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的神情有些孤僻,他迅速跑到白衣女人的身边,怯怯地扯着女人的裙裾,红色的瞳孔如上好的红宝石,干净漂亮。

这是谢怀瑜?

如果不是谢怀瑜的凤眸红瞳堪称《仙途》的男主标志,阮疏定不会把孱弱的孩童和狂妄又神经质的男主联系起来。

白衣女人瞥了眼小男孩,不动声色地走到阮疏身侧。

阮疏嗅到股潮湿的气息,似腐烂的菌菇,她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只见白衣女人扣住她的手,面目狰狞,颤抖着将红绳拴到她的手腕上。

“呼――”瘦到皮包骨的白衣女人大笑着,她手指天,道:“没想到吧!我谢望舒还有出去的一天。”

她大仇得报似地狂笑,如若是普通的小孩定会仓皇逃跑,但小男孩却没有,他的表情虽然怯懦,但脏污的手仍然攥紧了谢望舒的衣物,只是红色的眼睛如好奇的小兔子似地,含羞带怯。

“喂――你,带我们出去!”谢望舒撩起外衣,缠在腹部,勉强遮挡住伤痕和裸露出来的纹身,她抬首,本以为阮疏会陷入谵妄,对她唯命是从。

但身着蓝色衣衫的阮疏只是看着她,双眸如一滩清澈的湖水,倒映出她肮脏可笑的面庞。

阮疏轻而易举地摘下红绳,戏谑道:“还真是好东西。”

谢望舒的衣服单薄,闻言,她瑟缩了下,冷汗从额头渗出。

这个女人绝对知道红绳有什么功效,失算了!

她的牙齿咯咯作响,本就是孤注一掷的行为,就算失败了,也在所不惜。

如若这个女人有异动,那么就算同归于尽,也不能让她伤害怀瑾!

初冬的风拂过,掠起细碎的梅花花瓣,男孩儿忡愣地望着阮疏清丽的面庞,不自觉地红了脸。

“你的这点暗算,我不放在眼里,但是你的故事,我很感兴趣。”阮疏理所当然地将红绳纳入怀中,她蹲下身子,揪了下小男孩的脸。

软绵绵、红彤彤。

看起来瘦,仅有的二两肉不会都堆到脸上了吧。

谢望舒不断拔高的血压,骤然平复。

她张目结舌地瞧着儿子欢欣的表情,心绪略微有些复杂。

家族传给她的子、母两根红绳,她欲用子绳拴住阮疏,从而用母绳控制她,虽然这会让阮疏对她产生不可遏制的爱欲,但她还可以将母绳转接给怀瑾,从而让阮疏作为儿媳,心甘情愿助怀瑾成长。

只是,阮疏没有中招,反而是她素来孤僻怪异的儿子,乖巧软糯。

简直是亲娘都要不认识了。

阮疏牵起小男孩的手,挥手聚灵气为团,送入那些叫嚷的冷宫妃子嘴中。

“你叫什么?谢怀瑾?”

“嗯。”

谢怀瑾呆呆地注视着阮疏,他的瞳孔中倒映出的女人,瑰丽如水彩。

好漂亮。

好想要。

谢怀瑾垂眸掩藏眼中蓄起的欲念。

阮疏却误以为他的举动是害羞所致。

心肠莫名柔软下来,阮疏也不顾男孩身上的脏污,将黄华放在地上,转而抱起谢怀瑾。

“走吧,进去详谈。”

步入冷宫,与其说是宫殿,不如说是断壁残垣。

四处漏风,还有无数的白蚁在其中逃窜,稍微好点的地方,有几处床铺,棉絮暴露在被单外,被子因太久没清洗,看起来很油腻。

阮疏打量了一圈,勉强找了个能坐的地方。

感觉到谢怀瑾的拘谨,阮疏却并不大算放开。

她穿进《仙途》以来,还没有多少能压制男主的机会呢,虽然还不确定这个男孩和谢怀瑜有什么关联,但想必两人必然有那么几分联系。

谢望舒撩了撩被子,盘腿坐在地铺上,道:“我原是外族送来联姻的公主,被封为贵妃,育有一子,但因母族被灭,我又抓不住那皇帝的心,做不了那奴颜卑膝的狗,就带着孩子到了冷宫。”

言简意赅,只是言语间的傲气还是遮掩不了。

阮疏瞅了眼谢望舒洗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白衣和其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又低头瞟了眼谢怀瑾身上的脏污。

傲气这个东西,在权力的游戏里,有时候只会让自己身陷囫囵。

但阮疏也不愿加以点评,毕竟这都是自己的选择。

她颠了颠谢怀瑜瘦嶙嶙的身体,然后回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带我们离开。”

阮疏抬眼审视着谢望舒的眼,笑道:“可以,不过你得告诉我。”

她拖长了语调,道:“告诉我你的真面目,抑或是――”

“谢怀瑾的真面目。”

原本还算柔和的拥抱,瞬间变成了挟持。

谢望舒慌乱了一刻,她没料到阮疏的突然发难,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伤口未愈,冷汗却渗出,沾染到伤口上,带出一阵痛痒。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谢望舒的手指抓着被子,其中泄出一丝清白,阮疏瞥了眼,道:“我很想知道,支持你对我这么说话的底气,我想你能在冷宫中苟且偷生至此,却让然能对我这种象征自由的人,吐露出那样理直气壮的言辞,为什么呢?”

空气似乎都有一丝凝滞,静谧的环境里,唯有三人的呼吸声,而阮疏和谢望舒都没有看到的是,垂下头的谢怀瑾,眸中的单纯天真转瞬就化为了晦暗。

谢怀瑜倒是没料到会穿越到初生的那段时间,他最厌恶的就是幼时的这段时期,孱弱而没有力量,眼前都是令人作呕的尔虞我诈、弱肉强食,偏偏他还只能跟在濒临疯狂边缘的母亲身后。

“让我猜猜,你的手段应该不差,能拿出这条红绳,却又困囿于宫廷之中,饱尝侮辱,你应该不是单纯地想要逃离。”阮疏挟制了男孩,兀自分析。

谢望舒垂着头,她咬牙,红莲在她的眼中绽放,她的指尖催生出尖锐的指甲,两息之间,就朝阮疏掠来。

阮疏的反应很快,纵然抱着小孩,她作为仙,体态也比一介凡人轻盈不少,不疾不徐地和谢望舒过了几招,阮疏心下了然,她止住动作,道:“我答应你。”

渐渐绽开的红莲骤然缩拢,谢望舒愕然,她收回了攻势,微微蹙眉。

明明刚才还分析的条条是道,现下又不再追问,选择帮忙,为何?

察觉到谢望舒的疑惑,阮疏放下本就轻盈的谢怀瑜,她不愿激怒谢望舒,不过是想试探她的底细,顺便探知梅林中的秘密。

如若试探不出,也无伤大雅。

她言笑晏晏道:“不过,为了保险,必要的措施还是得有。”

阮疏取出红绳,系在了谢怀瑜的手腕上。

谢怀瑜眨巴了两下眼睛,睫毛垂下投射出淡淡的阴影,他似乎有些不解,但还是羞赧的低下了头。

把一切看在眼里的谢望舒:……

怒其不争!真是怒其不争啊!

堂堂小魔王居然扭扭捏捏的,跟个小媳妇有什么区别!

抚了抚不断跳动的太阳穴,谢望舒狐疑地望了眼阮疏,红绳的母绳在她的手上,这个女人真的懂红绳的作用吗?

事实证明,她懂。

阮疏挑眉,为了打破谢望舒的侥幸,她撩开裙裾,拨开层层叠叠的布,展露出脚踝上一道浅红色的绳,绳中夹杂了金色,赫然正是母绳!

“你怎么会有母绳?”

谢望舒震惊道,她急切地拉开衣袖,待看清手上的红绳,又感到莫名,而谢怀瑜黑溜溜的眼望向她,其中有些许的孺慕。

见鬼的孺慕!那小鬼头哪里会产生孺慕之情!

八成又在演戏了。

“那么,我想知道,死在梅花林的尸体都在哪里?”

阮疏的语调很平淡,就像在问今天天气如何,她定定地盯着谢望舒,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到慌乱。

她倒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谢怀瑜,但小孩儿怎么会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而梅花林里的泥土淤软腐臭,如果是用鲜血浸透,那确实会产生如此的味道,但那需要的尸首数量,想必相当大,不是一个孩子能做到的。

梅花林里的清香夹杂了腐臭吹进了冷宫,谢望舒却第一次觉得有些冷,她打着颤问:“什么尸体?”

“你不知道?”

阮疏愕然,随即迅速敛去脸上的诧异。

谢望舒的表情不似做伪。

阮疏下意识地低头,只见谢怀瑜笑得开朗,腿却在不停地挪动。

顺着他的腿往下看,灰黑色的老鼠,被碾成了一滩肉泥,就连肠子都露了出来。

恶心的感觉上涌,阮疏禁不住干呕一声。

所以说她看到的谢怀瑜还算温和吗!

淦!

谢怀瑜好整以暇地注视着阮疏,他对于把自己生出来的母亲没有太多的情感,亢奋伴随着病态的战栗从脚尖攀爬到脑神经。

要逃吗?

“是你在梅林……?”

“是我。”

毕竟也是在片场演过尸体的人,也就是谢怀瑜出其不意的动作,才迫使她反应不及,但是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淋漓的鲜血。

虽然这滩鲜血有些恶心。

“告诉姐姐,为什么?”

婴儿肥还未褪去的男孩儿,眨眨眼,羞涩地笑:“因为她们总是想鞭笞我,奴役我,还有,”谢怀瑜快步走到蹲着的阮疏身旁,在谢望舒的眼皮子底下,奉出一吻,笑得天真烂漫:“但如果是姐姐的话,我倒是愿意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

阮疏眼皮跳了一下。

怕不是五雷轰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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