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进步天天下地挣工分,养活你们两个吃闲饭的,让你们躺在家享福,你们也不怕亏心!”
李春兰都要气笑了,“大哥一天挣的那六个工分,够你们一家三个嘴吃吗?
养活我们的是爹娘,还有没结婚的二哥三哥!”
“我怀着孕怎么下地?要是李家的大孙子有个闪失,你拿什么赔!”
“大嫂,你说这话不怕亏心吗?
你才怀孩子两个月,半年前你就不下地了。
家里的活也不沾手,都是我干的,娘还给你洗你的小衣裳。
麦苗才五岁,就跟着村里的大孩子扯猪草釆野菜。
大牛都七岁了,不干活就算了,送去小学读书还天天逃学。”
朱霞很不服气,厚厚的嘴唇上下翻飞,“那又怎么样!
娘整天私下里给你们贴补,屋里藏的零嘴,家里的好东西都让你们吃了。
我们家大牛可是长孙,凭啥不能吃!”
“大嫂,不管你信不信,娘从来没私下贴补过我们任何一个人。这奶糖也不是家里的。”
“这糖是我给麦苗的!”江梨大声道。
她往前两步,低下头对挂着鼻涕泡的大牛阴恻恻地笑了一个。
“抢我的东西,等我去学校告诉你老师,让民兵把你抓走。”
大牛吓了一跳,原本止住的眼泪又唰地掉下来了,大声躲到朱霞身后哭,“妈,我不要被抓走!”
“江梨,你吓唬我们大牛什么意思?
一个克父母的丧门星,穷得整天来我们李家刮油水,你这糖来的肯定不正经!”
江梨蹙起两道秀气的眉毛,“朱霞,你敢当着这话在大队长的面前说一遍吗?
我父母是公社认定的烈士,我是烈士家属,你污蔑我的名声,还搞封建迷信。
只要我去报告领导,你就得下农场!”
朱霞吓得后退了好几步,还不小心踩了大牛一脚,慌慌张张,“我没说过,你别胡说!”
“哼,下次我只要在村里听见丧门星这样的话,我通通算在你头上。”
“知道了。”朱霞焦头烂额,胡乱地点了点头。
她拉着哭个不停的大牛就往屋里躲,却被江梨拦住,“大牛吃了我的奶糖,赔我一毛钱!”
朱霞怕她真去告状,跺了跺脚进屋拿了一毛钱。
江梨看到手里破得都起絮的票子气笑了,这也太幼稚了,还特意挑个最旧的。
李春兰给麦苗擦干净脸蛋换了身衣服,江梨又重新给了她两颗糖。
麦苗咧着缺了门牙的嘴笑得没心没肺,很快又跟着村里的小伙伴呼啦跑出去疯了。
“梨子,你变了”,李春兰握着江梨的手,脸上都是欣慰。
“现在看着,倒是有些像没上学那会儿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了。真好!”
江梨也不是从一开始就胆子小的,她爸还在的时候,爬树下河什么都敢干。
只是江昌盛去世后,单亲的她被人笑话多了,逐渐变得忧郁起来。
李春兰性格泼辣,从小没少替江梨出头。
每次见了江梨被人欺负得哭,先是冲过去和人对骂,然后和江梨一起抱着哭。
江梨心里打鼓,李春兰果然是原身最好的朋友,一下就看出来她的性格变化。
“嗨,我就是被王菊花他们欺负的实在没办法了。
原先我拿他们当亲人看,想着忍忍就过去了。
但前段时间我发高烧,家里没一个人关心我,还逼着我干活,我也是彻底心凉了。”
李春兰眼眶红了,“是我去我外婆家的那几天是不是?你大伯一家心咋这么毒?
他们还算人吗?占了你家的房子,你妈留给你的钱和东西也让他们拿走了,居然还这么欺负你。”
被李春兰这么一提醒,江梨脑中电光火石想起来了原著的一些细节。
徐淑珍是在送粮途中被山石压住的,挖出来的时候人只剩一口气了。
她当着全大队人的面,把手上镯子撸下来给了江梨,明面上给江梨留了五十多块钱。
怕江梨一个小孩子拿太多钱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剩下的三百块,都放在了东厢房徐淑珍陪嫁的衣柜暗格里。
可惜江梨没能领会她的意思,那三百块到现在也没拿出来。
现在那个镯子,已经被王菊花想法子骗走了。
“以后我肯定不会再让他们欺负了,放心吧。”
“姐,村口刘寡妇家出了大热闹,你咋不去看啊!”
头顶冒着热气的李石头气喘吁吁地趴在门框上比划,大脚趾冲破了鞋面,大大咧咧露在外头,“那白花花的一大片,两个奶……”
话还没说完,后脑就被一只蒲扇大巴掌扇了一下,李有田瞪着眼道,“臭小子,在你姐姐们面前胡说什么呢!老子揪了你的嘴!”
“爹!你又打我,又不是我一个人说,大伙都这么说的!”
李石头气得蹬脚,手却被一只小手握住,麦苗软软娇娇地喊了句,“四哥!奶!”
李石头顿时泄气了,蹲下来捋了捋麦苗头顶稀疏的小辫子,“你个小丫头学什么嘴!小心四哥揍你!”
“你还说你不欠揍!把麦苗都给教坏了!”
李有田说完又给了石头一下,李石头捂住屁股嗷嗷叫。
李有田看向江梨的目光很是怜惜,“梨子,你快回家看看吧,你家出事了。”
说完把孩子们打发走,对着江梨低声说了两句,“江红梅跟昨天来相看那男青年滚到了一起,你有个心理准备。”
什么?江红梅和庄国梁搞上了?
江梨站了起来,震惊过后就是止不住的喜意。
好啊,江红梅这是铁了心要嫁庄国梁啊。
王菊花不同意,她就想出了这种破釜沉舟的法子,连自己名声都搞臭了。
她就不想想,做后妈,还是倒贴去做后妈,这日子能好过吗?
“李叔,那我回家看看。”
李春兰心疼地握了握江梨的手,就算江梨没看上庄国梁,那江红梅也是抢了江梨的相看对象,她怎么这么霸道啊?
“小兰,这一块钱你拿着。这是做衣裳的工钱。你一定要收,不然我下次不好开口了。”
李春兰很无奈,但察觉到西厢房大嫂偷看的视线,无奈把钱收下了。
就怕朱霞又看她抽空帮梨子做衣裳,在背后嚼舌根,惹娘生气。
没分家就是烦,她是真不想跟这大嫂一个屋檐下住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