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骨,只要一点点就能活死人肉白骨,更重要的是只有承接天命的帝王,才会生出这样的骨头。
子赢也曾是人间的某处的君主,可天命不在他身,才会出了徐拂这样的奸佞,亡了他的国断了他的运。
即便子赢最后铲除了他,可天命自他出生以前早就注定落在别人身上。
子赢的挣扎,不过是天道对另一位宠儿人生的铺垫。
何其不公。
“你得亏是遇见我了,不然,就已经重开下辈子了,就再也遇不见我这样想要给你一个公道的人了。”
乐游君扬起下巴,神情十分得意得对着掌心拖着的一只只有上半身的小老鼠道。
小老鼠的毛洁白无瑕,却穿着件灰扑扑的袍子,表情在做人的时候就不大变化,现下变成一张鼠鼠脸,就更不好看明白了。
只是依旧两只小小的爪子搁在腰上,十分端庄。
天亮后乐游君兴冲冲就要带子赢视察山头。
一看他要费劲巴拉得要爬上丑大的背,直接给他变成只老鼠……不对……半截老鼠……
视角的突然转变让子赢有些措手不及,万事万物都突然变得巨大,破屋望出去的天变得更加长远,脚下的地变得更加宽广,曾经比他小的蛇儿和怪兽都变成了能遮天蔽日的怪物。
他心里只想着在空中摔下去,一定会比做人的时候会更加疼。
都有些不忍睁眼了,却落在一个温热的柔软掌心。
望着他的那双眼睛比从前更加大,也比从前黑和明亮干净。
子赢的小爪爪忍不住互相攥紧了,被乐游君带着在山间奔跑。
子虚山荒凉得鸟都不来拉屎,山上除了奇形怪状的草木就是石头,并没有什么好看的。
乐游君倒是非常有兴致得指着这里的山洞那里的河水说她在这里给哪个孩儿取名字。
子赢听着并不说话。
直到在奔跑的途中,他的视线突然变得低矮,被用力甩向天空,再落下时,却是落在一片柔软的猫毛中。
乐游君此时竟然竟然变成了只黑色的猫!身形矫健,载着他专门找一些刁钻的小地方跑——在枯木下盘桓跳跃,在杂草中匍匐急行,纵身越过河流……
好多次子赢都以为自己要被甩下猫背摔死了,或是在那些奇奇怪怪的地方中被撞死被锋利的草刃割死,或者跳不过河流溺死其中,下一秒乐游君都会带着他奇迹般安然无恙得度过。
风在子赢耳边流动,即使速度快到他有些睁不开眼,却依旧心如雷动,仿佛在更久很久以前,他也曾有过这样自由的时候。
以至于在乐游君突然停下后,他都有些怔愣。
“呦,这个世界真是太疯狂,耗子都要给猫当新郎了?”
温润的男声在头顶响起,子赢缓缓抬头。
看见的却是只狮子身姿,通体雪白,头上生了一对长而弯曲的角,却留着山羊胡的怪物。
这怪物不知是一只猫半只鼠的多少倍。
瞧他俩紧张到纷纷龇牙炸毛,怪物突然变成了个如玉面庞的仙君,眉眼低垂着笑着道:“你们两个是人,怎么会变成动物就真的怕了我呢?”
来人是白泽神君,通万物情晓天下事,是去哪儿都会有有一群信众等等着抓他吃肉想要得到他能力的神兽。
他是乐游君特意请来为子赢准备帝王骨的。
帝王骨,只有能统一天下,带给万物万兽安宁的天命所归才能拥有,此时人间正逢乱世,所有人都是按照天道安排将局势愈发搅得混乱,为来日帝王骨的出世做准备。
且,即便帝王骨出现,他是终结无数人水深火热的希望,乐游君如果敢真去抽了那位帝王的骨头,那位能终结乱世的帝王就彻底成了普通人,百姓也就不知道要再吃多少年苦才能遇到身怀帝王骨的人了。
这样有违天道,天上的诸位神仙不将她挫骨扬灰做花泥也就怪了。
子赢……子赢也未必能承受住天下人苦果的反噬。
因此,她只能找了白泽来帮忙。
白泽君也有一秘法,所写所画之物皆能成真。
只不过总秉持着万物平衡的道理,他变出的东西出现在这里,那人世间的某一处总会少一样东西。
子赢垂眸,这不还是同直接从人身上直接抽走帝王骨的法子一样?
他拒绝道:“这不妥,天下人不应承担我的错。”
你有什么错呢?
子赢,你是天道手中为帝王骨出世所做的棋子,是天道欠你,她也……欠他良多……
找来白泽神君的乐游君此刻却并不言语。
白泽神君却什么都知道,主动道:“许多年前我在人间也有一世,那一世我就有帝王骨,因为临死前,预料到今日的事,留了一节以备不时之需。”
他摊开手,一块与凡人腰骨无异,只是小上几倍的骨头躺在其中。
乐游君对此似乎毫不意外。
天道不可能不知道这事,想必做了些让白泽神君痛不欲生的事,嘲笑他能预知天命又如何做惩罚。
白泽神君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整个人有些痴狂:“你们帮我去问一个人,问她,对我是恨,还是什么。”
记不清是多少个百年了,反正总拢共也不过十个一百。
天下曾经是一个天下,国家只有一个国家,朝代也只有一个朝代,叫做周。
周以礼教约束人。
见了面,男人女人要不同的礼法动作和衣服打招呼;老人和儿童也要有不同的装束,同辈的人你问我今儿好不好吃了没,我就要用相应的礼节回答今儿好今儿吃了。
如果有一样做的不好,那他们就不会夸你不是个君子。
君子是天下的君王最喜欢的称呼,天下所有人都推崇做君子,便不会有人想着去做君王。
谁要想去做君王,就会有其他的君子来替帝王用唾沫淹死他。
古往今来多少被唾沫星子淹死的可怜的女子,足可见唾沫星子也是威力巨大,因此君子们做了很多年的君子。
可后来又很多年,众人已经不时兴做君子了,他们信奉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窃国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是王我也是王,王不见王,凭什么当我头上的那个王,我凭什么被你踩在脚下?你要听不懂人话,我也有一点武力可以解决问题。
由此,天下又变成了很多人,但又不属于天下人的天下。
这一年,白泽遵循天命入世,托生到了位窃国诸侯的国家燕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