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听说了吗?基地好像要让我们出去种地了。”
种植园里,一老伯上身光裸着,扎着裤腿倚墙,趁着休息的空当,和身旁人聊天。
现在时辰还早,种植园里只有他们几个熟悉的人,再晚一些,商贩便会过来进货,那时候人多眼杂,就不好说话了。
之前地里变异的植物都已经被清除,现在又种上了新的种子,植物参差不齐地挨在一起,再由基地的人造太阳分情况照射。
“怎么可能!你哪听来的消息啊?”另一人听了,细长狭小的眼睛里满是质疑,也不管自己的活了,受伤工具一放,就凑到那老伯身前,“外面可全是那变异的怪物啊!我听说啊,那草都有房子高!”
自基地建起后,他们就被保护在基地厚厚的城墙里,基地保护了他们,也使得他们与外界环境分割了,他们对外界的变异状况都是通过播报,以及哨兵向导里的小道消息了解,或许还加了点自己的想象。
旁边人也凑过来,点头附和着:“对啊对啊,要是让我们出去,那不就是送死嘛!”
“你哪听来的假消息!”
老伯被一堆人围着否认,就算心里坚信不疑,声音里也没了底气,弱声道:“我姑娘说的,她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说的,听说是巡查队传出来的消息。”
“巡查队呀?”
几人听说是巡查队的消息,又有了几分怀疑,那可是巡查队里传出来的消息,会有假吗?
有风从门口吹进来,把几人身上出的细汗吹个半干,凉飕飕的。
一旁埋头干活的人突然说:“也有这个可能。”
他平常都沉默着不说话,突然参与了聊天,倒是把墙边围着的人吓了一跳。
墙边围着的人都转过身来,瞧着他,问:“怎么就有可能了,你说说。”
等了许久没有回应,看着埋头苦干却不吭声的人,一人走近他,继续催:“你说说啊!”
干活的人停下手中动作,瞟他一眼:“咱们这个园子,前几个月产多少粮,这个月又产多少粮?明显就不够吃了。不够吃,那就得多种点,上哪种,不就只能去外边了?”
这边人又附和起他来:“也是。”
老伯又高兴起来:“看!我姑娘哪会传假消息,她可是学校的老师!老师哪会撒谎。”
女儿一直是老伯的骄傲,她母亲生产时正碰上天灾,混乱加上极差的卫生条件,不幸死亡了,只留下一个女儿,老伯把她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女儿说的话那就是天理!
眼睛小的那人又愁眉苦脸地叫起来,好像天要塌了:“就算真不够吃,也不能让我们出去啊!”
有了理由,又是巡查队传出来的消息,他好像不得不信了。
他嚷嚷着,争取别人的认同感:“我们天天种地,哪能打得过外面那些怪物呀!基地建成前那日子,大家伙可都是经历过的……我老婆孩子都是那时候死的!更别说现在那怪物还更厉害了,这不是……这不是叫我们去送死嘛!”
听着这话,其余人都沉默了,他说的话,没人不明白,但在这样可怕的消息下,没人能想出活命的办法。
眼看着自己的消息让所有人都颓废下去,老伯有些不安,想了想,又安慰他:“不是还有哨兵嘛!那哨兵学院的哨兵天天训练,肯定有哨兵保护我们的!”
另一人嘴巴一撇,给他泼冷水:“天天念着哨兵哨兵,哪里有那么多哨兵来保护我们。就算他们本事通天,一个哨兵还能护住一百个人啊?”
老伯被他这样一通反驳,又有些丢了面子:“那你说说,还能怎么办?”
那人顿住,摇摇头,叹了口气:“等死!”
*
向导学院办公室里,
不同于外面的热闹,办公室里有些冷清。
林致与身兼数职,一直在研究所、医疗队、向导学院里打转。研究所与医疗队的任务都很重,在向导学院的时间是他难得的清闲。
他作为新来的老师,还在熟悉业务阶段,并没有太多任务。所以在其他人都有事忙的时候,他独自一人在办公室里待着。
办公室的角落有一盆半人高的绿植,叶子绿得能滴出水来,直到凑近一看,才发现是假的。岫飞轻飘飘地落在顶上,闭着眼,仿佛自己也是一只假鸟。
他整理着手中的文件,是向导学院里各学生的身体以及技能数据。他一张一张翻过去,努力记住每个学生。有时候看累了,就放下,用力眨眨眼,让眼睛湿润一点,若是没用,就合目休息一会儿。
他的手肘抵在桌上,眼睛在休息,可脑子还在运转。
除了刚刚记住的学生数据,他还在想昨天变异鸡的事情。研究所的文件不允许外带,他只能用脑子记住,然后分析。
这时,门被敲响了。
岫飞从装死状态中脱离,转头看过去。
门外传来少女的声音,很清澈,问:“林老师,你在吗?”
林致与睁开眼,眼里有一抹疲色,但马上又打起精神,他把手里的文件整理好,说:“请进。”
周晴从门缝里探了个头,看见办公室里只有林致与一人,胆子就大了起来。她把身后的沈祥茗也拽进来,跑到林致与桌边,神色兴奋又好奇。
林致与之前在黎窟基地待了十年,即使他一向待人亲和,也很少有学生会私下里找他,蓬塔基地确实与黎窟基地有很大不同。
有些惊讶,林致与挑挑眉,语气温和:“是你呀,你妹妹身体怎么样了?”
周晴没想到他不仅记得她的妹妹,还认得她,有些感动,说:“好很多了,谢谢老师关心。”
“那就好。”林致与点点头,又问:“那还有什么事吗?”
桌前的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目光所见都是逃避。
给了对方一个无语的眼神,周晴把沈祥茗推上前:“你说。”
沈详茗犹豫一会儿,轻声问:“林老师,你有没有……听见最近的传言?”
“哦?”林致与有了兴趣,最近基地发生了很多事,会跟他有关吗,他问:“是哪方面的传言?”
腿边有什么东西在动,林致与低头一看,岫飞不知道什么时候钻了过来,细长的脖子往前倾,蝶翼般的睫毛上下一合,漂亮的眼睛看着沈祥茗,好像也想听听这个秘密。
沈祥茗回复道:“就是……我也是听说的,据说基地要开放大门界限了,林老师,这是真的吗?”
确实是个令人惊讶的消息,林致与若有所思,道:“开放基地大门……你听谁说的?”
沈祥茗说:“我早上经过市集,那里几乎每个人都在谈这个。”
林致与问:“那就是说,你也不知道是谁说的,是吗?”
沈祥茗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才来问您的。”
林致与仔细琢磨他话里的意思,道:“没有准确的消息来源,但是每个人都在谈论吗。”
眼睛一转,他回想起之前霍祁说过的话,心里有了几分猜测。
这应该是基地有这个想法,却不敢直接公布,先放出一点风声,看看民众的反应,很常见的手段。
看来要有大事发生了,林致与看着面前好奇的两张面孔,斟酌几秒,不过,这话可不能对面前的两人说。
他把话推回去,语气轻松,听起来毫不在意:“我只是一个闲职,你们是怎么想到来问我的?”
周晴嘿嘿一笑说:“您和霍教官关系好嘛,霍教官那可是孟总教官面前的红人。基地里的事,孟总教官肯定知道,那霍教官也肯定知道,那您也就应该知道,我们就来问您了。”
林致与被逗乐了,他看着眼前这两个人小鬼大的少年,笑问道:“那你们怎么不去问霍教官呢?”
“霍教官哪有您好说话,您温柔大方善解人意,是全天下最好的人。”周晴半点犹豫也无,张嘴就给林致与拍马屁。
林致与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岫飞倒是骄傲地扬起了头,替他领了夸。
感觉林致与的态度有些动摇,她又想到什么,两手一翻,把自己的安哥拉兔放在桌上。
兔子懵懵地抬头,丝绸一般的毛发乖巧地贴在身上,两只耳朵呈v字型翘起,鼻子耸动着观察情况。
她握住兔子的手,上下摇动做祈求的姿势,语气可怜兮兮:“求求您了,告诉我们吧,我发誓,我肯定不告诉别人是您说的。”
兔子的身体随着她的动作摆动,头也一点一点的,看起来异常可爱。
林致与成功被取悦到了,但还是不说话,只是托着下巴看他们,眼睛弯起透着几分戏谑,嘴唇抿着,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有些恶劣地吊着两人,等着看这两个小孩还有什么花招。
见状,周晴又把沈祥茗也拉上,一人抱着雪白的兔子,一人抱着浅黑的哥斯拉,一起祈求:“求求您了,告诉我们吧。”
林致与也觉得差不多,不好再逗小孩了。
他摆出终于妥协的样子,摆摆手:“好了好了,不用求我了,我不知道。”
两人眉毛同时向下弯曲,嘴里发出遗憾的声音:“啊――”
他又笑起来,没有让他们的心掉落在地上,马上说:“不过,我会替你们问问霍教官的。不保证能问到,但是有消息就跟你们说,可以吧?”
两人又高兴起来,兴奋地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