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数月前，庆阳城世家联手断绝秦记饭堂和秦记火锅的物资供应，夏侯魁紧急购买的十车物资被抢，后来秦天找到源头，夏侯魁派兵一锅全端。此事后，夏侯魁来小山谷找秦天，表示这只是个小小胜利，世家把控庆阳城的局面依然没有破除。

秦天便给他出了个主意。

就在二个多月前，秦天赶赴小青山采集百年药材时，庆阳城各小村庄突然有消息流传：秦记愿意为广大自耕农提供借贷，利息为零，但所收粮食除自家留用外要尽数卖给秦记，秦记以比市场价高一分的价格收购。借贷条约可在官府见证下签署。

紧接着，城主府贴出公示：鼓励自耕农开垦荒地，所开土地前十年无须缴纳任何赋税、所得皆归自有，十年后按律法规定缴纳赋税。

消息一出，庆阳城所有自耕农全都沸腾起来。

往日，自耕农都是先种粮食，成熟后卖给粮商，扣除种地种种支出后收获很少。而且，生活需要费用，再加上如生老病死、红白事等都额外需要费用，本就存银很少的自耕农只能借贷、支付不菲利息。

如此一来，自耕农几乎都没有家底，只能勉强维持现有生活、现有土地，根本没余力去开垦荒地、扩大生产、增加产量。产量上不去、卖不出更多银子，生活过不好更没气力开荒。

死循环。

现在，秦记愿意在开荒前提供无息借贷，自耕农们可以吃饱吃好，有了多余力气就可以开垦荒地、扩大生产，他们需要付出的就是将粮食卖给秦记。卖谁不是卖？别说秦记价格还高，就是一样甚至少些也肯定卖秦记啊！

秦记的这项措施，一下斩断套在自耕农脖颈上的死循环，将他们解放出来。

如此，给自耕农们套上项圈、让他们只能乖乖听说的世家当然不同意了！世家本身不事生产，依靠的就是佃户和自耕农，如今自耕农不卖，单靠佃户怎么能够！

当即，世家，特别是那些主营粮食的世家们坐不住了，纷纷出动跟自耕农接触，有的好好协商、有的暗手频出。

就在这时，城主府又出告示：为加强城防军训练，现决定将城防军分为若干队伍，在各村庄间进行来回拉练训练，不会干扰村民生活，请广大村民无须惊慌。

起初自耕农们并未在意。

当某个村庄，钱富贵手下教训不听话的自耕农，被突然拉练至此的城防军以‘扰乱城防军训练’罪名关进军营后；当某个村庄的自耕农试着找到城防军，说某个世家子弟如何如何威胁他们，城防军主动出击、将威胁自耕农的世家子弟关入官府大牢后。

自耕农们终于明白过来：城防军为何突然在此时展开拉练训练！这是官府在保护他们！想明白、有底气的自耕农们纷纷挺起胸膛，那些原本被世家快要说服的自耕农们也敢大声说‘不’了。

自耕农的突然翻身，让其他被世家圈牢的村民看到了希望，他们纷纷找到秦记，表示自己也愿意签署相同条约。甚至连那些世家佃户也眼红起来，他们无法决定将作物卖给谁，但他们纷纷向世家提出更高的提成！更低的租金！否则就不干！

村民别看知识并不多，但小账算得很精。

比如养猪的。

之前，他们每年只能养三头猪，卖完猪后得到的钱，还掉七七八八的债务后只能再买三头猪仔，甚至只能买两头。可如果秦记愿意无偿借贷给他们，他们就能一次买五头、十头猪仔！来年就能贩卖五头十头成猪！收益几近翻番！

秦记，来者不拒。

别看每户村民借得不多，可庆阳城所有村民加起来可就很多很多。马三绝对没这么多银子，但身为大越四大世家的夏侯家有啊！

马三，事实上已成为夏侯家在庆阳城的商业代表，这是秦天在背后推动的。他迟早要离开，希望马三能有个更好的将来和保障，也能更好地暗中照顾他父母。

这几个月庆阳城其实无比的热闹，然而罪魁祸首却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悠然自得。

但他，不可能永远置身事外，因为马三被欺负了、因为马三是他的人！

三天后，庆阳城消息突起：庆阳城最大粮商钱富贵的儿子钱鹏，在外寻欢时被突然射来的弩箭射断左手手筋和右足脚筋！第三支弩箭擦着他脑袋射中墙面，箭上绑着幅画：三匹骏马靠着连绵无尽的山脉策马奔腾。

此事流传出来后，很快有聪明者品出画意：三马靠山、马三靠山！你暗杀我手足两次，我断你儿子两根筋脉，再有第三次直接取你儿子人头！

马三靠山不是夏侯魁吗？他居然还有其他靠山？

在无数默默注视中，钱富贵费尽财力勉强接上儿子筋脉，然后包下整个秦记火锅连摆三天酒席。最后一天，马三现身敬酒并和钱富贵交谈甚欢。钱富贵当众大力赞扬秦记为广大自耕农做出的贡献，表示愿意跟在马掌柜身后，为庆阳城发展敬献薄力。

听说，宴后，马三将自己关在房中嚎啕大哭，几乎没人知道他为什么哭。

几乎，就代表还有。

城主府的主楼，夏侯魁和夏侯馨对面而坐。

“咬人的狗不叫。”夏侯魁轻笑，眼眸蕴含着说不清的意味。夏侯馨不满地瞪了哥哥一眼，“他是你亲妹妹的救命恩人！也是你的好朋友！”

“那天，你要打他一巴掌，马三不顾生死射杀你；换做是我被打，谁会如此不顾生死？三天前他才知道马三被暗杀，今天就悍然反击，换做是我朋友被暗杀，我会立即反击吗？仗义每多屠狗辈。所以他有朋友、有手足，我真羡慕他。”夏侯魁笑，笑得很涩。

夏侯馨眼眸闪过抹心痛，伸手轻轻覆在哥哥手背上，“他孤身一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需要考虑的因素太多了。你和他处境不同，不能并论。”

夏侯魁反手拍拍妹妹的手，“不说了。那天的事查明白了？下次可不能这么莽撞，出去要多带些人。”夏侯馨脸色忽然沉下去，“查出来了，是家里的仆生女！”

很显然夏侯魁已经猜到了，摇摇头，“联合外人欺负自家妹妹，这就是世家手足，真他马的操蛋！”

钱鹏暗杀事件后马三再度活跃起来，在钱富贵加入后提出个疯狂计划：

他以村庄为单位，把钱富贵土地和自耕农土地融为一体，然后把村庄农户按精壮、体弱、老弱分为三个群体。精壮农户全部开荒、体弱农户耕种现有农田、老弱农户负责做饭送饭，三个群体每天劳作都会得到不同的‘农分’。

等村庄粮食贩卖后除去各种费用后得出总收入，再统计出村庄总农分，用总收入除以总农分可得出每农分值多少银子，再乘以每人总农分，就能得出每人能得到多少银子。

这一前所未有的计划一出台，顿时引来大量批判批评，甚至有老成之人以‘违背祖制、欺师灭祖’罪名要求城主府捉拿马三！

好在马三官方有城主府支撑、民间有钱富贵支持，最终庆阳城下辖四十三个村庄中，有十九个愿意尝试马三的计划。

其实其他世家不是不想捣乱，一则刚围杀夏侯馨失败，她亲哥哥夏侯魁正憋着劲四处找麻烦，这时不敢太跳；二则钱富贵也在四处活动调解；三则有些惧怕马三那不知名不知底、出手狠辣的靠山；四则也想看看这个计划到底能不能成功。

被马三称为‘青苗’的计划，在庆阳城万众瞩目中，在十九个村庄中轰轰烈烈拉开帷幕。城主府以‘拉练训练’为名加强了对这十九个村庄的巡逻，马三、钱富贵和钱鹏分成三路，每日来回视察各个村庄，发现问题、提出问题、解决问题，全力以赴保障青苗计划的实施。

是的，三人中有钱鹏，钱富贵的独生子、命根子，为给马三出头而被秦天射穿手筋和脚筋的钱鹏。

那晚的三箭，让钱鹏，这个庆阳城最大的纨绔子弟听到了死神的尖笑：原来真有不在乎他世家背景的人。

那三箭，远比他肆无忌惮！

从未吃过苦、受过罪的钱鹏，害怕了！

当他勉强接上手筋脚筋后，便跟父亲提出想要做事的想法：只要我老老实实做人，那人就不会再找我了吧？

无数次期待儿子走上正途却无数次失望的钱富贵，那天哭得跟孩子似的，这也是钱富贵毅然以马三为首、全力支持的真正原因。是马三的靠山拯救了他儿子，他找不到那位神秘的靠山，就只能感谢马三。

在官方、商人、农户三方通力合作下，青苗计划进展得非常顺利，当第一季稻谷收割后三方统计最终出来时，庆阳城沸腾了：农户得到更多收入、商人得到更多粮食、官府得到更多赋税。而且，这季开垦的荒地下季就能耕种，各方都能获得更多收益。

稍有远见的，都能从青苗计划中看到更加广阔的未来。当第二季农作开始时，青苗计划终在四十三个村庄全面铺开。

数量最多的农户腰包鼓了，对生活其他方面的需求自然也跟着多了起来，庆阳城各行各业都被动的发展起来，闲人少了、钱包鼓了、生活好了。

一晃间，三年过去，庆阳城粮食产量翻了数倍，多余粮食被卖到周边城池，换来大量银子和物资。在银子的刺激下，庆阳城行行业业全都发展起来，蔬菜多了、水果多了、砖瓦多了、肉食多了、棉布多了、美酒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