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昌义上家里来报丧,说周老太去世了,喊江红梅和江梨都回家去。
陈贤云私心是不愿意让江梨去的,江家一家子牛鬼蛇神,去了也落不着好,说不定又得受欺负受埋怨。但江昌义闹着要见江梨,还说江梨不去就找到厂里来,到时候让大家都知道她不孝,连奶死了都不来。
江梨想了会儿,还是决定要去。江昌义这人心眼多,肯定还藏着秘密。
秦晓婷有点担心,拉住她,“梨子,你小心些,这一家人难缠得很,要不我陪你去,好歹也有个伴。”
江梨摇头,“你还怀着孩子,别去了,晦气。”
“我陪你。我去厂里头请个假。”
齐少强当即请了假和江梨一块回乡下,还没到大树坪,就听见一阵阵哭嚎声,江家门口挂了白,乡里乡亲的都在帮忙。
虽说江家人德行不好,但好歹是婚丧大事,大家能搭把手的就过去搭把手。
江梨一出现,立刻就招了王菊花的眼,她咬着牙看着如今穿着打扮都富贵的江梨,心里头恨得不行,都是这女人夺了她家红梅的亲事。
过得这么舒坦,也不知道帮衬一下家里。
“你个心狠的东西,你奶奶重病你也不来看,就知道自己好吃好喝,你还算是人吗?”
江梨踏进门就被泼了一盆脏水,立刻道,“她有儿子有儿媳,还有她爱得跟命根子似的大孙子,轮不着我来伺候。”
李金桂也挡在江梨面前,“村里老一辈都是跟着儿子孙子过活,你拉扯嫁出去的闺女贴补,还要不要点脸面。
再说了,要论嫁出去的,你家江红梅到现在还没回来呢,更不孝。”
屋里江昌义正给周老太穿寿衣,他打了盆水,吩咐江天赐,“给你奶擦洗身体。”
江天赐跪在周老太面前,半天起不来,哆嗦着不敢看周老太。
江昌义觉得不对劲,他一把抹了眼泪,狐疑地看向儿子,“你咋了,吓成这样?你奶生前最疼你了,她人都死了,你还怕她?”
江天赐被逼着抬头,对上周老太铁青的死人脸,僵硬的眼珠子直直瞪着屋顶,好像死了也不甘心的样子。
他哆嗦着挪过身子,触到周老太冰冷僵硬的皮肤,鸡皮疙瘩一下爬满了全身。
哇的一声,江天赐吐了,呕吐物糊满了床边。
江昌义急了,抬手就要打,“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吐了你奶一身,赶紧给我滚过来擦洗。否则我打死你。”
僵硬的手臂垂落下来,正好打在江天赐的头顶上,江天赐尖叫着跳起来,“奶,我错了,我不是故意要推你的。你放过我,别来找我。”
江昌义不可置信,看着已经癫狂失去理智的江天赐,抓住他的衣领拖起来,“你说什么?你奶是被你杀的?”
“不是,我没有!”江天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我没想杀她,我就是想看看奶锁起来的那个箱子里是什么东西,奶不让我拿,我们俩吵了一架,不知不觉就这样了……”
“我不是故意的,爹,你要信我,我没有想杀了奶。”
江昌义大吼一声,嚎叫出口的瞬间又仿佛被掐住了脖子,外头院子还站着一群人呢,这事要是被人知道了,天赐就完了。
江天赐爬到江昌义脚边,“爹,你帮帮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是真的知道错了。”
江昌义一脚蹬开江天赐,坐在床边拨开母亲的头发,才看到枕骨处的狰狞伤口,血迹早已干涸凝固,可只要让人看见,绝对会猜出他娘的死另有原因。
“抓紧,给你奶换寿衣,等人收敛了钉上棺材板,这事再也不会有人知道。”
江天赐哆哆嗦嗦配合着给换了衣裳,来帮忙抬人的村里人看见两人哭得伤心,还安慰了几句。
人死如灯灭,周老太虽说生前不咋地吧,但人都死了。
几个胆子大的壮汉帮忙抬人,齐少强眼神盯在周老太的脸上,又到了江天赐哆嗦的腿上。
不对劲,他低声跟江梨耳语了几句,江梨也觉得奇怪。
晚上守灵的时候,按道理要血脉亲近的后人在灵前烧纸,江梨是不可能烧的,江天赐跪在灵前,明明是三月的天,整个脸却苍白得跟鬼一样。
一只黑猫凄厉的惨叫声在空气中传开,江天赐嘴都快咬出了血,被江昌义死死按住,这才没逃跑。
齐少强悄悄扔掉手里的猫食碎屑,慢悠悠地走到江天赐身边,“都说这人生前死得冤枉,死后才合不上眼。”
江天赐想起白日里他奶瞪着眼睛死不瞑目的样,越想越害怕。
“你胡说什么!大晚上的别在这找不自在”,江昌义呵斥齐少强。
越来越多的猫在江家的屋顶聚集,扑通,周老太的灵位被不知哪来的黑猫扑倒,绿油油的眼睛死死盯住江天赐。
烛火被风刮灭,白色灵幡高高扬起,不知何处来的女声,凄厉又诡异地呜咽着,“天赐,我的孙儿,你害得我好苦啊!”
江天赐捂住耳朵,身下一热,一滩黄色的液体就出来了,一股子骚味弥漫了现场。
“奶,我不是故意的,求求你放过我……”
江昌义想去捂江天赐的嘴,可已经来不及了,江天赐竹筒倒豆子一样都说了出来,还对着灵位一个劲地磕头,“奶,我妈生前也虐待你了,你去找她报仇吧,跟我没关系。”
明亮的灯火一下照亮了灵堂,李有田大喝一声,“好啊,江天赐,原来是你杀了江周氏。”
火把后头,赫然是几个去而复返的社员的脸。
“报公安,报公安”,赵金桂又是愤怒又是胆寒,和一个杀人犯搁着一道院墙住着,她日后睡都睡不安稳。
很快有人喊来了大队长, 江保山在查看过周老太脑后的伤口后,长叹了口气。
王菊花哭着扑到江天赐前头遮挡,“大队长,不可能的。我家天赐从小老实巴交的,这一定是意外啊。”
不管王菊花如何哭喊求情,社员也不可能留一个杀人犯在队上,很快民兵队就喊来了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