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被人请下去后, 在坞堡的一个房间里暂时休息,这里有热水棉衣火盆,富贵带着石家兄弟算是安置了下来。

石磨喝了一碗热水出去, 石磙守着富贵。

没一会儿,有这里的管事上门询问有什么需要的没有,态度殷切,照顾的无微不至。

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富贵深知隔墙有耳的消息, 除了对老母逝去的惋惜和不舍之外, 其他的他一概不谈论。

好不容易在房间里呆到了下午,有人来请他去吃饭, 神女准备了宴席亲自邀请几位当家的。

富贵在房间里憋了一下午了, 早想出去看看周围的环境,于是没跟着侍女,而是说着:“我要见见钱家的几位, 和他们一起去。”

说着就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侍女赶快在后面追着,但是富贵是有预谋的, 他走的很快很急, 几步出了这片园子, 看到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大量的良田和偶尔突起的井台映入眼帘。

富贵在心里感慨:这真是一片好基业啊。

他低头从冻的发硬的地上扣下一片泥土,在嘴里碾碎,这是上好的良田, 平时没少往里面放牛粪。

远处的城墙几乎看不到,他心里对这片土地渴望的要死。

侍女追出去, “大人, 餐厅在后面。”

“哦, 没想到我走错了。”富贵心里盘算着找个什么理由能糊弄过去,他的眼帘里突然看到一个穿锦缎披风的瘦弱中年人扶着一个小厮的手在路上小心的走着。

刚下过雪的地方比较滑,这时候路上几乎没人,这个人走的小心翼翼。小厮的胳膊还夹着几本书,看上去这主仆也是读书人。

富贵想要认识一下,立即拱手:“这位先生,问一下路,可知均县钱家父子下榻在何处?”

这中年人站住,整理了衣服回礼:“这位贵人安好,钱家父子在后面,从这里走到下个小巷子中,他们父子就在巷子里住着。”

富贵谢过这人,然后问:“我观先生是读书人,在这里做什么的?”

这人回答:“平时教一些孩子读书,算是这里的教书先生吧。”

富贵看这人说话和气,姿态高雅,起了结交的心思:“原来是教书先生,失敬失敬,我有一个儿子,如今没个好先生,我一直想要寻访一位,不知道您愿意来我们家吗?绝不让先生失望。”

这人立即谢绝了:“对不住了,拙荆分娩在即,我不敢远离,而且拙荆与我还有一个女儿在这里,我们也割舍不下,所以不打算去其他地方。如果您要是不嫌弃,在下倒是认识几位好友,跟您推荐一二供您选择。”

富贵虽然觉得遗憾,因为刚认识没见过对方的真本领,并没有太多情绪,“那真是不巧,不知道先生高姓大名。您朋友是哪里人士?”

“劳您垂问,在下姓廖,这里人皆称在下廖叔齐。”

富贵这种厚脸皮的也有了一丝尴尬。

“哈哈哈,先生,久仰大名,说起来还要多谢您呢。”说完立即弯腰拜下去。

廖叔齐觉得有点不对劲,自己真的不认识这个人,怎么跟自己道谢?他没有往其他地方想,因为最近秋叶当家做主,不少人想要和廖叔齐有交情,他最近偶遇的西园乡绅多了去了。“您快请起,您这是......哪里值得您说一声谢?”

“您的女儿也是我的女儿,我姓巫马,名昭,我的大女儿正是秋叶。”

廖叔齐说不出话来了,真他妈的尴尬!

富贵脸皮厚,哈哈大笑,再三拜谢廖叔齐照顾秋叶。廖叔齐是真的没富贵的脸皮厚,只能败下阵来,客气了几句匆匆告辞了。

富贵看着廖叔齐的背影,想的挺多的。

他裹紧了披风,慢悠悠的往后巷走,心里想的却是:朱大姐不是个聪明人,也不清醒,秋叶把她娘嫁出去,跟自己找人看住老爷子老太太是一个道理。

他走到这里站住,看了看坞堡内连绵成群的建筑,心想真是祖宗保佑,秋叶这孩子真没从朱大姐那里继承来一丝一毫的糊涂。但是也因为没有糊涂性子,怕是这丫头不会轻易把这片膏腴之地交出来。

富贵心里盼着何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和秋叶一样,这样他一辈子的奋斗才有人值得托付。

至于朱大姐日后过的怎么样,富贵是真的不在意,休了就休了,大丈夫何患无妻,再说了,他和朱大姐早就没了夫妻之实,若不是秋叶还在家里,他早就想打发朱大姐离开巫马家。

不管秋叶信不信,作为他的第一个孩子,他对秋叶确实很上心。

就在他走进后巷里,看到钱家的小儿子出来,这小伙子长的挺精神的,眉清目秀举止高雅,但是钱家的人一向清高不搭理人,富贵没想着和这小子说话,但是这小伙子突然问:“巫马大人,原来你们家也并非是庶民啊!”

这话说的......富贵没法接,心想老子现在是一地之主,自然不是庶民,就皮笑肉不笑的反问:“小公子,这事儿你今天才知道啊?”

谁知这小伙子一抱拳,“您请。”

然后钱家就给了他极大的礼遇,因为秋叶已经派人请吃饭了,钱家的家主收拾好了,正要出去,就拉着富贵的手:“老弟,你来了,走走走,一起赴宴。”

然后一出门这位家主就说:“老弟,你们家也是,虽然没落了,但是祖宗的威名不能丢,怎么就甘愿和泥腿子们一起进出呢,若不是神女说你们是素来的贵人,你们真是被彻底埋没下去了。”

富贵心想:这什么和什么啊!

但是他在市井混了很多年,早就练就了变脸的技能,心里已经猜出几分,这个时候立即一手捂着脸一手摆了摆:“您可别再说了,我们对不起祖宗,不敢再提祖宗的事儿,省得祖宗和我们一起被笑话。”

钱家的家主也能理解,拍了拍富贵的肩膀,“走走走,一起去赴宴。”

秋叶和老土匪早就到了,老土匪来了就和秋叶纠缠,说秋叶对不起她齐家哥哥的一番好意,而且也明说了,上次打端木家,齐家没得到什么好处,秋叶必须补出来才行。

秋叶一听他要好处,立即哭,哭自己命苦,早早的没了老母,哭自己没本事,如今什么都没有,拿什么给齐家?

老土匪被她哭的耳根子都是疼的:“你也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子是趁着老姐姐没了来欺负你呢,但是这事儿咱们没完,等老姐姐的事儿结束了,你要给老子一个交代。”

钱家的家主听见了,在门外问:“什么交代?”

石磙和石磨在门口等了富贵半天,这时候兄弟两一把扯着富贵,“主公,有大事禀告。”

富贵歉意的对着钱家家主说:“这属下不懂事,您老别怪罪。”

“无妨,你们先说,我进去看看老土匪是不是欺负人了。”

石磨拉着富贵走远了点,石磙放风。

石磨脸上的表情很扭曲,但是声音很兴奋:“主公,秋叶......不,小姐,小姐编了一个了不起的来历,刚才在坞堡中,有前不久攻打端木家庄园的士卒,喝醉了之后跟大伙说,说小姐是周朝官员的后人,说巫马家以前是负责给周天子管战马的官员,后来以官职为姓,还说周天子赐给巫马家的祖宗青铜,祖宗用这块青铜做鼎,里面刻着......您让我想想,我这脑子,我记不住那词儿......”

富贵等的快急死了,立即伸手往石磨的脑袋上敲了一下:“你小子,让你读书你不读,看看看看,学个话都不会......快想......”

石磨委屈死了:“我真的想不起来,大哥,我再去打听打听,我真不是读书的料,我是一句没记住。”

富贵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怪不得钱家对自己的态度有变化,就是这么来的。这是个好事儿,当初东渠先生就建议自己找个好出身,可是目前这些大姓都是从两晋开始的,那时候所谓的九品中正制规定的死死的,门阀世家都记录在案,想冒充都没机会。

还是这丫头厉害,直接往周朝刨根,现在就需要弄一个鼎来砸实了这件事。

他吩咐石磨:“这次再去打听,一定记住,回头我去找秋叶,看她咋说,还有就是你千万别忘了某个词儿,不行咱们回去找东渠先生润色。”

石磨也不知道润色是什么意思,但是不妨碍他理解命令:“放心吧大哥,我就是忘了吃饭也不会忘了这几个词儿的。”

富贵松口气,往餐厅去了。

老土匪和老书呆子正骂架,老土匪一脚踩在椅子上,大声的嚷嚷:“你这人,呸,说不过就揭人短,算什么东西。我抢小姑娘怎么了?你不是也有不少的妾吗?你比我高贵到哪儿去了?我还听说你的妾和你书童背地里传纸片被你逮住,双双打死了呢。老子可没打死过人,不想和老子过的,老子放她们自由了,老子比你强。”

钱家家主的脸红了,“岂有此理,有辱斯文,你在含血喷人,你这是无中生有,此乃是子虚乌有之事,你少在这里搬弄是非。”

“老子听不懂,你说点老子能听懂的。”

“两位,两位!咱们是来吃饭的。”富贵过来做和事佬,“小女正难过呢,俩位给小辈个面子吧。”

秋叶看热闹看的津津有味,抬头斜眼看了一下富贵,要是富贵敢越俎代庖替自己大包大揽,到时候就给他点颜色瞧瞧。

她拍拍手掌:“上菜。”

老土匪拉开椅子坐下来。

四方桌,四个人,四处势力!

这顿饭,明显不是为吃饭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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