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后,张巧慧拿着到手的两张检查结果发呆。
“疑似早期肺癌。”
“未妊娠。”
……
“你个贱女人!”一个黑黝黝的女人上来就给了张巧慧一个耳光!
她打扮土气,眉眼沧桑,长期的劳作让她皮肤黑亮,手脚粗糙,但力气奇大无比。
“江红梅,你干什么?”
“你说我干什么?我打你这个不要脸的克夫寡妇!
贱人,勾搭得我的爷们整天家也不回,就在县里和你这个狐狸精安家。
你花着我男人的钱,打扮得倒是好,吸血的妖精!
你们俩在外头鬼混的时候想不起来我,现在得病了知道叫我过来伺候了?”
张巧慧被掐得气都喘不过来,差点没被捏死。
边上的人指指点点,看着江红梅骑在她身上打,也不敢过来劝架,话里话外都是指责她的。
“三床那个男的,家里的媳妇和外头的小蜜撞上了。”
“我的妈呀,搞破鞋?我就说这男的都昏迷了,这女人还没事人的样,感情不是两口子啊。”
“也就是换作现在,搁以前,还不得抓起来游街啊。”
……
“205三床的家属在吗?过来交下住院费哈!”
江红梅抓住她的头发往护士那边拖,另一只腾出来的手也不闲着,扇着她的嘴巴子。
“交钱啊,看你穿金戴银的,平时没少花吧。
现在这没良心的得病了,你不赶紧交钱。要是他死了,你靠着谁活啊?”
张巧慧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掀翻了江红梅,捂着伤口用头发遮着脸就跑了。
肺癌,虽然她没文化,可也是知道的,和癌字沾上边,庄国梁没两天活头了。
她也没怀孕,这个时候不跑,什么时候跑。
要是庄国梁出手大方,她可能还得犹豫一会儿。
可这两年来,庄国梁做生意顺的时候还好,多少会给点钱,但生意不顺的时候,还没少冲自己借钱周转。
偶尔给点生活费,也是她撒娇卖痴弄到的。
况且庄国梁心眼多,肯定会要看化验单。自己没怀孕的事情是瞒不住的。
眼看他要死了,就留给江红梅伺候去吧。
……
视线里是一片白色,庄国梁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正在滴水的吊瓶。
坐在身边的是庄小雨,她见庄国梁醒了,放下手里的书,“爸,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庄国梁想开口,可喉咙火烧火燎,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话,“小雨,给我倒杯水。”
“没带水壶,也没饭盒,爸,你先忍忍。”
庄国梁咽了口唾沫,“你怎么来了?我这是怎么了?”
庄小雨看着几个月没见面的父亲,他蓬松的黑发里冒出了星星点点的银色,桃花眼的眼角也爬上了鱼尾纹。
明明正是年轻力壮的年纪,却因为弟弟的死,在外头连夜的鬼混,看着老了许多。
“爸,护士催着要交住院费。我身上没钱。”
“奥!”庄国梁下意识伸手去掏钱包,可钱包入手瘪瘪的,这才想起来今天带出来的货款都给张巧慧花了。
他看向坐着的庄小雨,“小雨,你身上没钱吗?上个月爸托人给你捎回去的生活费呢?”
庄小雨慢慢弯起嘴角,每个月三块钱的生活费,既要负担学费,还要买书,供两个人吃穿,现在他居然还管自己要钱。
“爸,我没带钱。”
看着庄小雨身上洗得发白的棉袄子,庄国梁像是被烫到了一样转移开视线,“那个,送我来医院的人呢?”
知道他要找的人是张巧慧,庄小雨赶过来的时候正好在外头看见两个女人的大战。
“她走了,在看过您的化验单以后。”
张巧慧还怀着自己的孩子呢,怎么会无缘无故丢下自己就走人?
庄国梁下意识心头一紧,“什么意思?是不是江红梅打她了?”
两个女人见面就打架,打架他不管,可张巧慧肚子里还有孩子呢,要是伤到孩子咋办?
庄小雨嗤笑出声音,她来要生活费的时候,见过那个女人几次,吃穿精细,随便一瓶抹脸都能供自己生活好几年。
“您病了。医生说是肺癌。那个阿姨估计是害怕了吧。”
庄国梁正点烟的手凝固在半空中,他心慌得不行,眼前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小雨,你,你说什么?”
庄小雨站起身来,手里捏着的书轻轻合起,好好放在柜子上。
然后上前两步,接过了庄国梁手里的火柴盒,给他点燃了烟。
“您没听错,是肺癌。”
隔着徐徐升起的烟雾,庄小雨那双酷似庄国梁的桃花眼没有一丝伤痛的意思,淡漠得让人心慌。
“小雨,你是跟爸开玩笑是不是?我,我怎么可能得肺癌呢?”
庄国梁掀开被子翻身下床,鞋都没来得及穿,跌跌撞撞往外走,“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看错了。”
……
医生办公室里, 哗啦一声巨响,庄国梁把医生办公桌上的病历本撕了还不解气,拿起凳子四处砸。
看诊床,屏风,吊瓶架,稀里哗啦倒了一地。
被吓到的女医生一个劲喊人,“叫保安,叫保安来。”
闻讯而来的病人和病人家属在办公室门口围得水泄不通,“这人是咋了?精神病吗?”
“不是,听说是得绝症了,一时接受不了,还要打人呢!”
“奥,也是个可怜人。”
“他可怜,医生不可怜?
好端端的被他吓,人医生还大着个肚子,加班给他看的。他弄这样干啥?”
……
人群的议论,医生说的治疗方案,庄国梁通通听不进去,他脑子里反反复复回荡着那句话。
“我们这地方小,技术也不够先进,推荐你到大城市去看病。
那治愈率高些,检查得也更精确。
当然了,有良性的可能。
但我还是要提前跟你说,肿瘤恶性的几率是百分之九十以上。”
“假的,一定是假的。不可能。我怎么会生病呢?
我重来一世,是上天选中的宠儿,怎么可能会在人生刚刚开始的时候得病?
不可能,一定是误诊。”
庄国梁一边说话,一边跌跌撞撞地往家里走。
“这位患者,你不能走,你的住院费还没交呢!”
“保安,拦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