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杀了！”
“一个不留——！”
李泰充斥着激昂、亢奋的声音，这一声大吼，喉咙几近欲要破音，在这应天门之前乍起。
话音落，以侯君集为首的这上百号披甲执锐的甲士，皆是提刀欲动。
依照最初的目标计划，这些甲士首先要砍杀的是太子李承乾和秦王李象，次之以吴王李恪为首的一众嫡出皇子。
至于其他的，如果时间够，就顺便当兵给补了，时间不够，就搁着再说。
而就在这时，当李泰破音之际。
咻咻咻咻——！
一连阵的破风之音，骤然乍起。
这，是箭矢之音。
密密麻麻的箭矢，从雾中穿风，引得雾气翻滚涌动。
皆是，百发百中。
仅仅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李泰和侯君集埋伏好的这些精锐甲士，便是有着过半应声倒地，其中不少直接被爆了头。
就在下一刻，门内有着马蹄声大作而起，只见一骠骠身着虎纹盔甲、全身披挂的彪悍军士，纵马从雾中而现。
天子亲卫，军中百骑，一个个都是百里挑一，一等一的射手，五十步之内爆头，没的说。
“百骑司——！”
“是百骑——！”
宗室之中，有人见到来骑之盔甲，顿时兴奋的大呼了起来。
‘百骑。’
‘这么快？’
李象眼眸微凝，百骑从其左右纵马驰骋而过，当他看到百骑出现之际，着实是有些惊讶。
李肥四准备搞事情，他提前就知道了，自是在这应天门留了后手，可以确保保全自身的同时，支撑到宫中百骑赶来。
毕竟这是紫微宫，是宫廷大内，未免天子多虑，他也不好安排多了人手，只需要确保自身安全，确保能够拖延到内廷百骑司来临，一切就自然可以平息。
‘这么看来，二凤应该也是早就知道这茬事了。’
‘胖鸟这反造的，天下皆知，也是个人才了，跟那齐王李佑有的一拼。’
李象心中如是想到。
毕竟，百骑司百骑一向都是时刻戍守在天子旁侧左右，轻易不会离开，而从内廷到这应天门，就算百骑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一秒几公里。
尤其是这么大规模的百骑出动，尤其是在宫城之中披甲纵马而行，必定是要有天子诏命才行。
‘就是不知道，这个消息，究竟是百骑司自己打探到的，还是二五仔告的密。’
这一年来，不良人在两京之地快速扩张之际，李象就已经三令五申的告诉张燕，在扩张时，一定要主意避开百骑司。
毕竟，同行容易产生矛盾，这是千古不变的定律，自己犯不着去跟二凤抢饭吃。
好在，张燕看似粗犷，实则心细如发，不良人的每一步都是极为精细，且经过缜密探查之后，大致摸清了百骑司的运行规则。
这百骑司虽然具备暗中为天子监察京师的优良属性，但毕竟只是初设，而且初衷并非是监察百官，只限于对三品以上高官，而且监察的也不密切。
唯有京中大事或者有天子亲授之事的时候，才会详细调查。
这大唐百骑司和后世的大明锦衣卫相比，本质上和功能上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
不过倒也是能够理解，李世民和朱元璋这两个人的出身、经历、性格，本就是截然不同，李世民贵族出身，一路顺风顺水，登极之后，一向都是信奉以君道号令万臣、统御天下之王道，所以大唐才会形成包容万象之气魄。
朱元璋则是乞丐苦僧出身，所行制度上虽然依旧是王道，但实际行动上则是霸道，讲究的就是一个‘顺我者不昌、逆我者亡’的道理，讲究的是严格约束，照章办事，一切的一切都要钉死在天子设定的轨道之上运行，所以终大明一朝，有着太多禁锢。
正当李象心头思索之际，上百百骑已然是汹汹杀来，李肥四的这些甲士，根本就不是对手。
在望见百骑的这一刻，瞬间脑瓜子嗡嗡的李泰，突然在他的旁侧，侯君集一声爆吼：“殿下，杀了太子和秦王，这帮百骑必不敢伤殿下性命——！”
“最后的机会！最后的机会——！”
侯君集的爆吼一语，直接将懵逼中的李泰给瞬间炸醒。
啊对对对对——！
只要能够杀了太子，只要能够杀了秦王，天下嫡皇子便是只有我李泰一人，皇位舍我其谁——！
我还没有输！我还能战斗——！
电光火石之间，李泰热血冲头，手中提着一把横刀，这握刀的姿势就很奇葩，一看平时就没练过，嗷嗷叫着就朝李象所在冲去。
其身后仅存的些许甲士，在百骑的冲击之下，已经是彻底的垮成一片，毕竟就这帮散兵游勇，和百里挑一的百骑相比，简直就是瓜菜。
而面对提刀冲来的李泰，宗室们都是瞳孔一惊，顿时慌了神。
毕竟李泰一身三百斤的肥膘，这要是不小心压在谁身上，谁肠子都得被压出来，岂能不怕。
并且明晃晃的提着刀，长刀在手，多少还是有些威慑力，俗话说得好，乱拳打死老师傅。
“象儿小心！”
李承乾瘸着腿，下意识的伸手把李象往后微微一推。
这一个下意识的细节，倒是让李象心中颇有几分暖意，对李承乾高看了几分，看来自个的这位作妖老爹，心里还是有自己的。
不过，李象并未选择后退。
他好歹也是练了一整年的武，就算一二流的高手打不过，媲美三四五六七流，还是可以的，放到李泰，绰绰有余。
一个箭步往前，挡在了李承乾跟前，直面提长刀冲来的李泰。
毕竟就李承乾这瘸子的速度，再加上这体虚的身姿，如果真是被李泰一刀砍中了，当场断气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从利益角度来看，李承乾被李泰砍死的这种事情，对于李象来说，其实是绝对的好事。
但，自身良心上过不去。
不管怎么说，这好歹也是自己亲爹，而且李承乾对他也确实不错。
在皇位这件事上，他未来有很多种办法可以摆平李承乾，但唯独不愿意见到这种。
而且，这也是为二凤着想。
若是二凤望见自己的儿子杀了另一个儿子，怕是得当场气的脑血管炸裂。
啧。
李象这么一想，二凤脑溢血，岂不是更更好？！
突然觉得，自己更加不应该站出来啊——！
‘心善也是错啊。’
‘错过一步登天的好机会了。’
李象心中一番自我调笑之余，目光则是凝落在李泰手中的刀。
“本王砍死你——！”
李泰手中横刀，习惯性的斜劈，这是最朴实、最基础的劈法，就像小孩子拿根棒子砍打路边的野草一般，看起来劈得很凶，其实虚浮无力。
这散装刀法，对于坚持不懈练了一年刀的李象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轻易得以避开，正当准备反身给这胖子一脚之际。
“逆子焉敢——！”
与此同时，有着一声熟悉的暴喝之音从这应天门响起。
咯噔——！
一刀砍空，正准备下意识挥出第二刀的李泰，心头猛然惊的一跳。
当他下意识抬头望见那一道明皇龙袍之际，当他下意识抬头看见那一张熟悉威严的面容之际，手脚瞬间就麻了、软了。
在李象侧身避开这一刀的刹那，随着腿软，在惯性的冲击下，李泰这重达三百斤肥硕的身躯，直接就是朝前扑了下去，手中的横刀落地。
“侯君集，侯君集，砍他——”
短暂的惊愕之余，趴在地上的李泰下意识歪头回眸，嘴里还在念叨着。
应天门之前，哪里还有侯君集的身影。
这货见形势不妙，已经是趁乱第一时间溜了。
现在只要是个傻子都知道，天子早就知道李泰要造反！这就是个瓮！李泰就是只鳖！
亦是这短暂错愕之中，李泰召集的那帮谋逆甲士，已经全部都是被百骑拿下，大半都已经是被百骑当瓜菜给切了，至于被抓的那些，则是都被有序的押了下去。
接下来等待这些人的结局，只有一条路，死。
不论参与谋逆造反的理由是什么，初衷是什么，全族诛灭的结果都不会变。
宗室们见天子到来，惊愣之余，纷纷都是跪地行礼。
“拜见陛下——！”
每个人心头都是惊骇至极，他们实在是都没想到，本来高高兴兴的出门，大清早的入宫拜见皇帝陛下贺宴，竟然会遇到这等造反的大事。
尤其是那些个年弱的皇子们，心头依旧忐忑，就刚才那场面，他们这些个差一点就被当小兵给补了。
李世民快步而来，面色冷峻，站在李泰半丈之外，死死盯着趴在地上装死的李泰。
“象儿，你可还安好？”
天子到来的第一时间，李世民选择的是关心自己好大孙有没有受伤，至于其他闲杂人等，根本就没有放在眼中。
“阿翁放心，孙儿无碍。”
李象退在旁侧，平静施礼。
别说受伤，就方才李泰的这毫无水平的一刀，看起来汹汹，实则连李象的头发丝都没碰上。
得到李象安然无恙的答复，李世民这才是心中长呼一口气，接着，目光转而继续看向地上趴着的李泰。
从始至终，李世民都没有看太子李承乾一眼。
（李承乾：？？？我是空气吗？父皇，你真的看不见我吗？）
“给朕站起来！”
李世民冷声厉喝。
这一喝，是对地上的李泰。
李泰这重达三百斤的胖躯，方才重重在地上一砸，直接就是鼻血横流，疼的李泰直想高呼喊妈妈，他想要爬起来。
但是体型所限，很是勉强，再加上吓得心头发软，浑身乏力。
在艰难尝试了好几次之后，李泰还是选择了趴在地上。
一，他是真的很难爬起来。
二，他不想爬起来，事发至此，他根本就不敢面对自己的父皇。
李世民望着这般模样的李泰，扫过这应天门前流的血，扫过这跪了一地的宗室，心中怒火狂烧，昨晚他还在期许，希望韦挺和他说的一切都是假的。
可现在，都破灭了。
深吸一口气。
“扶他起来。”
天子一语出。
在旁的百骑连忙是上前，将三百斤的李泰硬生生的给扶了起来。
满脸都是磕出来的鼻血，李泰眼神躲闪着，极其之紧张，根本就不敢抬头看李世民。
李世民冷冷的看了一眼李泰，便是折身。
“象儿，随阿翁来。”
这应天门毕竟是宫城正门，事干大唐王气，不应逗留太久。
再者。
一众宗室在这晾着，也不好处事。
天子折身而去，李象和李承乾一左一右跟上，后方百骑押着李泰紧随。
至于这帮应天门前的一众宗室，则是从哪来回哪去，纷纷都是离开了应天门，出皇城去了。
当然，回去之后，这些宗室都是不敢乱言。
这应天之变，魏王造反，乃是妥妥的天子家丑，就算是要说，就算是要给个昭告，那也得是天子降诏，谁要是敢提前在外面胡乱碎嘴子，逐出宗室还是轻的，一不留神脑袋可就直接搬家了。
盏茶之后。
应天城门，楼观堂内。
天子李世民高坐于大位之上，李象和李承乾站在殿中左右，满脸血的李泰则是跪在中间，另有一些德高望重的宗室在场，如李道宗等。
“逆子，你可知错？！”
李世民凝望着殿中跪着的李泰，压抑着心中怒火。
“儿，儿，儿臣知，知错——”
“儿臣愿给秦王致歉！”
李泰哆哆嗦嗦的说着，一副怂包状。
‘这就怂？’
李象瞥了眼李泰，他总觉得哪里不大对，不过李泰这一身肉，又跟他的怂包相很是吻合。
说罢。
只见跪着的李泰，缓缓起身，折过身，竟是朝着距离他右侧三尺距离的李象，来了一个九十度的深鞠躬。
这一幕，着实是很令人惊异。
魏王李泰，素来高傲，或许脑子有点蠢，但傲在心中，这一生从未向除却天子之外的第二人低过头，包括他的大哥太子李承乾在内。
而现在，李泰竟然向秦王低首了。
当然，可以理解为，这是想苟活一条性命。
大位之上，李世民看着这一幕，心中怒火，稍微散了那么一丁点。
然。
就在下一刻。
“李象，你我，一起死吧——！”
嗡——
只见这三百斤的李泰，骤然抬头，眼露凶光，整个肥硕的身躯猛的往前一扑，同时袖中竟是滑出一柄金匕首——！
横刀用不来，这匕首显然是偷摸训练过，俯身扑去的同时，猛的朝着李象心脏位置扎去，这么近的距离，再加上李泰这肥硕的庞大体型，根本避不开！
李象心中狂骂，想起之前差点被李承乾一匕封喉的事情。
‘阿西吧——！’
‘你们兄弟两个，都喜欢袖里藏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