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得他连夜把人拉出来批斗，队上两个姑娘经过这事，也算看清楚了那郭海峰的真面目。
队上有女儿的人家，都勒令姑娘不许靠近这个男知青，免得被那个男狐狸精哄骗了去。
可那许彩霞还是一副痴心不改的模样，不仅还给他送粮食，还心甘情愿地干活，把工分记在郭海峰名下。
大树坪的人都说，他们俩在搞对象，迟早要结婚的。
江梨一边吃烤红薯一边听耿大娘唾沫横飞地说着，学得仿佛她在现场亲眼看见了似的。
到了冬天农闲的时候，村里的人都爱来齐老太太这听收音机。
但老太太舍不得电池，也不经常放，偶尔放个半小时，也让队上的老人孩子过过瘾。
而陈贤云呢，因为有了缝纫机，在队上成了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谁家有个费事的针线活路，就拿上一个鸡蛋或者两个馒头来求陈贤云帮忙做。
陈贤云都乐呵呵接受了，五分一毛的她不嫌少，能挣一点是一点，更何况她乐在其中。
到了年底，人人脸上都多了些喜意，有钱没钱，都想着法子做点好吃的甜甜嘴。
日子一天天接近大年夜，陈贤云在家变着法地琢磨吃的，炸鱼块，炸果子，磨豆腐，捶年糕，晒干的腊肉合着蒜苗一起炒，野鸡块炖白菜。
香味一阵阵传到隔壁庄家，赵香玉这会儿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甚至多吸了两口肉香，把自己碗里的红薯想象成猪肉。
庄大宝发现碗里又是红薯，放下筷子扑腾腿，闹着要吃鸡蛋。
赵香玉心疼孩子，可也有心无力，家里全部的积蓄都投进了那次养猪生意，眼看要过年了，连买盐的钱都拿不出来。
要不是大队上分了粮食，家里又少了几张嘴，简直要瞪着眼睛饿死。
赵香玉搂着庄大宝哄，“等过年了，奶给你蒸个鸡蛋。”
庄大宝不依不饶，“我就要现在吃。坏奶奶，我不要你了，我要找我娘！”
赵香玉使尽浑身解数哄也没有用，第一次对大宝发了火，“你娘她不要你了，改嫁了，她很快有别的孩子了。你是我们老庄家的种，总想着那个没良心的女人干什么？”
庄大宝不可置信，“你撒谎！”他推开一旁捧着碗吃饭的大丫，撒丫子跑了。
赵香玉想去追，却被庄国梁喝止，“让他去！这么大的人了，什么事都不懂！”
赵香玉又气又伤心，把程艳艳连带着程家祖宗骂了十八遍，大丫给她倒了碗水，小心翼翼道：“奶，你喝口水吧。”
赵香玉一巴掌打在大丫手上，大丫没捧住碗，破了个口子的瓷碗四分五裂，大丫眼神惊恐，赵香玉拿起一旁的扫帚就抽在她身上，“死丫头，赔钱货，家里有些什么都让你糟蹋完了，我打死你。”
大丫不敢反抗，只流着泪抱住头脸挨打，赵香玉没打两下就累了，放下扫帚气喘吁吁，实在是肚子里没粮食，连打人都费力。
可她心里的怒火还没发泄出去，她盯着大丫，想把她生吞活剥了，“给我跪下！我不让你起来不许起来，饭也不用吃了！”
庄国梁嫌烦，扔下碗筷出门抽烟。大丫跪了一个多小时，腿鲜血淋漓，直到傍晚才起来。
江红梅转了转眼珠子，给赵香玉出了个主意，“大丫都14了，二丫也有12了，留在家也是吃闲饭，不如送去给人家做童养媳，也能换几个彩礼钱。”
这话正对了赵香玉的胃口，可不是嘛，家里如今都快揭不开锅了，还留着这几个吃闲饭的丫头片子做什么。
“我听说往山里嫁，人家给的彩礼钱也多。”
赵香玉表面不动声色，实际上把话听进了心里，连夜就找了人，打听到小星岭有户姓安的人家，两兄弟都二十多了，没说上媳妇，愿意出三十块钱把人接过去。
赵香玉当即拍板要嫁，正好拿了钱，过年买点鸡蛋给两个大孙子补补，这些日子他们也跟着担惊受怕的。
要嫁人了，自然得稍微收拾收拾，赵香玉寻出一身补丁少的衣裳丢给大丫，“这几天少往外头走，我给你寻了户好人家，过去老老实实的，好好干活，别想着跑回家。”
大丫瑟瑟发抖，她已经大了，敏锐地察觉到等待自己的不是什么好事情，下意识拒绝，“奶，我不要去。我会给家里干很多活的，求你别把我送走。”
“你要是有点良心，就老实听我的话过去。这些年你吃家里的喝家里的，现在是你回报的时候了。”
赵香玉反手把门关上，又挂了把锁，二丫脸色苍白，看着姐姐拍着屋门要出来，她想上去开门，却被赵香玉呵斥着去洗衣服。
二丫咬紧嘴唇，看了看姐姐，抱着木盆出了门，她跌跌撞撞地去了左家湾姥姥家，却没找到她妈。
大舅舅不耐烦地赶二丫走，“我们家也没粮食，去去去，你一个庄家人，以后少来我们吴家。”
庄二丫不肯放弃，“大舅，我奶要把大姐卖掉，求求你去救救她。”
吴大舅愣了一瞬间，随即又冷了心肠，救下来又有什么用，难道要接回家里来养吗？
自己家都快揭不开锅了，原本因为妹妹回娘家的事，家里就吵翻天了。
庄二丫无功而返，失魂落魄地回家，快到家的时候眼前一黑。
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上暖意融融，噼里啪啦的柴火饭香传到鼻尖，“你醒啦？”
刘立新探了探她的额头，“烧退了。”身边围着的几个人才松了口气。
江梨看着庄二丫脏兮兮的脸蛋，她露出的手脚上都是青紫的伤痕，一双红彤彤的眼睛里没有害怕，只有疑问，是个胆子大的姑娘。
刚刚她一出门，庄二丫就倒在了她前头，她一摸，这孩子身上滚烫，连忙叫了齐少强把人抱到刘立新这里。
“是你们救了我？谢谢。我要回家了。”
庄二丫摸着饿得发痛的肚子，挣扎着要起身回家。
大姐不知道怎么样了，自己这么久没回家，奶肯定会生气，说不定会拿三丫出气，她要赶紧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