啨!乒!噌!

那擂台何其大?却经不住他二人几个辗转和突闪,可谓眨眼在空,转眼落地,等闲之辈甚至都无法用目光锁定二人,只看得两眼发晕,找了个目眩人迷。

呼!

那厉面刀修猛然砍退劲敌,立刻就踏步突进,紧接着就是反手一扫,向对方的胸颈斩出一道惊天长虹,似要开天辟地一般。

可惜,这本元刀罡虽然速度如电,却只是斩断一道残影。

但在它的终点之前,却有一位在龟灵上打坐养神的灰衣老者。

“喂……”

“前辈。”

“老头儿、”

“别他妈睡了,死球了快。”

不止一众散修立刻给予关心,还有两位凡中少年也以为对方睡着,就禁不住惊呼出声,却瞬间引来数十人的关注和凝视。

至于那位灰衣老者,能够在此独占一顶峰峦者,又岂是平庸无能之辈?只是眉头一皱而已,就将之信手荡灭、令罡气倒卷。

哗——

也不等这老道完全睁开自己那双浑浊恐怖的蛇瞳眼,先前躲过刀虹的中年剑侠便掠到了对手身后。

“找死!”这厉面刀修杀心骤起,立刻以心头之怒为引,不但踏步燃灵,还从火躯之上迸发出无穷无尽的刀气。

“麻烦!”中年剑侠刹身飞退,立刻剑手同用,一路连挡带扫,刹那间就让千道气刃崩灭当前。

却又可惜:他只是舞剑格挡那么几下而已,就已经臂膀酸麻、修为动荡,甚至连抽身躲避都没有空隙,更遑论分心去寻找转机和破绽?

而那厉面刀修更是没怎蓄力,只是猛转其身,就当场化成一道庞如巨蟒的逆袭风暴,以乱象之速向对手攻来一式几乎洞穿虚空的刃影连环踢。

“你这睿智!”中年剑侠不禁低骂,以他的目力自然能够一眼看透风暴和对方的出脚速度,可若要破之……距离太短,对方太快!

没奈何,只能抚剑抵挡,却被这乱刃风暴一路冲退到擂台的西边,更被那一瞬过千的踢击震得修为涣散、筋脉痉挛,地上那两道被他用双脚犁出的沟壑更是触目惊心。

不同于在场众人,那白发盲人因为目不能视,所以就只能侧耳倾听。可也正因如此,便就引来了黄无擎的注意。

“以力化形,如雷似电。这刀意……”他竟然听出具体?

却又可惜。

呲呲呲呲——那碰撞之处摩擦刺耳,极为难听!

此时此刻,那中年剑侠已经被逼退到擂台边沿,哪怕再接一脚都会飞出擂台,可这容身乱刃风暴中的厉面刀修,却突然目中一怔?随后就是瞳孔收缩。

噌鞥!

那中年剑侠在阴沉嗤弃中悍然撤剑,徒手硬擒住风暴的前端不说,还把风暴的主体一剑斩爆。

箜——!

乱刃一爆,逆成狂风,可更像一股炸膛的炮火,不但把整个擂台区域的大气与流云全部冲散,那首当其冲的厉面刀修也被覆没于炮火之中。

可在哗然四起之前,那中年剑侠却突然瞳孔一缩,随后便阴沉沉地放低了长剑:“原来不限浮空……”

叮。

剑刃点地,只有一静,莫说修士一方不乏惊心转望之辈,凡人阵营里也顿时哗然四起。

“快看!”

“在那里!”

“后面?”

“竟然毫发无损……”

“非也……”

原来:那本该丧身于火光当中的厉面刀修不但毫发无损,还居高在后,正用刀尖下指着那位剑修的后颈。

那白发盲人也不由转头,侧耳倾听:“没有修为波动……是靠大气浮空?”

听到这里,便不由侧首,逐步感望:“目光之冷,阴如寒冰。持刀之手……衣袖损毁过半,可皮肤之上却毫无伤痕。唪,只是狼狈了一臂,更添了一人之上的冷煞。鞥?看身外气相……气息游离,力场下沉……已经受过重伤?不……是被风暴,炸毁了护体真气,才起旧伤反噬。”

“听视?”黄无擎为之皱眉,突然地挥手击空,在擂台上空荡出一层灵波。

咚嗡——

钟声一响,自有定数。

“刀不像剑。”这厉面刀修依旧阴冷,口吐之言虽然平淡,却也太不尽然:“剑不如人。”

在旁人眼中,这位厉面刀修是在凝视着对手颈上的大椎穴;可在那白发盲人的“视界”里,这厉面刀修却是在错空凝视着对手的双眼。

“竟把瞬移之道,用作观感?”白发盲人轻转耳门,也是心中叹服。

而那中年剑侠也只此一默,便释然一笑,突然摄鞘,舞剑收兵。

噌!

干脆利索,毫不花哨。

“技不如人一念间,了然于心时未晚。本以为较一长短,却不想失去后弈。”虽然已经甘拜下风,可他傲然负手时的挺立,就如同他嘴角上的那抹微笑一样,坦荡如砥。

厉面刀修缄声一念,随后又深望对方一眼,这才释然收刀。

呼。

风动之声未落,那厉面刀修就已经回到峰顶,依旧是抱刀而立,只是闭上了明眸:“刀行霸道,向死而生。既然要战,何必留手。”

此言一出,黄无擎顿时眉头一皱,也有假寐之人睁眼看去,便是腾公明也禁不住侧眸深望。

“留手不留情,留情不留手……”中年剑侠不由缄默,随后又深深地凝望了对方一眼,便向腾公明抱拳致意道:“以我等修为,想必十有九定。如今开篇既过,事后便直入正程最好,也省去了一番令人眼花缭乱的纠缠和恩怨。”

听闻此言,凡众一方顿生错愕之情,便是那位久经世故的凡人代表,也禁不住与身旁之人面面相觑了起来……

只是……目之所及,不是更怔,就是无语;不是在摇头,就是装糊涂。

于是乎,他便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竟是望向了那位独善其身的白发盲人……

在这位凡人代表的关注中,那白发盲人除了侧耳倾听、另有一笑之外,从头到尾都没有产生过任何形式上的异动。

又因为不缺财富,吃过不少丹药和灵宝,所以这贵族老者便有些修为和灵感在身,虽然无法与真正的修士对弈,可对于某些心境上的波动,或是细微处的潜在变化,他自信是能够感受到一点的。

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变化与波动,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事实上,又何止是他?甚至就连黄无擎都无法完全的看透那人,莫说是探出底细、听到心言,甚至连那层蒙眼布都无法彻底看穿。

再加上那人姿态上的从容和装扮上的异于常人,所以这贵族老者便很难将对方界定成一个与己相同的凡人。更遑论对方身上,还佩有一柄不似凡品的兵器。

只可惜,这位贵族老者的期望,只换来那位白发盲人的一个微笑和颔首而已。

贵族老者不由哑然,倒是那边一直含笑不语的唐智突然笑弯了眼睛,可是他又不说话,就那么垂目环顾起了在场的凡间客。

诚然,唐智的目光平和而不含任何冷意,但面对他的目光,那数百凡人尽都感到汗颜,或是不敢迎视;即便他嘴角上的浅笑给人一种如沐春风般的感受,却又无人敢去欣赏。

此时再看这一伍凡间客:是贵族老者独自在前,随后三百青少在中,另有壮年三十在后。而聚在更后面的那一百余人,则是前人家属,男女老少皆有。

可惜凡人虽多,但能够引来更多关注的,却只有那三百余名青少年。

却又可惜,那其中的任何一个,都不敢与之修、与之兽产生任何对视。

再加上兽有脾性,更不乏凶残之辈,它只需冷冷看去,便可将对方吓得噤若寒蝉,或让哪个小辈下意识地拉住旁人衣角,却又连带着把那人吓得浑身一颤,至此引发循环……

“呵呵……”

腾公明也是心里乐呵,料想那毒蛟要是再用眼神盯上一会儿,那少年可就不止两腿发颤了……

于是就一舞拂尘向后,先趁便背起双手,再居高临下地俯瞰过去:“既有愿来,可近台来。”

一众参选者顿时闻言色变,而当其中有人看向擂台时,才恍然发现:那位还算平易可亲的中年剑侠也不知何时归位,如今正与其他的前辈上仙一样,就在峰头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自己。

如此一来,哗然之声自是不可避免,但却无人吱声。

但其实,是这惊诧之情被列修摄入了的耳中或心里。

在群情愈发沉寂之时,腾公明却慢慢露出了微笑,原来是提前看到了人群中有一名布衣少年鼓足了勇气,且正要往前踏步。

可惜……

腾公明洒然一笑,直接转头看向了那位白发盲人:“我缘天宗主修御灵之术,走的是修心修意也修器的三修之道……”

腾公明并未把话说完,而是突然肃穆转头,挨个的扫视起一众凡人:“若是心志不决,就此退出!”

突如其来的一声震喝,虽然声音不大,但听在一众凡人的耳朵里,又何止是面色惊变?简直就是平地惊雷脑霹雳,瞬间就把一众凡人炸得头晕目眩、心智不清,就连那个有些修为在身的老代表也都脚下发软,若非是及时的攥拳顶舌,必然会失衡栽倒。

可偏偏,却有几个年纪不等的青少年能够稳住脚跟,间中更有两个小家伙儿因为心生惶恐而不甘不服,就算是咬牙硬撑也要用眼神怒质腾公明,可后来一瞬的冷煞……是来自所有修士的凝视。

“吭鞥!”

视觉上的虚幻冲击,如何能够对人的心脉造成实质轰击?

这一点,不止他知道,很多修士也知道。

可一众凡人不知道,而能够勉强承受住的,也就只有两个少年,还被惊悸得目光颤烁。

至于其他人,无不是惶恐低头中,抬手捂住胸口,或是抓紧心门。

可这涌上口腔的腥甜,又如何阻止外流呢?

更何况,还是一群孩子。

于是那白发盲人便轻笑出声:“唪。”

随后也不见他如何发力,就飘身跃上了擂台。

唰!

一瞬之间,有太多的修士转头看去。

也或是歹毒,或是阴沉,或是皱眉或是威凛。

可无论他们怎么凝视,那白发盲人却没有任何不适;即便是火目加身也不受影响,就那么一步一步地走向擂台中心:“素闻缘天宗,在第八山海间颇有威望。”

此言一出,腾公明顿时龙眉一凛,不怒自威。

一旁的黄无擎也越是凝视便皱眉越深,可另一边的唐智却分外平静。

那白发盲人也不管各方人士如何窥探或震诧,从容不迫道:“如今一见,且不止宗门实力强劲,亦不论个中英杰高深,仅仅是这份告诫般的遴选,和来者不拒的大气,便足够称道。”

话音落,人也停,就在中点,向峰上的腾公明谦笑抱拳:“唯望……各有所获。”

那句话,这行为,已经不是挑衅,而是宣战——是喧宾夺主,让旁人来挑战自己。

见之从容,又不似佯装,一向冷傲的黄无擎也不由肃然起敬。

反观腾公明,却是一语不发,只是静望着那盲人灵窗,好一会儿才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你根骨之中既无灵气流动,体魄之内也没有本源素行。我观你神脉失空,但那双冥眸……却异样的光明。”

“根骨之中……?”黄无擎不由皱眉,很多修士也都是。

无独有偶,腾公明也禁不住深深地凝望过去,可那抹蓝绸……不觉得嘴角一牵,摇头坦言道:“你……让在下感到惊悸。”

“什么?!”

虽然唐智表现的还算平静,可九成九的人都闻言巨震,尤其是黄无擎,更是瞳孔剧缩,心有骇浪。以他对腾公明的了解,又怎会不知道这句话的份量有多重?

而且对方可是堂堂道灵境的大能修士,莫说在本洲山海,便是去往何处都会受到看重与优待,可眼前这人……?

于是乎,便有不少修士纷纷燃亮了自己目中的灵神之火,甚至不惜损耗一层修为来重新审视眼下这个蒙眼的家伙儿,以期望能够将对方看得更加透彻。

可惜……如同看待湖面,毫无波澜。

“前辈折煞了。”白发盲人淡然一笑,稍把拳礼放低:“况且以在下的才能,尚不足以让列位英雄,如此多费心计。”

不少散修顿时皱眉阴笑,可黄无擎却在眉头一紧后瞬间转冷:“名讳?”

听到这一声,那当事人还没怎么样呢,几个面相不善或是性情狠厉的中层修士就相继皱紧了眉头。

对其所问,没人会有异议,甚至巴不得有人问。

可对于他那种居高临下的声态和姿态……却有诸多修士反感。

冷酷、冷酷,是要又冷又酷。

可这黄无擎,确实够冷。

只是,不酷。

所以,可惜。

所以就算他没有轻视别人,也有些令人讨厌。

再加上年岁不大,也就辈分不高,可是偏偏站得又高,而且从表面风格上来看,德性也不一定有多好,于是就难免会令人不屑。

“唉……”

想来是今日这眉头皱得着实有些多,所以便有人叹然摇头,悄然放弃了探查那人底细的行为。

“名……讳。”他似是呢喃,但更像自问,随后就洒然一笑,先对人颔首、再转示拳礼:“刑让。未请教。”

“刑让……?”

也不止腾公明,许多有心人都在心头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可惜全无印象。

至于黄无擎……

既然对方有礼在先,他也不能太过失礼,于是就向对方顿一长首,可随后他就直视住了对方的灵窗,目里如渊道:“黄无擎。”

其声可谓抑扬顿挫,可旁侧的唐智却嘴角一扬便收,随后又摇头,也不知道具体是个甚么心思,连我都禁不住怀疑这厮抢镜头。

“黄无擎……”刑让也禁不住本能怂恿,但意味却不甚长短,只是轻慢卸手。

不少人突然目中一动,立刻回神看去,就连已经蓄势待发的黄无擎也皱眉停住。

“嘻。”唐智顿时传来笑声,立刻就让黄无擎沉下面容。

原来是那自称“刑让”的家伙儿从容转身,就好像双眼不瞎一样,自东而起,挨个地从峰头上环顾过去:“观峰上,群雄并列。看山间,大境有别。感之凡念……局促不安。且不知,以我等道友之间的修为差别,是否与刚才那两位……灵神境的道友代表一样——是早有区分,还是内有所定呢?”

话到最后,他也转望一圈,正是问向腾公明,也不忘顿首示敬。

而他所言,也让不少散修皱紧了愁眉。

甚至有不少上层修士,也把目光转向了腾公明,只等着对方给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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