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请的搬家师傅很早就来了,把花雅收拾的大包小包的东西搬了几趟才搬完,椰子好像知道要去新家,跟着师傅来回跑,看起来很高兴。

江旋站在楼底下,掏出烟盒给那些师傅们找,聊着,花雅从电梯里出来,喊了他一声儿。

“哎——”他叼着烟含糊不清地问。

“上去收拾东西。”花雅说,对师傅笑了笑,“不急吧师傅,可能还要等一会儿。”

“不急不急。”师傅摆摆手说。

“不是都收拾完了么?”江旋一愣说。

“你的东西。”花雅看着他说。

“我的......”江旋咂摸,反应过来后,随即不顾有外人在场,一把抱住花雅狠狠地在人脸颊上亲了口,又摸了摸他的头,“得咧老婆。”

搬家师傅倏地瞪大了眼睛,连烟都忘了吸。

花雅蹙眉,看见江旋兴奋地找不着北,电梯都不等了,长腿三步一个梯子去爬十六楼。

江旋收拾得很快,而且打包的很完整,就像是已经提前准备好的,花雅狐疑的眼神睨向他,问,“就这么点儿?”

“就这么点儿,”江旋用脚踢了踢口袋,“我才搬来没多久,没多少东西。”

“行吧。”花雅缓慢地点头。

“师傅,你们就先走,”江旋说,“我俩自己开车。”

搬家师傅还没消化他俩的关系,笑得都有些僵硬,说,“那个小区安保挺严的,要刷脸,我们就在外面门口等你们。”

“好。”江旋应了声。

房子装修好后,花雅还没有过来看过,只是最后收工时,江旋发给他一张照片,他粗略地瞄了眼,乍然感觉挺漂亮。这会儿肉眼所见,比实景图的冲击效果更加明显,尤其是“家”的气息扑面而来。

花雅特别喜欢上跃落地窗的设计,视野宽阔透亮,中午冬日的暖阳洒进客厅,渡上一层金光,椰子挺会找地方,直接趴在小沙发上晒着太阳睡着了。

他正想转过头喊江旋来看,视线就被一层朦胧的白纱覆盖住,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先别动,这个不太好夹。”

花雅:“......”

他猜到江旋给他夹的是什么东西了,新娘子结婚时的头纱。

“哎操,”江旋忙活了好一阵儿才将头纱给花雅夹上,嗓子因为紧张而干涩,略有些沙哑地说,“转过来吧。”

花雅无奈地勾起唇角笑,缓缓转身,江旋高挺的身躯越来越低,就好像只为他一个人所臣服的样子般,单膝跪地,仰望于他。

结果掏戒指盒半天都掏出来,丝绒棱角的盒子卡在了兜里。

“不是,你是存心逗我笑吗?”花雅弯眼说。

“好了,”江旋也对这练习了无数遍,千算万算也没算出来第一个乌龙就出在了戒指盒上感到服气,不过依旧调整好姿态,清了清嗓说,“我今天看了黄历,宜嫁娶,宜乔迁。”

“嗯。”花雅忍着笑回。

“我觉得这个日子挺有意义的,”江旋呼出一口气,低头,又抬头,“在我们的新家,只属于我们的新家里,说出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嗯。”花雅回。

“我......爱你。”江旋大脑里有很多台词,甚至在这之前已经背了不少,话到嘴边却演变成最通俗易懂的三个字。

花雅一怔,依旧回,“嗯。”

“所以我想问一下,花医生愿意让我成为你的家人吗?”江旋越说越流畅,“我的意思是,照顾你,爱你,时间无期限,就连死后墓碑都要刻上对方的名字,葬在一起的那种家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这一次,花雅宛如为爱迫降的神明,朝江旋伸出手,温柔地回,“嗯。”

军人档案上,江旋打枪的中靶几率百分之百,被称为百发万无一失的神枪手,击毙国际罪犯排名第一,无人能超越。

而他拿起为爱人戴上比靶心还要大上几倍的戒指时,双手颤抖,最终还是花雅拖着他的手,止住了那对于珍宝失而复得的战栗,才将戒指给戴进去。

江旋闭眼轻吻在花雅修长的无名指上,眼泪噼里啪啦地砸在地板,惊醒了熟睡的椰子。

花雅取下绑着自己长发的黑色头绳儿,如同当年年少,在乐器室彼此为对方套上一个环,圈在了江旋的手腕。

“那个快断了,恐怕也不能再修好了,”花雅轻声说,“但是没关系,我这儿还有很多。”

江旋站起身,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今年的春节,三人一狗,也还算热闹。

厨房大了许多,花雅闲着也是闲着,去给江旋打下手,顺便悄悄对他男人说,“我感觉小苗谈恋爱了。”

江旋砍肉的手一顿,警惕地问,“谁?是谁?”

“啧,我感觉,”花雅见他那阵仗赶忙说,“刚刚又出去接电话了,今天第五次了都,她何时背着我接电话过。”

“那应该是被拱了,”江旋眯眼说,“待会儿问问。”

“不好吧,她也到了谈恋爱的年纪了,”花雅叹了口气,“就是不知道人怎么样,这种事情也不好问。”

“不好问也得问,”江旋说,“现在的姑娘容易被渣男骗,那些男的,嘴上没有一个实诚话。”

“也是。”花雅洗着菜,想了想说。

“你出去待着,”江旋三锅齐下,“马上就好了。”

“什么啊?”苗禾听完笑得不行,“她是我好朋友,最近失恋了我安慰她呢。”

花雅和江旋对视一眼,彼此松出一口气。

“到时候如果谈恋爱了,记得带回来给我们看看。”花雅说。

“知道啦姐姐,”苗禾说,“我有分寸的。”

毕竟是生活了十几年的妹妹,苗禾长得漂亮,人也优秀,他害怕姑娘被渣男骗也正常,这么一想,就一直在忧虑,甚至不敢想以后苗禾结婚的模样。

舍不得。

“两个哥呢,”苗禾看出花雅担心的沉默,“我怕什么?你和江旋哥好好生活就行了,不用操心我,真的。”

江旋握了握花雅的手。

烟花在零点准时燃放,卧室内温存上升,江旋做得挺狠,翻来覆去将花雅折腾了个遍,最后俯身吻住花雅的唇,细细捻磨,“老婆,你别睡。”

花雅困顿地睁开眼,吃惊江旋的体力,“你是牛吗?”

“啊。”江旋说完,继续下一步动作。

花雅欲哭无泪,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了,全身上下哪儿都疼,他环住江旋的脖子,轻声说,“我是真的真的想睡觉了,绕了我吧老公。”

不喊老公还行,喊了老公那就是猛计春。药,点燃欲。火,花雅觉得自己会死在床上。

偏偏小苗就在隔壁,还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直到天光泛白,水都流光,江旋才肯放过他。

这真是一个难忘的除夕夜呢。

日子就这么平淡地过着,又是一年夏至。

他俩抽空一起回了趟桐县。

但要说是因为什么事儿,或者什么原因而选择回桐县,其实都不是。是前天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花雅坐在科室里翻看一个病人的病例,那位病人的故乡就是海南。

于是,出发回桐县的心突然就涌了上来,他打电话对江旋说,阿旋,我们回桐县吧。

江旋没问为什么,直截了当地应道,行啊。

将近十年的光阴,靠海边的小县城并非什么都没改变。

比如通了高铁,交通不会再那么不方便,比如多了两所私立高中,说明经济好了起来,比如南城中学新修建了一栋艺术楼,当年卷闸的校门已然成了刷脸才能进入。

唯一没变的,是混合着海浪拍打礁石夏日蝉鸣的聒噪,和弥漫着的七里香花香。

他们这次回来没告诉任何人,就静静地重新过了一遍桐县的景,依旧骑着小电驴就能逛完整座城市。

最后骑到南城中学的校门口停了下来。

“哦豁,要刷脸。”花雅笑着说。

“打电话给老韩。”江旋说。

“算了,”花雅摇摇头,“要不——”

“翻墙。”他俩对视,同声说。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南中除开新修的那栋艺术楼和刷脸的校门,环境基本都没变,塑胶操场被骄阳晒得脱皮,铅球场的拦网还是那样,一届又一届的学生百年不换拿外卖的地方。

他俩刻在骨子里的基因翻墙轻而易举,下午五点四十,有才训练完的艺体生拿起衣服准备去往食堂就餐,看见两个衣着便装的成熟男人翻墙进来非常震惊,还用手肘击着同伴示意他们往那边看。

“看啥呢,”江旋拍了拍手上的灰,“没见过未来的自己啊。”

花雅乐了。

他俩一路走,一路收获了不少目光,学校的白杨大道和梧桐大道遮挡了落日的余晖,稀稀碎碎的光照耀在南中的红榜。

四季更迭,红榜再也不会出现17岁的花雅和江旋。

“这小子绝对和我一样耍心眼子,”江旋笑着指并肩理一的两个少年,“你信不信?”

“谁都和你一样幼稚。”花雅瞄见,嗤笑。

恍惚间,他看走了神,红榜上也是长发少年和寸头少年,似乎和当年的他们重叠。

广播开始播放音质杂糅的音乐,起风了。

从教学楼走到操场,篮球板下有颗孤零零的篮球,应该是为了抢饭而占的板,花雅走过去捞起篮球,游刃有余地从长腿间穿过,起跳投了个三分。

夕阳为他打影,江旋偏头,唇角勾着淡淡地弧度,和记忆里意气风发的少年重叠。

最后他俩驻足在主席台。

十七岁那年,江旋站在主席台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把检讨读成了给花雅的情书。

现在,他依旧站在南中的主席台上,校服演变成了西装,迎着夕阳对花雅说,我爱你。

彷佛回到那个炽热的夏天。

回到了十七岁勇往直前的年少。

全文完,但他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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