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最后一句让且惠绷不住笑了。

她松开紧抿着的唇, “谁敢当您的领导呀?真是。”

沈宗良故作好奇,“昨晚没收我打火机的人也不敢吗?怎么会这样。”

“......”

且惠嘴角翘得老高了,“那你今天抽烟了没有?”

“抽了, 这个是真没办法。”沈宗良老老实实承认,“陈叔下来检查,他是出了名的老烟枪,我不得不陪两根。”

对于男士见面互相派烟的社交礼仪,她虽然不喜欢, 但理解。

且惠揪着睡裙,缓缓说出心里的疑问,“刚和朋友吃完宵夜吗?”

“小钟老师很厉害啊。”沈宗良带着笑夸了句,“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

他心里清楚, 小女友这个电话打来,多少有几分负荆请罪,或者刺探军情的意思。

但那确实也不算什么,特地当成件事儿去问, 显得他小气了。

因此,沈宗良再不舒服,也不会张这个口, 更张不开。

且惠明明白白地说了,“是庄齐告诉我的, 还说她给你看照片了。”

“照片?”沈总喔了一声,像回忆一桩极小的小事,“好像是看了,挺漂亮。”

她细长的指甲抓着被单, “就光是漂亮吗?没点别的意见要发表了?”

沈宗良站起来,倒了一杯水, “还要有什么吗?”

她垂着眼眸,低声说:“比如我和庄新华靠得太近了呀,超出了朋友间正常的社交范围。”

他的声音仍然不紧不慢,“那么小惠,你自己觉得超过了吗?”

“事实上当然没有。”且惠忽然拔高音调,“但照片非常误导人。”

她都能想象,庄齐在不知情的状况下,会怎么品评这张照片。

沈宗良点头,他放下手里的玻璃杯,“那就可以了。”

她不懂,“什么叫可以了?”

“就是没有再谈论的必要。”

且惠沉默了会儿,“我怕你会生气。”

“庄新华也好,或者将来别的什么人也好,只要是你自发自愿的选择,我都不会生气。如果像现在这样,仅仅是误会,那更不必生气了,你说是吗?”

沈宗良的这句话太肯为她考虑了。

不像凡人,倒像菩萨。

她反而感到被冷落,在他那里不受重视。

且惠眼里含着两丛怨气,“为什么?!我哪天真喜欢上别人了,你也不生气吗?”

“至少表面上不会。”沈宗良停顿了一下,“心里嘛,也许多少有一点。”

且惠撅起嘴唇赌气,“心里我怎么知道?我只会看表面的呀。”

他倏地笑起来,“当人家长辈的人,总是留足几分体面,别步步紧逼的。”

且惠也笑,“好了,我明天上午还有得忙呢,得睡了。”

这声笑是他递过来的台阶,再生硬,她也得顺理成章地走下来。

沈宗良嘱咐说:“好,下午方伯会去接你。”

她轻轻地说出再见,挂了电话。

夜晚的海边静了下来,月光蜿蜒在浓密的树影里,白日的喧嚣渐渐平息。

且惠坐在床上,看了很久窗外起伏的波涛,心也不平静。

以前且惠总觉得,沈宗良年轻俊朗,即便差个十岁也没什么,不过他更严肃些。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十岁是个不小的年龄差距,当中隔着阅历划下的鸿沟。这道沟会让她抛出去的疑义和情愫都跌进暗流里。

她在意的事情,沈宗良觉得丝毫不值什么,他有非常稳定的内在体系。

且惠站在他的面前,以为能和他对付几个回合,但不管她出什么奇招妙式,他悉数化于无形。她的内力像打在棉花上。

甚至,沈宗良连招数都没有,他只是宠溺又包容地笑,说不要为难一个长辈。

这么坐着想了一阵子,且惠的情绪也像被微风滤过,变得温吞吞的。

沈宗良的权势她够不到,沈宗良的心思她猜不出,沈宗良的境界她悟不了。

她真的爱上了一个完全摸不到边角的人。

这是她再三权衡后艰难得出的结论。

可是能怎么办呢?她已经爱上了他。

爱如弦上利箭一般,“嗖”的一声射向未知的深渊,再也没办法回头了。

且惠认命地躺下,就这么混混沌沌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的行程只到中午,比起前两天不算累。

但因为连日来的奔波,加上昨晚没怎么睡好,且惠强撑了很久。

吃午饭的时候,彭真注意到她一直恹恹的,“没事吧?”

且惠从碗里抬头,“没有,这几天走的路有太多了,脚疼。”

“我看不光是脚疼,嗓子也干吧?你一直翻译不停。”

她笑着点头,“拿人钱财嘛,总归要做好事情的。”

彭真说:“下午回去以后好好休息,还有几天假期呢。”

且惠夸张地回答:“余下的几天我坚决不出门了,能坐着就不站着。”

彭真咧起嘴角,“笑死,这一周的锻炼指标都完成了是吧?”

她笑着低头戳着甜品:“是啊,小腿都变紧致了。”

说是半天,但送走参观团那批人时,还是到了傍晚。

且惠仍回了酒店,幼圆昨天玩到快天亮,醒得晚了,正在匆匆忙忙地洗漱。

她见且惠进来,含着泡沫说:“再等我一下就好了,不用很久。”

且惠把包放在行李箱上,“不用急,我也先坐一下。”

“怎么了?”幼圆看她脸色苍白,“今天又很累啊?”

她点头,“我感觉每一天都过得很累,有种忙忙活活,但不知道在忙什么的感觉。“

幼圆举着牙刷笑:“谁在咱这个年纪能忙得明白啊?都是瞎过,三十岁能悟出滋味来就不错了。”

半靠在沙发上的人,望着云海蓝天说:“那还是慢点到三十岁吧。”

“嗯?为什么?”

幼圆丢掉毛巾,走过来把洗漱包丢进行李箱,再用力合上。

过了好久,且惠才慢腾腾地,用很轻的声音说:“因为到那个时候,我就不在他身边了。”

暮色昏黄,且惠脸上这个怅然若失的表情,一直刻在幼圆的心里。

爱情如此大的威力。她漂亮、真诚又坚韧,很少被情绪困扰,有着强配得感的且惠,在碰到沈宗良以后,竟然也会变得脆弱敏感。

她们到家是晚上十点多。

方伯先送了幼圆,到冯家门口时,王字真拢着披肩在等。

她接了女儿下车来,且惠探出头说:“伯母晚上好。”

王字真看了一眼司机,心里明白几分。

当着面她没问什么,笑着说:“累坏了吧且惠?早点回去休息。”

且惠趴在车窗边点头,“好,您也早点休息,再见。”

少了幼圆这个话搭子,车里一下安静了不少。

方伯专心开车,从不多言语一句,且惠很快犯困了。

她歪着头,毛茸茸的发尾扫在靠枕上,眼睛慢慢闭拢。

直到车子开进报社大院,平稳地停下来。

且惠才悠悠地醒过来,睡眼惺忪,“到了吗方伯?”

方伯说:“到了,钟小姐。我给你拿行李。”

她推开车门,看见沈宗良背对着了这边,正给那株散尾葵浇水。

他那只夹了烟的手把卷曲的叶子打开,另一只手摁两下喷壶,再换到另一根。

这个园丁当得一点耐心都没有。

整座小院浸在皓白的月色里,红透的橡树叶一路艳烧到天际。

西风从墙角刮了起来,竹影扫动,落在沈宗良的背上,挺拔俊秀。

且惠轻手轻脚地过去,一把从后面环住他腰。

沈宗良没受到惊吓,手上的活计也没停下,平静地说:“回来了?”

“哪有好人半夜浇叶子的?”且惠把脸贴在他衬衫上。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像青绿的松针,夹杂一点乌木沉香。

他笑了一下,“白天忙忘了,怕耽误了你的盆栽,不好交差啊。”

且惠侧了侧头,看见那盆散尾葵的叶子都打了卷。

她不高兴地说:“这是亡羊补牢,已经晚了。”

沈宗良总算浇完了,把手里的喷水壶一放,转过来,夹烟的手扶起她的后脑。

两天没见,且惠直勾勾地看着他,夜色在那双水汪的杏眼里荡开。

他喉结滚动了下,伸手拨开她鬓边的头发,“小脸煞白的。”

且惠很轻地嗯了一声,“累得,在家休息两天就好了。”

“两天就够了吗?”

他嗓音很哑,揉着她后颈的手,也加重了力道。

沈宗良的视线都落在她那两瓣饱满的嘴唇上。

很想吻,但和他沉稳持重的人设不符。

有时候,他也会很讨厌外界对他的刻板印象,比如现在。

谁说他就一定是八风不动,处变不惊的。

且惠抬起头,正想说两天是个虚数。

就和古文里的三一样,表示不确定但多的数量。

她对上他漆黑的眸子,看见他眼中的欲念肆无忌惮地流向了她。

这是想接吻的意思,有了之前的经验,且惠看得出来。

她先一步踮起脚抱住了他,让沈宗良压下来的唇扑了空。

且惠伏在他耳边说:“方伯还在后面呢,别胡来。”

沈宗良笑了一息,随即喊了声:“方伯,辛苦了。”

说话时,他手上还拥着个文弱的小姑娘,但脸上的神情又是那么自然。

仿佛拿着一份文件般,根本没什么好深究的。

方普活了这么大岁数,在沈家伺候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场面。

他拿着箱子的手有些颤,不敢再往前推了,“那钟小姐的箱子,我放这儿了。”

沈宗良点头,“好,早点回去。”

就这么静静抱了几分钟。

他们的身体亲密无间地贴合在一起,这种真切的拥有感无端令人上瘾。

且惠听见车子走远了,才从他怀里仰起脸来。

沈宗良只是看了她一眼,就不问缘由地吻了下去。

由得钟且惠瞪大了懵懂的眼睛,毫无章法地捶打着他的肩膀。

他把她打横,抱起来一边走一边吻,那些呜咽破碎的话,也被全部吞进喉咙里。

大概就是说,这还是在外面,让他注意一类的。

沈宗良抱着她上了楼,门没关,他用脚一勾就踢开了。

他们湿吻着跌到沙发上,这期间,沈宗良不停地渡气给她。

每过一会儿,他就要松一松搅缠在一起的舌头,好给且惠呼吸的空间。

这时他会捧着她另一边脸,去吻她姣美的下颌,由轻到重,最后几乎是轻微地啮咬。

且惠闭着眼,用力地汲取新鲜空气,腿不自觉地蹭着他。

她一双手全凭感觉,去摸他的衬衫扣子。

小姑娘丁点不清楚步骤,只是迷蒙地想要解开。

沈宗良险些稳不住激烈的脉搏,吻得越来越凶,越来越重。

他用力地探进她的口腔,长驱直入地,搅弄起一阵丰沛的津液。

且惠的嘴张到了最大,但仍然容纳不下他的侵略。

空旷安静的客厅里,几乎都是沈宗良忍耐压抑的呼吸。

它们和细微的口水声混合在一起,把且惠吻到眼眶湿润。

她的脸被情/欲催出诱人的红潮,纤细的脖颈下意识地仰起来,还想要得更多。

开始的是沈宗良,停下的也是他。

终因是那团质地优良的布料,绷得他很疼。

那种胀痛感太陌生,陌生又刺激,刺激得他一阵阵晕眩。

这种晕眩让他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

他缓缓地停下,反复轻吻着女孩儿的唇角,借此平息余潮。

且惠也因此睁开眼,她的声音分外清脆,“怎么了?”

沈宗良的喘息变得轻了一点,但仍然很热。

他抱着她说:“没事,我太冲动了,你还小呢。”

连二十岁都不到,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不好做这种事。

且惠抬眼看他,眼尾濡着星星点点的泪水,被他吻出来的。

她张了张嘴,想说她已经成年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那也显得太急切了,好像她很想要他似的。

怎么回事?身上担着过分重的道德感和禁忌感,让小叔叔越发迷人了。

且惠双手箍着他的脖子,“我还小,那你抱我进来干什么?”

沈宗良吻一吻她的脸,“刚才一下子没有忍住,忘情了。”

他这么坦诚,且惠反倒没话好说了。

她扭开脸,撒气说:“我要喝水,下车到现在还没喝水呢,你去拿。”

沈宗良笑出声,她现在被他纵容出胆量来了,一生气就要支派他做这做那的。

他往下看了一眼,“嗯,我可以去拿,但你能不能......”

且惠还没明白,“能不能什么?”

“能不能先把勾在我腰上的腿松开?”

“......”

她满脸通红的,飞快地把卷曲的腿拿下,转过身。

沈宗良笑着从沙发上下来,“喝温的好不好?”

且惠瓮声瓮气的,“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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