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二中秋晚会结束那晚，他们几个同学相约吃夜宵。
有男同学偷偷尝试抽烟，呛得直咳嗽。后来几名男生又叫了啤酒，每个人喝一瓶，不多喝，仿佛微醺能将考学的烦恼吹散。
姜香笑着说，他们是借口放假解压行恶习。
刚刚晚会上，她一舞惊天下，校园里都在流传她跳舞的视频，风光极了。
谭明昊既替她骄傲又生出隐忧，身边喜欢姜香的男生越来越多了。当着她的面，他逞强喝了几瓶酒，出门连走路都摇晃。
通往洗手间的走廊乌漆麻黑，他从厕所出来，暗黑的角落有 人给他递上矿泉水。
他眼皮抬了一半，认出那件红色夹克衫，心中涌起强烈的冲动，猛推着人压在墙面壁咚。
他心跳如擂鼓，停顿一下，发现她没有推开他，转瞬急切地吻了上去。这是初吻，没有技巧，没有章法，牙齿间的碰撞还有点疼。
待到唇齿分开，意乱情迷的谭明昊才发现他亲错了人。
整个人僵在原地！
刚刚于瑶从屋里出来，随手拿起椅背上姜香的外套一罩，在黑乎乎的走廊等着给谭明昊送水，担心他是不是喝多吐了。
没想到他靠过来俯下身让她眩晕。
“对、对不起。”谭明昊看清了于瑶，猛地后退，酒醒了大半，大口喘着气给于瑶鞠躬，“我看错人，我喝多了，对不起对不起。”
不加掩饰地错愕！看错人了……
还不如不解释。
这句话太伤人。
于瑶站在原地犹遭雷击，处在上一秒欢愉下一秒悲伤的情绪漩涡中。
此后，谭明昊尽量避开于瑶，连普通同学的关系都不如。一周后，于瑶终于在实验楼的楼道堵住了落单的谭明昊。
“你就这么讨厌我？”她几乎是恼怒地问，“我又没让你负责！你躲着我干嘛！”
“没有啊……”谭明昊避无可避，声音里含着心虚的歉意，“我只是感觉很抱歉……”
他实在说不下去，那可能是于瑶的初吻，也是他的。他喝多了，自作自受。加上知道于瑶对他有意思，这种不安使他更加愧疚。
于瑶是那种温婉挂的相貌，弯弯的眉眼，外柔内刚。
“谭明昊，我承认喜欢你，才……纵容你那晚乱来，但如果你没那意思，也别有心理负担，我不会赖上你。”话说到最后，声音诉不尽委屈，强忍坚强的模样让谭明昊更加自责。
“对不起。”他正式给她鞠一躬。
于瑶内心难受极了，她一直在回味他带给她的强势初吻，可对方不仅不追忆，还对此避如蛇蝎，悔恨至极。
她咬住下唇，终是不甘心地问出来：“你把我看成谁了？”
谭明昊盯着大理石地面欲言又止。其实他不说于瑶也知道，喜欢一个人，眼神是藏不住的，她每每望向谭明昊，总能顺着他专注的眼神看见姜香。何况她当时穿的就是姜香的外套。
于瑶眼眶有些酸涩，她不想继续听谭明昊用愧疚的语气说出最残忍的话，哽咽着笑了：“你欠我一次，记住了谭明昊。”
——
是姜香主动让谭明昊拉她进高三一班班级群的。
而本次校庆，群里明确表示会出席的居然高达三十多人。她进群后，聊天明显多起来，姜香大概扫一眼，没有参与，只是关了提示音。
一晚上增加了十几个好友申请，她一个也没加。
梁心妍和于瑶，高中跟她关系最好的两个人，不在其中。
害怕还是心虚？你俩到时候可一定要来啊。
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
姜香早起约了中午做指甲、晚上修剪头发，她要在校庆的时候重拾以前被围观的注目。那种所到之处目光追随的赞叹。
进了公司，每个人的工位上都有一杯咖啡。姜香看了一眼标签，是她爱喝的Dirty。前方早来一步的王娇娇小声解惑：“陆总监买的，他今天超级帅！”
“老公买的呀？”有女同事低声调笑，很快引来附和。
即便有了男朋友，也不耽误女人喊其他帅哥“老公”，前提是这个“老公”要公认的优秀，普通人根本得不到的那种。比如男明星，比如陆总监。
王娇娇的正牌男友许三石喝着免费的咖啡，傻乎乎地乐：“总监心情好就会请咖啡，那我们祝他天天好心情。”
姜香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中午一起吃饭。】陆深发来的，她下意识回头望去，他办公室的门关着。
【我预约了做指甲。】她实话实说。
手里的咖啡喝到一半，陆深又发来：【我陪你去。】
陆深是极其讨厌浪费时间的人，他把工作学习当成生活乐趣，极少花时间娱乐休闲。这样的人，愿意陪她去美甲？！
姜香脑门黑线，把满头问号的表情包发过去，他没再回复。
中午十二点，姜香带着包中小包出了办公室，等电梯的时候，陆深精准地跟出来。
姜香回头，霎时明白了王娇娇说今天陆总监特别帅的意思了。
就是字面意思。
陆深今天穿了一身三件套西装，非常正气端庄。胸针是CHANEL臻品珠宝 N°5系列，全身加码，更显贵气。头发也有精心打理，两边留鬓角，中间吹上去。
这不是来上班的，可以直接拐去走红毯。
喜欢一个人，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姜香反应过来时，已经足足盯住陆深十几秒了。
她僵硬地偏过头，耳根的肤色白里透红。
陆深微微笑了，和她前后脚走进电梯，她按了1层，他按了-1层。
电梯里还有其他人，陆深始终站在姜香背后。到了一层她刚迈开腿，手臂被身后一股大力拽住，带她后退一步。
“开车去。”
姜香回眸打量说话的人，穿成这样确实没有要赴的重要宴席？
“我去美甲，你跟去……”
“我坐旁边陪你。”
“？”
姜香用一种周星星式的夸张眼神呈现质疑，强烈怀疑陆深是不是不知道美甲需要多久时间以及等待时多么无聊。
“要先去吃点东西吗？”陆深启动汽车，询问仍处在蒙圈状态的姜香。
“来不及，美甲至少一个小时。”姜香系好安全带，从包里掏出早上多买的一块三明治瞥了眼陆深：“一人一半？”
他应该瞧不上，把她送到地方自己就该去吃午饭。
陆深侧目，语气轻松：“好。”
！
姜香不知道他是真想吃三明治，还仅仅是为了赌气。“你是有什么事吗？午休两个小时跟我去浪费时间？”
“下周校庆，不是说作为情侣一起去吗？我们至少约会几次互相了解，要不彼此疏离的样子，怎么会像情侣。”
好像有点道理。
陆深还没有完全想好，由着她的意思是把自己当成回学校炫耀的吉祥物，也好，至少也是被她需要。
有些事情，或许演着演着就成真了。
通过最近相处，陆深发现姜香很怕麻烦别人，独立又缺乏安全感。所以，他要非常有耐心才行，对待她要非常专注且真诚。
.
美甲店中午人少，外卖送来时店员们没顾上吃，全扑过来打量陆深的盛世美颜，顺便给唯一的顾客做指甲。
“姜小姐的……男朋友吗？好帅哦！”
姜香面不改色，用一种略显严肃的语气说：“我表哥，下午要一起拜访家里长辈，中午就随我过来了。”
不这么说解释不过去啊，上司？朋友？同学？哪个异性愿意陪你来美甲！
陆深一愣，双唇抿成一条薄线，面容清冷而无暇。
“你家的基因也太好了，妹妹漂亮哥哥帅。”
“表哥长得很像一位明星。”
“愿意陪妹妹来美甲，对妹妹怪好的咧。”
姜香以前并没发现这家店如此吵闹，早知道店员们个个叽叽喳喳，上次就不办卡了，可上次她们也没这么多话啊。
巧克力纯色指甲很显手白，出门的时候陆深特意看了两眼。他没见过女孩美甲的全过程，原来层层叠叠这么麻烦。
难得在一小时的时间里始终保持耐心。
上车后，他便翻了脸，凉声：“叫声哥来听听。”
毕竟校庆还要用人家傍身，姜香笑得小心翼翼，“还有时间，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陆深目视前方，紧抿着嘴唇，开出停车场才说话。“去公司楼下的咖啡厅吧。”
吃轻食，正合姜香的意，本周健康饮食规律睡眠，下周以最棒的状态华丽登场同学会。
“你晚上赔我。”陆深轻飘飘地说。
“好。啊？”姜香垂下的目光快速翻转，抬眼瞪他。她理解成了陪。
前几次她主动生扑，那都是在喝过酒的情况下，清醒的时候本性是怂的，在男女关系上属于纸上谈兵，缺乏实操。
陆深低笑，“赔我张电影票，晚上去看电影。”
姜香的心脏扑通扑通的，真约会啊。
她怕自己把持不住，怕再次掉进陆深的坑，怕两人没有未来，怕更大的伤心在后头等着……
没等开始，竟然悲伤起结局。患得患失的性格真令人讨厌。
在西图澜娅餐厅吃饭时遇上了来买咖啡的王娇娇，她热情的跟两人打招呼，最后落在姜香身上的目光有些别的意味。
她刚在门外的时候，通过透明玻璃门看见了陆总监，顺着他的目光去看对面的姜香，那眼神不清白。
可以啊，香香，难怪上次肌肉男看不上，原来吊着谪仙呐。
姜香很快便收到王娇娇笃定的私信：【需要我保密不？还是请吃一周大餐？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末尾加入比心的表情。
解释的文字敲得密密麻麻，发送前又删除了，姜香似有似无地瞪了眼陆深 ：“同学关系也好，假扮情侣也好，在公司，我们不要有交集。”
高三那件事对她影响很大，虽然面上不显，实际上她畏首畏尾不敢去爱，怕周围人议论，是自保，也很卑微。
陆深想的跟她完全相反。
他回来的目的就是奔她来的，当然也有照顾外婆的因素。
原本计划短时间内与她再续前缘，接着解决陆家的事，明年自己创业……规划做得很细，唯独算不准她的心。
公开不公开根本不在陆深的考虑范畴，搞定姜香他就辞职，这份工作只是用来接近她的桥梁，什么上下级恋情，办公室恋情，统统不存在。
所以同事们议论能怎样，他不在乎。
但如果她在乎，他就必须在乎。
陆深好半晌没说话，最后重重地对她叹了口气：“我答应你，但下班后，你要跟我一起吃饭。”
姜香迅速抓到这句话的漏洞，开口加上时间前缀：“在校庆之前。”
“加上本周周末。”
还有一周，吃一周饭又能怎样。等校庆过后，她一定跟他拉开距离，永不相交。
“成交。”姜香举起咖啡作势碰杯，陆深接过来直接喝了一小口，那是她的咖啡杯。
“现在就订电影票，今晚的。”他眼底骄恣的情绪一闪而过，他改变主意了，不能由着她慢吞吞的拉扯，他要掌控成年人的爱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