹲一块儿,而后又扑上去傻乐地抱住他们俩,“老子考上京首的大学了!终于追上你们了!九荣小队重组,进化京首小队!哦哦哦哦!”

像个大傻子,颜再宁和莫昂也不由陪他傻起来。

之后他们在莫昂家一直玩到了晚上,就像以前在一起一样打游戏、逗Daniel,郑家欢无穷的精力又回来了,另外两个人被他衬托得像中年人,捧着茶杯看他与Daniel赛跑。

为了抢飞盘,一人一狗居然抱在一起打滚,颜再宁忍不住出声让他们注意安全,好笑地感慨:“像养了俩儿子。”

“你想要小孩了?”莫昂借题发挥,靠过去揉按他的小腹,“那我得多努力点儿……”

九点后,郑家欢家里催他回去,莫昂便开车挨个送他们。

郑家欢也从老地方搬出来了,那儿的房子确认了要拆迁,估计下次放假回来这儿就不在了。

他下车后,颜再宁从后视镜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从暗处走出来,把郑家欢吓了一跳。

“那是不是程子驯?”颜再宁眯着眼睛辨认,两人的身形重合到了一起,“他对阿欢干嘛了?”

莫昂瞥了一眼,“孩子长大了,让他自己解决去。”随后一脚油门。

送颜再宁,自然要送到家门,颜再宁让他干脆留下来住一晚,他还礼貌推辞,说下一次吧。

颜再宁以为他想多陪Daniel,便亲了亲他,揉一揉大脑袋:“那晚安,你回去小心点儿,到家发个信息。”

莫昂笑眯眯帮他关上门。

不到一分钟,颜再宁就收到了莫昂的信息。

——已到家。

他愣了下,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打开了大门。

莫昂还站在楼道里,正拿出钥匙打开隔壁房屋的门,扭头朝他笑:“还没正式打过招呼吧?以后就是邻居了,请多关照。”

这晚上,颜再宁留在莫昂家帮他暖房。

郑家欢以为,上了大学以后他们没课的时候能一块玩,每个周末都能聚个餐,哪曾想这俩人忙得脚不沾地。

大二颜再宁选择辅修教育学,课业更加繁忙;而莫昂选择继续留在京首学习,但原校的学分也要继续修,再加之他参与的电掣项目到了关键的上市阶段,没课的时候他就去公司开会,最忙的时候颜再宁一周都见不到他人。

有一次莫昂去应酬,他的助理打电话给颜再宁,说莫组长喝醉了,非要你来接。

莫昂抢过手机,黏糊糊地撒娇,问他你在哪儿?我站不稳你快来抱我啊。

颜再宁赶过去,把一身酒气的莫昂装进车里,他知道今天莫昂是就扩大充电站规模的建设项目与发改委和供电部门的人吃饭,看他醉得忘怀还笑憨憨的模样,想必都谈妥了。

给他扣安全带的时候,他还乱扭往颜再宁的脸上盖章。

“老实点儿!”颜再宁捏住他的下颌,看他衣襟皱乱满脸酡红,狼狈的俊美,又感到心疼,摸着他的脸,“以后不要喝那么多酒了,难不难受?”

“我没有喝醉,我高兴~”莫昂那调子像唱歌一样,“等项目通过报批,我就可以拿到五个亿的融资,然后就能建成良性产业链,我给你赚大钱!”

“要那么多钱干嘛?我不想看到你那么辛苦。”颜再宁说,他摸着莫昂的眉毛,用这套哄他睡觉百试不爽。

莫昂果然慢慢闭上眼睛,嘴里含糊嘟囔:“要赚钱……给再宁建学校,给他,都给他……”

电掣的野性系列在春天上市,系列中有北极熊、猎豹、孔雀、森林象、海豚五种车型,每种车型各有优势,涵盖了不同的使用人群。

别具一格的设计与优越的电池性能,使得野性系列一经上市就大获成功,季度财报红红火火,同时光储能充电站项目顺利通过报批,资金一到位便立刻投入动工,充电站对电掣车主设有优先通道,可以预见这三千个充电站落地后电掣的新能源汽车会迎来一个新的销售高峰。

到了大三,莫昂被集团任命为新能源汽车业务的主要负责人,真正掌握了决策权,开始接手家族企业。

颜再宁偶尔看到他在家里和公司里的人通话,语气沉稳的挑出竞标项目书中的疏漏,谈及对竞争对手的应对策略时,眉宇间已有了成熟商人的杀伐果决,他便感到恍惚,他们对未来的分歧争执仿佛才发生在昨天,莫昂却成长了起来,快得要令他陌生。

可挂了电话后,莫昂立刻朝颜再宁张开手臂:“加班半个小时,需要充电。”

游刃有余的莫总和撒娇幼稚的茫茫无缝切换,颜再宁失笑,投入他的怀抱中。

“刚才一直盯着我发呆,在想什么?”莫昂贴着他的额角说。

“嗯……在想你变了。”颜再宁闭上眼睛。

“哪有变?你不喜欢我了?”莫昂立刻紧张起来。

“瞎说什么?今早不是才说过爱你?”颜再宁掐了他胳膊一把,又抱紧了他的腰,“是不是很辛苦?我不想看到那么累。”

“累我会跟你说呀,你过来像这样给我充充电,我马上就能好了。”莫昂说,“你要在我身边,一辈子都不能离开。虽然你不爱听,但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是我努力的原点和动力,因为爱你我有源源不断的力量去拼,你要是不忍心我累,就多说爱我,知道吗?”

颜再宁:“我爱你。”

莫昂满电了,兴致勃勃地将颜再宁就地享用一番。

再后来。

大四,颜再宁选择继续向教育学深造,得到了京首大学高等教育的研究生保送资格。

三年后,颜再宁顺利毕业,入职了一所名不见经传的私立高中。

这所高中由于原教育集团经营不善,资金链断裂无法维持基本运营而破产,鼎鼎有名的能源企业注资接手,听说是少东家用自己的私人资金救下了这个烂摊子,大刀阔斧的进行规划改革、制度改革、广纳人才,甚至还割出了三分之一的新能源充电站给市政用于公用工程的政绩来换取教育政策上的优惠,让这所学校短时间内又站了起来。

现在学校更名为华礼高中,在眼下教育资源分配不均的社会环境中,第一年便招满了学生,学校设有还有择优生减免学费和奖学金等优惠政策,招生质量虽然偏低,但也有拔尖儿的存在。

起初没人看好这所新兴的私立高中,连教务主任都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招生简章上面的头像俊秀优柔,哪像能管学生的?能成什么气候?

可是三年过去,华礼中学用高考成绩打出一个华丽的翻身仗——五百四十七人参加高考,上线率百分之七十,一本率百分之四十七,六百分以上七人,虽不如公立重点高中,但也能跻身第二梯队,站在了私立学校的前端。

这七位六百分全是教务主任颜再宁带出来的,他便由此在教育界出了名,许多公立学校纷纷向他抛来橄榄枝,哪怕承诺优先给他评定职称,让他平步青云,他都不为所动。

据该校学生透露,颜主任于有天使与魔鬼两副人格,天使主任时他叫人如沐春风,能洞察到人心底,温柔治愈耐心引导;而魔鬼主任时一个眼神就能吓得人汗毛直立,批评的话语刀子一样刺入人心,把你伤得体无完肤后,天使人格再次出现,再顽劣的人都会被拿捏得死死的。

同校老师评价,颜老师的课学生的专注度最高,单看他这张漂亮的脸,谁还舍得睡觉?更何况他讲课那么好,全科精英,是全市公开课比赛中头一个同时拿了数学组和政治组一等的人。

颜老师完美无缺,却英年早婚,可他从不透露配偶的信息,即使是他带过的第一届学生在毕业典礼上“最想对老师说的一句话”环节中当众问他师娘是谁,他也没有回答。

这成了华礼高中最大谜题,没有之一。

没人注意到席中年轻英俊的校董下巴微抬,暗藏骄矜,眼神戏谑地看着台上神色无奈的颜老师,无声答道,是我。

沉着体面地把班上最后一位学生送走,颜再宁一个人回到了他的教室,干净整洁的桌椅不久前还堆满了书本,三年前第一次站在讲台上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一晃眼这些孩子们都离开了这里奔赴往各自的未来。

压抑在心底、没有在学生面前流露的悲伤浮现上来,他感到眼眶发热,摘下了眼镜。

身后贴上了熟悉的体温,修长有力的手臂环抱着他。

“我就猜到你要躲起来哭。”莫昂说。

“没哭,”颜再宁冷静地说,“这种离别以后多的是。”

两秒后,他转过身把脸埋进了莫昂的肩膀上,很轻地抽噎了一下。

怎么这么招人疼?

莫昂怜爱地轻轻拍他,在他耳边低柔地哄着。

往后你还会经历许多次离别。

但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结束!谢谢看到这里的朋友!有缘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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