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是训斥猎犬的命令,两个男人气得红温的脸顷刻倏白,彼此松开了攥住对方衣领的手。

走廊很安静,只弥漫着他俩沉重的呼吸。

“什么毛病?”花雅有些来火,“你们是二十多岁,不是两岁。”

“抱歉,”江旋阴沉着一张脸,“我冲动了。”

席恒被花雅的烟味儿勾起了烟瘾,从裤兜里掏出烟,郁闷的什么话也没说,走到了那边的尽头去抽。

“想互掐互欧,可以,别在我眼前发疯,”花雅长睫盖住眼尾,神情不耐,“下次直接滚。”

说完没管他俩直接将门狠狠一关,进了屋。

江旋眼中的阴桀消失不见,抿唇看着紧闭的房门,蓦地松懈了肩膀往后退了两步。

席恒咬着滤嘴冷眼嘲笑了江旋一声,虽然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作为男人,看见自己的对手吃瘪的模样心里那股子好胜心作祟,还是有点儿爽。

他抽完最后一口,朝江旋走过去,“聊聊。”

听见这不带问号的陈述句,江旋无声应,他俩搭乘电梯去了地下停车场。

“讲。”江旋身姿懒散地靠在自己的车身。

席恒脑海里不禁过了遍前段时间找人询问的江旋背景。这种不需要任何手段,太好问了,毕竟是在政府当官儿的,就是江旋这个跨度大得离谱,家庭背景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

军政世家,老爸还是烈士,人生像是开了挂,甚至都可以横着走,可从他了解到的来看,江旋似乎没有靠过他的家庭背景,是凭自己一步步从华南来到西北的。

那么江旋的目的就很明确了,只有花雅。

这种感情在席恒看来,就是佯装深情,不然为什么会分手?最后又求复合,闹呢?

“哎我问你,一块镜子打碎了,就算把它全部拼接好,你认为还有裂痕吗?”席恒开口问。

“有,但是它只是镜子。”江旋说。

“它也是映照。”席恒说。

“你要点明主题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我告诉你席恒,你怎么追小椰我管不着,这种东西全凭本事,”江旋一字一句地说,“我自认我对你的态度够好了,但你还不够格谈论我和小椰之间的事儿,懂么?”

“嗯,我是不够格,”席恒点点头,抬眼盯着他,“我真的觉得你的脸很大,你和小椰分手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找过他吧,没有联系他吧,你在他生活中的痕迹淡到我都不知道有你这个人。”

他笑了声,“你现在来找花雅复合了,早干嘛去了?前任就是前任,你不顾花雅的意愿擅自介入他的生活你真他妈的自私。”

“你跟他在一起过吗?你是他的谁?”江旋问,“现任吗?不是吧,你管得是不是有点儿太宽了?”

“我还就管得宽了怎么地吧,我只是认为你这个前任很差劲,花雅以前的眼光怎么能差成这样。”席恒的嫌弃溢于言表,“我直接说了,我陪他的这些年,你没法儿比,就像你所说的那个什么跳一跳,他早就不玩儿了,人,可以随着时间改变一些东西,他喜欢什么,对什么事物好奇,兴趣爱好是什么,已经和曾经在割席。”

江旋笑了笑,“差劲我承认,我也知道你说的这些道理,你了解过他的曾经吗?你没有。他的青春有哭有笑——”

说到这儿,江旋深吸一口气。

他想到了奶奶。

“你无法否认他最肆意的十几岁,他不会与曾经割席,永远都不会,他只是在向前看。你陪他走过成熟阶段,我照样陪他走过年少,这不该用来衡量,不好意思,我不会放手。”

“那你说,你为什么会跟他分手?”席恒皱眉问,“江旋,你听听你说的话冠冕堂皇吗?”

“我想吗?”江旋情绪激动起来,大声说,“是我想分手吗?”

他从七楼跳下来摔断一条腿,就是为了见花雅一面;他拼了这条命在部队闯出一片名堂,不再受任何人的拘束站在这片黄土地上;他跨过泥泞,终于来到了花雅身边。

他想分手吗?他舍得抛弃好不容易得来的感情吗?他从来都舍不得。

“你俩的过去我不管,你放不下这段感情,我也不是好大度的人,”席恒沉声说,“再不影响花雅生活的情况下,咱俩公平一点儿,不管撕得再头破血流,决定权还是在花雅手上,不是么。”

花雅丝毫不知道两个男人已经完成了一场不算太愉快的谈判,那晚过后,席恒和江旋再见面没有说两句就想动手的戾气了,除开这点改变,疯狂摇尾巴找存在感那是一点儿也没少。

花雅心里还是秉着只要不影响生活,随便他们怎么造,没准儿哪天他心情好了,可以给点儿奖励性的东西。

门诊大楼吵闹一片,似乎还有惊喊声。

科室门被邓毅匆匆打开,神色惊慌地说,“医闹了。”

有医生着急地劝,“先生,有话好好说,你有什么困难我们医院全力配合!”

他和邓毅下了楼,所有的护士和医生都围堵成了一个圈,中间站着衣着邋遢的中年男人,正用刀尖抵在一位女护士的脖颈间,大吼,“配合?你们把我儿子都治死了,拿什么配合?!谁是花医生?站出来!不站出来我就把她杀死!”

花这个姓氏很少,整栋医院就只有花雅一个医生姓花。

邓毅闻言连忙用身子挡住花雅,低声问,“这是你的病人家属吗?”

“我这两月没有接诊过一个儿童。”花雅稳定心绪回。

“那应该是华军医生,他搞错姓氏了吧!”邓毅说。

眼前的这情况,男人情绪不稳定,目眦欲裂唾沫横飞,刀尖已经在女护士的脖颈间划出一道血痕,看样子真有可能杀人。

“我去。”花雅正想上前,被邓毅使劲攥住手腕儿。

“你去什么?去了就是替补羔羊!”邓毅惊慌地说,随即询问周围的护士,“华军呢?华医生去哪儿了?”

“不知道啊,”护士吓得恍惚,“不知道他在哪。”

“花医生!花医生!”男人撕扯着嗓门吼,“我数三秒!一——”

一部分人看见被邓毅遮挡的花雅,把视线投向了这边。

“报警,对,报警......”邓毅手抖地掏出手机拨号码,花雅已经走出人群重围,他想拦住花雅已经来不及了,电话那头警察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男人注意到花雅,刀尖顿时对准了他,“你就是花医生吗?!”

“对,我是,”花雅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名牌,为了不让男人持续发飙,他双手缓缓举起,淡定地说,“先生,你先别激动,我已经出来了,你能把无辜的护士放了吗?”

男人恶声说,“你,走到我面前来!”

花雅闻言,长腿迈开走到了他面前,男人动作很快,将挟持的护士狠狠向前一推,继而用刀抵住花雅的背脊,使劲把刀尖没入一点,花雅的白大褂瞬间被血浸染,血滴滴在白净的地板。

“都别过来!”男人威胁说,“我知道你们已经报警了,趁警察还没来,最好把赔偿我儿子两百万的钱给准备了,我要见到钱,现钱,不然你们这个医生做我儿子的陪葬。”

“徐世君!”门口冲进来一个女人哭嚎,“你畜生啊!你快点儿收手!”

“你滚!你不为儿子找公道,我来!”徐世君眼眶通红,痛苦地闭了闭眼,压着花雅就往楼道走。

“徐世君!徐世君!”女人想冲进去,被一众人拦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磕跘地解释,“他就是为了钱!他是个赌命汉,把救儿子的钱赌完了,现在来找医院,你们快报警!”

“先说个抱歉医生,”徐世君气喘吁吁地说,“老子走投无路了,儿子死了,婆娘也跟其他男人跑了,老子烂命一条,欠了一屁股赌债,今儿你当我的贵人好不好?嗯?”

徐世君怕他反抗,还在门诊时就已经用铁链给他锁上了,刀尖剐蹭着他背脊的那块儿皮肤,火辣辣地疼。

花雅依旧淡定,“先生,你今天的性质已经变了,现在自首还来得及,与其在外面过着躲债的生活,不如在监狱好好改造,还不用心惊胆战。”

“你说的我都快心动了医生,”徐世君呵呵地笑,“要不你给我拿两百万,我现在就把你放了,你不是救人的白衣天使吗,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远处传来警笛。

“操,一群孙子!”徐世君咬牙骂,“医生,你猜你能活过今天吗?”

住院部大楼二十层,站在天台俯瞰,底下的车和人犹如蝼蚁。

春日的风暖和拂面,但花雅只觉得很寒冷,徐世君把他抵在边缘处,仅仅一个脚步的距离,就会从二十层的高楼摔下去,然后变成一滩肉泥。

他俩前脚刚到,后脚门就被踹开,进来一群警察,对徐世君进行劝解。

“你们总是搞这一套!当我是傻子吗?”徐世君吼道,“我他妈下来就是一副手铐,我现在就跳,让这个医生一起陪我也不亏——”

“嘭”。

子弹掠过花雅脸侧的头发。

在最后方,江旋面无表情沉着地举起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身后的徐世君,按下扳机毫不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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