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居虽然地段偏了, 该有的设施却应有尽有,多一个人在这儿留宿一晚不成问题。

戚闻一句“外头风大”,就将司瑜带回了房间。

连日的火气积攒, 司瑜不知道什么是自我消解,却也找不到向外发泄的出口, 他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地盯着悄无声息隐身了半个月的人,那眼神说是要吃人不为过。

戚闻站在一排悬空书架旁,原本想要上前, 可一瞧见司瑜的表情, 顿时有些拿不准, 其他什么念头也都迟疑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司瑜看出他的优柔,十分不满, 率先打破沉默。

“司先生, 司先生这些日子过得好吗?”戚闻脱口一句不大会出错的寒暄。

显然这答案在司瑜这里不及格, 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好得很,清净。”

戚闻点点头:“那就好,司先生早点休息。”

说完便要去外间的次卧。

“站住。”司瑜这次是真的笑了, “你把我带进来, 自己睡次卧?”

他真觉奇了怪了, 戚闻比他年轻这么多,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怎么这会儿看着比他还清心寡欲。

戚闻眼神忽地变了变:“司先生不要说笑了,我呆在这边会扰了司先生清净。”

这点算不上反抗的推拒反应倒引起了司瑜的兴趣,司瑜视线不闪不避, 径直走到戚闻跟前,在他渐深的目光中一把攥住了他的领带, 兀自勾唇:“一晚无用清净,不要也罢。”

手上力气捎带,戚闻便弱不禁风似的被压倒在床,无力起身。

戚闻抓住司瑜的手腕,声音喑哑了些许:“司先生,我来。”

司瑜松开了他。戚闻动作很熟练地替司瑜褪去了衣衫,亲吻他,抚摸他,而后用口腔裹住了他。

司瑜想要的一切都给了他。

戚闻今日格外克制,一秒的失控都没有,仿佛大脑里植入了某种程序,一举一动只为让司瑜获得最高级别的愉悦体验。

司瑜喟叹了一声,眼前迸发出一片五光十色,他正缓着,戚闻在他额头上落下一枚吻,然后在他身边躺下,手臂环着他的肩头。

“累了吗?司先生早点休息。”

司瑜睁开双眼。

他盯着戚闻看了一会儿,一只手忽然朝戚闻身下探去,戚闻根本来不及阻拦。

司瑜脸色一变,猛地坐了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

戚闻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嗓子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或许是他知道无论此刻他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司瑜冷笑两声:“没兴趣了你可以直说,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说完,不论戚闻在身后说什么他都恍若未闻,只想马上离开这里,一秒钟都不想多呆。

即便门外寒风刺骨。

不管司瑜是一个品性多么恶劣的人,他从来不乏追求者,个人魅力毋庸置疑,早已无数次从这些人当中得以求证。

而他脱光了躺那儿,戚闻居然没反应。

他到底是有多恨他,还是,精力用在了别的什么人身上?

司瑜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羞辱,也决不接受。

他再也不想看见戚闻。

“司先生!”戚闻先一步挡在了司瑜前面,“司先生留下。”

说罢,戚闻将外套搭在胳膊上离开了悠然居。

今天一天受到的冲击已经够多了,司瑜倒在床上,本想睁着眼睛等天亮,却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晌午。

司瑜在床上躺得四肢都要退化了才麻木地起了床,餐厅的工作人员已经推着餐车候在门口,清粥小菜,山珍海味,中餐西餐,哪个都有几样,相当周全,想也知道是谁安排了这些吃食。

而他光是想想,就胃口全无。

“他去A市了?”

领班模样的男人被推出来答话,低着头不敢同司瑜对视,含糊道:“戚先生应该快回来了。”

司瑜点点头,留下一句“不吃了”就往东湖方向去了,工作人员早都习以为常。

起初没有目的地,司瑜不知不觉就走到东湖来了,湖面上还遗留着之前冰钓开的许多冰窟窿,这两天气温回升,窟窿越来越大了,更有大的甚至和一个小池塘差不多大了,透过水面可以看见里头不少鲤鱼游来游去。

司瑜走到堤边,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残存的浮冰了,清澈的湖面倒映出司瑜那张漂亮得有些神经质的脸。

他从来不以美貌标榜自己,但无数人为这张脸疯狂,司瑜狭隘地想,凭什么戚闻可以无动于衷。

正午的阳光落进湖里波光粼粼,折射之下司瑜好像在水中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是一只素未谋面的狗,他们曾经在梦里共同死去。

狗,湖。

除了没有十六岁的戚闻,这一刻,现实与梦境好像重合了。

司瑜心下一惊,他想要碰一碰那只狗,然后指尖刚碰到耳朵,整只狗狗便如泡沫般消散了,随后在稍远的水域又重新拼凑而成。

司瑜魔怔了一般,对那只囚于水面的狗不知哪儿来的执念,竟想往前方走去。

落湖只是一瞬间的事。

那一刹全世界都消音了,鼓膜仿佛被湖水重重拍打。

司瑜掉进水里的同时,戚闻的声音就在身后传来,他跑得很快,仪态全无地跪在地上,探出半个身体,在刺骨冰凉的湖水里捞了一通,终于抓住了司瑜的手。

戚闻大声呼喊着,周围的施救队见状火速赶来。只是不等他们过来,司瑜的身体不断下沉,戚闻心里顿时拔凉。

司瑜松开了他的手,拒绝施救。

很快,戚闻手上打滑,猛地手中一空,跟着落空的,还有身体里别的部分。

戚闻等不了救援队过来,脱下身上的外套跳进了东湖里。

东湖的水还算清澈,戚闻很快发现了不断下沉的司瑜,迅速游到他身边,在水里吻住了他,献上所有氧气和生机。

司瑜被动地接受馈赠,紧接着,戚闻用尽浑身力气奋力将他托出水面,然后任由自己沉往水底。

司瑜立时睁大了双眼,救援人员将他拖上了岸边。司瑜不停地咳嗽,将气管里的积水通通咳了出来,立刻有人递上干毛巾和厚衣服。

司瑜失了神,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然后大力推开他们:“快救人!”

他扒在岸边不停呼喊,顾不上水里的自己狼狈之极,像只阴湿的鬼,而背影极尽靡颓,宛如一株枯死岸边的水草。

司瑜双手死死抠着地面,布满了污泥和血迹,红的黑的混在一起。

无法否认,在亲眼看见戚闻沉下去的那一刻,他死亡已久的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司瑜长这么大不知道恐惧是什么滋味,原来这就是心悸。

救援潜水队已经下了水,幸而过了十分钟左右的时候就找到了戚闻,还不足以让他完全流失生命体征。

戚闻被打捞上岸时已经彻底昏厥,司瑜穿过人群,俯冲到戚闻身边,这时候反倒临危不乱,迅速镇定下来,一边给戚闻做人工呼吸,一边按压他的心脏。

三分钟后,戚闻将鼻腔、喉咙里的异物全都咳了出来,全场都松了一口气。

山庄里配备了小型医院,医生护士早已抬着担架在一旁等候,迅速将戚闻转移进了医院。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山庄总算恢复了秩序。

司瑜只是有点受寒发烧,也在医院吊水,他要求他们将他和戚闻放在一起,谁都不能将戚闻从他视线里移走。

由于救援及时,戚闻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有轻微失温症状,外加发烧,体力不支,需要好生静养。

司瑜默不作声,无论是谁进来和他说话都得不到回应,仅用可以活动的那只手抚摸着戚闻的脸颊,戚闻的脸色从来没有这么苍白过。

当晚,收到消息的乔火急火燎地从A市赶来了。

“怎么才半天不见就搞成这样了?!”

乔依然是咋咋呼呼的,司瑜视线朝他扫去,乔被他看得脊骨发凉。

他从这句话里捕捉到了一点信息,眼睛眯了起来:“戚闻今天一直和你在一起?”

乔愣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司瑜到底是想问什么,不免有些气愤。

他指着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的戚闻,涨红着脸替好友抱不平:“您还在怀疑他么?”

司瑜无声地移开视线,无意和一个小屁孩争辩。

这一瞬,乔气急败坏,一下子把戚闻先前对他的叮嘱全都抛之脑后,他只想现在、立刻、马上在这个永远高高在上的男人脸上看到一丝悔意。

他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压着声音说道:“闻是回A市看病的。”

司瑜怔了一下,目光倏地投向乔:“看病?”

乔没有放过他那细小的表情变化,气终于顺了一点:“是的,那个心理学教授是我帮他找的,因为司先生您一句话,他这么一个正直且正常的大好青年去看了心理医生。”

一句话……

司瑜稍微思索了一下,猜想大概是那天他一句“你病得也不轻”刺伤了戚闻。

又或许是别的什么话,他对戚闻好像总是恶言相向。

乔盯着司瑜,言语里满是对好友的恨铁不成钢:“我还不知道吗?他能有什么病?他只是喜欢司先生而已。”

司瑜眼底那潭万年无波的深水好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搅动了,涟漪陡生。

他转过头看着戚闻那张沉默的脸,眼里甚至有些茫然,喜欢……?

此时,昏迷的戚闻对于自己的秘密被揭露还一无所知。

乔还在滔滔不绝地加码:“喜欢一个人是病吗?或许喜欢上司先生的确算吧,算受虐狂。”

“不可能。”司瑜忽然打断他,垂下视线,“他不可能喜欢我,至少现在不喜欢。”

乔很疑惑:“您为什么这么笃定?”

“就在昨晚,我发现他对我已经失去了性.欲。”

司瑜并不觉得难以启齿,说得十分坦荡,反而是纯情大学生乔羞红了脸。

“那是因为他吃了药!”

司瑜皱眉:“什么药?”

“您的抗抑郁药物。”

“什么?”

司瑜当然知道那些花花绿绿的药片有什么副作用,他曾饱受其痛苦,这也是他抗拒吃药的原因之一,他只是不理解戚闻怎么会去碰那些东西。

“还不是看您太痛苦,他想切身地感受和您一样的痛苦,真是有够疯狂的。”

司瑜的尾指动了动,后知后觉。

所以后来戚闻不再逼着他吃药,一日三餐餐餐不落地吃药。

“您知道吗,心理医生最后给出的治疗方式是让他和您分开,发展一段健康的关系。”说到这里,乔内心居然生出了一种报复的快感,好像只要戳穿这些真相,他就能伤到这个无懈可击的男人,“您猜戚闻是什么反应?”

司瑜有些木然地看过去:“什么反应?”

乔本想编个瞎话气一气这位司先生,可想到戚闻对他的感情,又泄气了。

见乔吞吞吐吐,司瑜恢复了点厉色,又问了一遍:“什么反应?”

乔彻底放弃了,长吁短叹了几口气,说:“他今天是去和医生说要停止诊疗的。”

“他说,他已经病入膏肓了,无人能救。”

“你们会一直纠缠,至死方休。”

司瑜扣着戚闻的五指,陷入了彻底的、宕机式的沉默。

一个可怖又极致浪漫的念头闪过脑海,今天无论是他还是戚闻,假如真正地沉入了这片湖底,长眠不醒,他们都算是纠缠到了对方生命中的最后一刻。

但现在他似乎又觉得,两颗温热的心脏抵在一起同频跳动,似乎是更浪漫的事。

司瑜这个彻头彻尾的究极悲观绝望主义,在三十岁的某一刻,忽然萌生出了一点儿他过往最不屑一顾的天真烂漫。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闻并没有背叛你。”乔又说,“他的确找过程森,但不是为了害你,如果不是他有先见之明提前动作,天域绝对会被B国那几家资本吞得渣都不剩。”

司瑜不解地问:“他为什么不自己跟我解释?”

“他说您会信吗?”

司瑜思索了一下,对答案了然于心:“不会。”

乔觉得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他和司瑜告别:“好了,司先生,请不要告诉闻我到这里来和您说了这些,他会不高兴的,如果他醒了请您代我问候,再见。”

乔转身离开病房时猛猛松了一口气。

天呢,司先生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了,和司瑜对视上的一瞬间他差点跪在地上。自己今天为了戚闻的幸福真是豁出去了,改日一定要他请吃饭!

病房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回归到起初的平静状态,但司瑜的心境已经大不相同,在知晓戚闻的心意后。

司瑜这辈子没想过自己会爱上过什么人,也没有想过自己会被什么人爱上。

毕竟他自私,无情,暴虐成性,有人追逐他的财富,有人觊觎他的皮囊,可他实在想象不到他千疮百孔,乃至堕落的灵魂有什么值得被爱。

但现在,他感受到了来自眼前这个晚辈最沉默而又深重的爱意。

司瑜那双金尊玉贵的手上伤痕累累,可他毫不在意,这双手现存的意义就是一直牵着病床上戚闻。只有通过这种肢体相连的方式,他们才能建立起连接。

忽然,连接处好像有什么牵动了司瑜一下。

司瑜忽地扑倒在病床上抱紧了戚闻,左手上还输着液的针头飞了出来。

昏迷的戚闻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迟滞地看了司瑜好一会儿,司瑜这样被他看着居然有点紧张。

大概是身体还没恢复完全,戚闻手有些颤抖地回抱住了司瑜,苍白的嘴唇微微开合:“司先生怎么哭了?”

司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一如既往地强势:“怎么可能。”

……

戚闻苏醒后,医生来给他检查了身体状态,确定没什么事儿了之后司瑜将戚闻带回了房间。

医生建议,保险起见戚闻最好先不要下地活动,于是司瑜让人弄来了轮椅,去任何地方都亲自推着他。

刚开始的时候,司瑜觉得很新鲜,后来他居然有点喜欢上这样了。

戚闻去哪里都离不开他,依赖他,他们形影不离。

戚闻觉得其实有点浮夸了,但每见司瑜兴趣盎然的样子,他也就没什么可反对了。

有一天司瑜推戚闻出去散步的时候,他忽然问了戚闻一个问题。

“戚闻,那天掉进湖里的时候,你为什么放任自己沉下去?”这问题将他们都剖开了,把记忆瞬间拉回那个刺骨的下午。

司瑜很确定,那天在水里,他在戚闻眼里看到了一点死意。

戚闻沉默了一会儿,说:“是司先生先这么做的。”

“如果你真的想,那我先替你尝尝那是什么滋味。”

司瑜愕然失色,错不开眼地盯着戚闻。

他声音有些微颤抖,心跳几乎停止:“你尝到了?”

戚闻苦笑道:“不太好。”

司瑜不断收紧握着扶手的十指,声音有些变了:“废话,那么凉的水。”

“也不是。”戚闻说,“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司先生了,湖水也没那么凉了。”

东湖的水再冷,也抵不过再难相见的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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