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城之外,西风和若水待在一起,从罗城之中传来的震天的喊杀,持续了很久很久。

若不是朱雀留下的命令,让他照看若水,西风早就想动手入城。

不过,他也早就发好了锦衣卫的特制信号,如今,大乾已经调动大军,正在往罗城这边靠近。

只是,突然间,一种异样的感受充斥着他的心间,仿佛是无数人的情绪,被他感知。

痛苦,折磨,荣幸,无知...

无数人的情绪,只是一种浅显的感触,就连西风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几滴眼泪,从眼眶流出,似乎在叹息,在哀悼。

但转眼,就被晚风带走。

而西风自己,又恢复平常那副冰冷的模样,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幻梦。

若水忧心忡忡的注视着罗城的方向,却没有注意到这些。

她的心里不住的为酒狂和苏秦担忧,更多的是为酒狂,但苏秦那浑身是血却满是坚定的样子,却还是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只是,关于苏秦的话,她却没有完全讲给锦衣卫,只在自己心里默默体会。

“酒狂师兄,究竟和发生的一切,有什么联系?

还有,宋天师弟,他...他还活着吗?”

......

城门处,留守的六个锦衣卫已经筋疲力尽,两人重伤,一人更是断了一臂,而疯狂的血魔教众也退去,就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他们六个面面相觑。

“我们要追吗?”

“追个屁,再追老子要死了,这次任务真的亏大了!”

一边说着,他看着自己被砍下的手,欲哭无泪。

四大宗师锦衣卫却是折了一个,三人好不容易汇合后,等了半天,才接受了这个现实。

“他妈的血魔教,真是该死!”

一个人猛的锤击墙面,收回手时,整个墙面轰然倒塌,但没有人出来阻拦,更没有人开口。

“好了,朱雀玄武大人还在等着我们呢,至于路哥,我们会替他报仇的。”

他的眼神朝向城主府的方向,那里正是大宗师的战场。

另一边,吴勇和血狂血流打的天昏地暗,即使压制着两人,但他的脸色也并不好看。他已经确定,两人一定是血魔教的天才人物,以后天修为能够跨阶而战。

若不是他没法动用天地之力,早就将两人斩于马下,但没有如果。

眼下他心中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烈,隐隐间,生出了一抹退意。

只是,他曾经退过一次,一退,就是一辈子,在被折磨的怪圈中,生不如死。

多少年的时间,难熬的夜晚,他仿佛能听见同僚的呐喊,惨叫,质问他为什么不出手,为什么不救他们。

如今,他们残缺的身影,仿佛出现在吴勇的身边,嘲笑着他,还是和从前一样,什么都做不到。

他做不到袖手旁观,却也做不到救下罗城的百姓。

他想要杀死苏秦,永绝后患,却在最后放过了他。

现在,他想要继续逃跑。

吴勇放下了刀,闭上眼睛,似乎在积蓄着什么。

血流有些奇怪,但还是嘲弄道,“怎么,前辈放弃抵抗了吗?若是想留的一命,我不介意作为前辈加入血魔教的引路人,不过,先磕两个头吧。”

血狂则严肃了几分,“小心点,他的气势变了。”

吴勇想起当初加入锦衣卫的话。

“你们可知,我们为什么叫锦衣卫?

身穿锦衣者,不识夜行客,我们本就是隐没在暗中的根,是大乾手上的刀,是武者,是刺客,是武器,是工具,但还有最后的一点,我们是人。

这是人,就得干点人事,看见畜生在胡作非为,百姓们怕呀,但谁来管?你让官府去管,军队去管,那畜生早就跑没影了。所以,有些事,就得我们锦衣卫去管才行。

百无禁忌,先斩后奏,皇权特许,这不是特权,而是责任。现在懂了什么是锦衣卫?就是大乾江山稳定的定海神针,哪儿不平,我们就去哪儿干,看他妈的坑,能不能填平。

就算没有坑,咱们也去挖个坑出来。”

底下传来笑声,“头,咱们到底填坑挖坑的不说,干不过咋整?”

“干不过,干不过也得干啊,你不干我不干,谁干?

我老子那一辈要是干完了,轮的到我来干这个吗。我要是干完了,肯定不会让我儿子再干这个。”

说到这里,头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索,大家也心照不宣的笑了笑,头真有儿子,出生还没几天。

“反正这世道就是这样,你不去把别人打服打怕,别人就要欺负你,给你欺负死了。我反正不愿意我儿子活在这个世道上,他要是欺负人我给他打死,但他也不能被人欺负。

至少,我们这一代干完了,他们就不用干了吧。

而且,小崽子们,干不过记住一句话,你们的身后,是大乾!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

好了,任务来了,咱们走...”

那一天,头死了,同僚死了,所有人都死了,而他跑了。

他想了三十年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跑,为什么没有死在哪里,不过他活的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现在,他还是想不明白,人生搞不懂的事情太多太多,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后天,宗师,大宗师,能感悟天地之力划分后天,能借用天地之力极为宗师,能掌控天地之力,就是大宗师。

天地之力就如同一个阶级分明的军队,多一分,少一毫都不行。

而随着吴勇身上的气息愈发升高,远在他处的大宗师也注意到某件事情。

他们周围的天地之力,出现了松动,吴勇一人,以宗师之力,撬动了五位大宗师的墙角。

他的衣衫撕裂,血肉仿佛压缩,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但最终,还是成功了,鼻孔中渗出鲜血,被他擦拭干净。

很多事都有代价,以宗师硬抗大宗师,当然也是如此,不过就是区区性命而已。

吴勇体内五脏六腑皆伤,已经无力回天。

但在死前,他是宗师,货真价实的宗师。

吴勇咳着血,冲着两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血魔教的小逼崽子们,准备好死在这儿吗?”

吴勇没有废话,他没有太多时间,一拳,一掌,血流和血狂都被他击飞。

两人连吴勇的动作都看不清,整个人就遭受了重创,吴勇没有采取花里胡哨的招式,只是不停地击打着两人。

如同在空中跳舞的精灵,淋漓的鲜血是舞伴,随着吴勇的咳嗽声,两人做出防御的姿态,只是,没有用。

吴勇的出手,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章法,头颅,眼睛,鼻子,心脏,肺腑,臂膀,肚脐,仿佛在一瞬间,无数双手同时用力,无法招架。

终于,吴勇用双手扼住了两人的脖子,一瞬间,无数的鲜血从两人周身渗出,如此快速的攻击,就连身体的本能都被骗过,直到这时才意识到他们受伤。

血流和血狂全身惨不忍睹,多处骨折,此刻,再没有一丝反抗的力气。

吴勇没有像那些话本故事中的反派一样,给他们留出反应的时间,双手猛的用力,两人用最后的力气,试图挣脱。

只是,随着两声骨折的声响,他们的性命,就要葬身于此。

就在这个时候,一种莫名的恐惧,突然笼罩住吴勇。

不只是吴勇,在罗城的所有人,此刻都感受到一股莫名震怒的气息。

远在大乾皇宫之中,皇帝此刻正在批阅奏折,而大太监刘公公陪在一旁,只是一瞬间,刘公公感受到了什么。

“皇上,出事了。”

皇帝停手,抬头看向刘公公,微微疑惑。

“刘公公,怎么了,你感觉到什么不对劲,是皇宫里又有刺客吗?”

刘公公摇摇头,“回皇上,现下宫里没有刺客,只是...只是在东边,似乎有莫名的武者气息出现,似乎,似乎已经突破先天。”

大乾皇帝手中的茶水摔落在地,而他脸上的表情也瞬间变色,刘公公从来都不会无的放矢,而他面前的奏折,正是锦衣卫指挥使加急呈递上来的。

“罗城将有巨变。”

而罗城,正在京都的东方。一瞬间,皇上的心乱如麻。刘公公也在心里微叹一声,稳固一千多年的大乾江山,又要起风云了吗?

另一边,罗城之中,一个人影突然冲破地面,出现在天上,而他,竟然在天空之中,踏虚而行,他的眼神,一直盯着吴勇。

“你是谁,将我的徒儿放下!”

一瞬间,仿佛整个天地在厌弃吴勇,他的伤势更重,咳出一块带着内脏碎片的鲜血。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着血魔子,毒士等人聚在一起,阴冷冷的看着朱雀和玄武。

“血魔教妖人,你们到底做了什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可是先天!”

朱雀的情绪几乎失控,但却被恶狠狠的嘲弄。

“放心,你们很快就会死的。”

血魔子距离吴勇还有些距离,但吴勇的双手已经重新握住了血狂和血流的脖子。

哪怕经脉在断裂,肌肉在撕碎,口腔中夹杂着碎肉。

他还是用不屈的眼神看向血魔子,先天武者而已,他快死了,他不在乎。

他开始大笑起来,笑了两声又停下,而血魔子又接近了几分。

这时,吴勇用最后的力气,朝着血魔子喊道。

“老子是三十年前,锦衣卫的逃兵,被血魔教害死的一队锦衣卫的逃兵!

老子他妈叫吴勇,老子是个锦衣卫!”

一边说着,吴勇的双手用力,血流的头颅被摘下,而血狂此时竟然爆发出最后的力气,挣扎起来。

倏忽之间,血魔子的身影赶到。

而吴勇,化为了漫天飘散的血雾,飞溅到血狂的身上,飞溅到远处。

他死了,彻彻底底。他叫吴勇,他其实不叫吴勇。但无所谓,他死了,他当着先天武者的面杀人。

他死了,死无葬身之地。死之前,终于记起来,自己是个锦衣卫。

时隔三十年,他终于能有脸,去见头和大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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