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安静了几秒, 柳迢首先挑起话题:“不是,她干嘛啊?”
卢桦灿满脸担忧:“感觉她好像很不对劲。”
曲悠悠低着头想了片刻:“难道她是不愿意照顾琅小姐吗?”
说完又自顾自叹息:“她要是不愿意和我说就好了, 我可以帮她的呀,干嘛闹成这样。”
想起自己刚刚说话都没人搭理的模样,曲悠悠又忍不住偷偷瞥了眼柳迢她们几个。
自从那些人都走了,自己身边好像一下子就冷清下来了。
就连以前对自己客客气气的唐韵采都会给自己甩脸色。
想到这里,鼻子又忍不住发酸。
她能感觉到柳迢不喜欢自己,卢桦灿又总挨着柳迢。
而且唐韵采刚刚肯定是生自己的气了,那一眼那么凶,从来没有谁会这样瞪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她。
曲悠悠越想越伤心。
她看向沈烟洛, 那自己就只剩沈烟洛了。可刚刚沈烟洛看自己的眼神又那么可怕。
脑海里一片混乱。
“真羡慕你,大小姐出门居然也要带上你,真好。”卢桦灿突然叹息一句,眼里全是对曲悠悠的羡慕。
闻言,曲悠悠一怔。
对呀, 自己可以回家了, 沈烟洛外婆还在自己家呢, 她肯定会想要自己去看看她外婆的。
想通以后, 她多了几分底气,正要开口,就见沈烟洛突然起身。她吓了一大跳:“你……你干什么?”
沈烟洛却不理她, 看向卢桦灿:“可以把手机借我,让我打个电话吗?”
沈烟洛不是第一次借手机,卢桦灿早就习惯, 点点头,把手机给她。
“谢谢。”
拿了手机的沈烟洛走到外面, 播出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静静等着电话接通。
嘟——
“喂?”女人满不耐烦的声音很快响起,背景音嘈杂,听着是在打麻将。
“我是沈烟洛。”沈烟洛垂眸,“我想问问,外婆的身体怎么样了?”
听见是沈烟洛,对方明显更加不耐烦:“又来又来!你三天两头打电话过来干什么!不用话费的啊?”
沈烟洛垂眸,掩着眸底的戾气。要不是傀儡不能离自己太远,她早就让傀儡进去了,何至于现在那么被动?
“我问你,你没欺负悠悠吧?”
“死丫头你要是敢欺负悠悠,我就把你外婆直接丢出去!”
“没有。”听见这一句,她快速否认,“我没有欺负她。”
欺负曲悠悠的是白大小姐,与她无关。
“外婆的病怎么样了?”她再次问。
曲母语气含糊:“还能怎么样?烧钱的病,有钱什么都好。我告诉你,上次你打回来的钱只够这一个月的药,下个月的钱赶紧打过来!”
“前几天我打过去一百万。”
沈烟洛握紧拳头,她已经把所有钱都给了对方,现在身上身无分文,根本拿不出钱。
“你这是什么意思?”对方语气蛮横,带着恼羞成怒,她压着声音,“意思是我吞了你的钱了?爱打不打!反正没钱我就不买药,爱咋咋地。”
沈烟洛还欲再说,对方却迅速挂断了电话。
“……”
对方肆无忌惮,掐准了自己不敢怎样。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刚刚是我母亲吗?”
沈烟洛回头。
“我过两天就要回家了,到时候你有什么话想对外婆说的,告诉我就好了啊,我会帮你转告的。”
说完,曲悠悠想起刚刚沈烟洛瞪自己的模样,忍不住又噘了噘嘴:
“虽然刚刚你瞪了我,但你要是跟我道歉的话,我会原谅你。还会帮你录制视频,不管是你拍视频给外婆看,还是外婆拍视频给你看,我都会帮你的。”
她边说边抬高下巴,一副施舍别人的模样。
如果是以往,只要有机会,沈烟洛都会抓住。
但想起刚刚曲母的态度,她睫毛微颤。
自己凭什么自己要一直受制于人?她的一再忍让,换来的到底是什么?
她连给出去的那些钱是不是真的用在外婆身上了都不清楚。
眼见为实。
只有自己亲眼见了,她才能放心。
如果自己和大小姐一块回去,是不是就没有违背当初被外婆逼着不得擅自一个人跑回曲家的誓言?
“要懂得变通,不管是想要的东西还是想干的事情,都一定要去争取和尝试,不试试怎么知道不会成功呢?”
“再说了,一味退让只会让别人变本加厉。”
白大小姐那天说的两句话回旋在耳边。
“烟洛?”
见沈烟洛不吭声,曲悠悠心里突然有些发虚,“难道你不想见你的外婆了吗?”
当然想。
沈烟洛深深地看了眼曲悠悠。
她曾经卑劣地学曲悠悠的模样来换取别人的心软,可惜失败了,而后她就马上缩回了自己的保护壳。
但一次不行,她可以试两次,两次不行,她可以试三次。
曲悠悠可以回长溪镇,凭借的不过是大小姐的喜爱而已。
那如果大小姐不再喜爱曲悠悠呢?
*
翌日,白玫一下楼,管家便告知她白杳芝和白夫人去参加宴会了,让她好好招待白琅。
就原主那个性子,她们还真就放心?
白玫看向管家:“堂姐起床了吗?”
“已经起了,现在在花园散步。”
“花园散步?”白玫放下手上的牛奶杯,眉头瞬间皱起来,“身边有人陪着吗?”
管家:“白琅小姐说不喜欢身边有人跟着,白总有同意让她单独散步。”
白杳芝都同意了,那大概率没什么问题。
白玫放下心来,继续吃着早餐。
但实际上,花园里的白琅,此时却遇见了点小麻烦。
手上拿着的导盲棍陷在了坑里,她努力了半天,竟没拔出来。白琅皱紧眉头,蹲下身子试图去摸索。
就在细长的手指要碰到潮湿的地面时,一只手猛的攥住了她的手腕。
陌生的触感让白琅瞬间警铃大作,她抿了抿唇,面上神情不变,手微微往回抽,却没能成功。
这时她才皱眉:“谁?”
说着,她伸出另一只手,把胸前的盲显机递过去。
“在上面写字,我能看见。”
这是专门针对她研发出的科技新产品,和她眼睛里贴着的感应瞳连接,只要有人在上面写字,那些字就会出现在她漆黑的视野里。
——别怕
漆黑的世界里突然出现两个字,白琅一怔,很快否认:“我没有害怕。”
说着,她抬了抬下巴。
是白家人的傲气,更是属于她白琅的傲气。
手很快被松开,没一会儿,导盲棍被对方放在了自己手上。
丢失的安全感却没跟着回来。
白琅一板一眼道谢,而后道:“我喜欢一个人散步。”
盲显机又被对方拿起来,对方每一笔都写得很认真,莫名透着些熟悉感,让她想起一个人。
——很危险
一句话成型,字体越看越熟悉。
白琅睫毛微颤:“唐韵采?”
等了许久,对方才重新在她盲显机上写:
——谁?
似乎是不认识她刚刚破口而出的那个名字。白琅松了口气,时间太久,唐韵采的字体早就在印象中慢慢模糊,或许只是自己记错了。脸上恢复空洞,她坚持道:“我习惯一个人散步。”
——好的,您小心一些。
看见那个您字,白琅猜测对方可能只是白家的一个佣人。
是啊,怎么会是唐韵采呢?
许多年前的记忆慢慢浮现,曾几何时,她是人人称赞的才女。她还是健康的那个她,家庭美满,父母恩爱,她自己精通各种乐器,尤其是琵琶。
外公开了家茶馆,平时外婆就爱在茶馆唱评弹。她从小就在外婆家长大,也爱上了评弹。
七岁那年,茶馆来了位调皮的小姑娘。据说是外公好友家的孙女,但性子太顽劣,所以丢到外公家学学琵琶,修身养性。
那人便是唐韵采。
有着古香古色的名字,性格却恶劣得不行。
想起多年的事,白琅呼吸急促起来,拿着导盲棍的手上青筋暴起。
人被扶住,有人轻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安抚着她的情绪,刚刚那个人竟然还没走。
不该在外人面前失态的……她快速调整着情绪。
几秒后,总算恢复如常。
她深吸一口气,把扶着自己的手推开,语气带了些冷意:“谢谢。”
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和冷漠,像是将自己裹在了保护壳里,不许生人靠近。
她开始往回走。
唐韵采正要跟过去,蓦地被人叫住:“唐小姐。”
唐韵采回头,见来者是沈烟洛以后,脸色瞬间微变。对方显然看见了,或许也听见了。
“烟洛。”
她僵硬着问,“你怎么在这?”
“经过。”沈烟洛言简意赅,盯着唐韵采满是异样情绪的脸,蓦地道,“和白琅小姐是旧识?”
唐韵采:“只是以前的同学。”
两人四目相对,都是聪明人,沈烟洛不打算拐弯抹角,直接道:“教我琵琶。”
“好。”
听见这个要求,唐韵采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只是不清楚沈烟洛好端端地为什么会想着去学琵琶。
总觉得有些不放心,她忍不住又叮嘱:
“烟洛,现在的白琅不会想要看见以前的同学,可以麻烦你帮我保密吗?”
沈烟洛点头:“嗯。”
唐韵采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又有些庆幸起来。幸好是沈烟洛,如果是曲悠悠或者柳迢她们,大概没一会儿就闹得人尽皆知了。
也亏得是话少的沈烟洛。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沈烟洛正要离开,就听见唐韵采突然问了一句:“我以为你会让我把去长溪镇的机会让给你。”
闻言,沈烟洛抬眸:“你会答应吗?”
当然不会。
唐韵采心里立刻有了答案。
如果不是为了白琅,她根本不会来白家。在白家这么多天,好不容易等到了白琅,她怎么可能会浪费这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